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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間,清休瀾吐出一口紅里透金的血來,同時,大灘大灘金色液體從清休瀾的後背流下,蔓延至地面。

  清休瀾左邊那三隻翅膀像失去支撐一樣,軟綿綿垂了下來,翅膀的根部已經被不見黎砍斷了,卻還粘連著些血肉。

  可能是因為在劇痛中,清休瀾脫了力,讓這半邊翅膀半掛不掛留在了自己背上。

  要麼就斷,要麼就不斷,這樣半斷不斷掛在背上扯著血肉最痛苦,就連向來善於忍痛的清休瀾的臉上都出現了一絲近乎痛苦的表情。

  清休瀾沒忍住悶哼一聲,而這聲極其熟悉的聲音喚醒了應聽聲的神智。

  應聽聲顧不上擦拭濺到他臉上的鮮血,立刻撲上前去,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應聽聲右手顫抖著,立刻將神力覆蓋在清休瀾那一半斷裂的翅膀上,試圖為清休瀾修復傷勢,壓抑疼痛。

  他嘴唇顫抖著,跪在了清休瀾面前,幾乎將清休瀾整個人抱在懷中。

  清休瀾不斷喘著氣,一下又一下將湧上喉嚨的血液咽回去,一頭抵在應聽聲的肩上。

  在一片混沌當中,清休瀾似乎聽到有誰慌亂無措地貼在他的耳邊對他說著什麼,可惜這回清休瀾對自己下手實在太狠,痛感遠遠超乎了他的預期,想昏厥過去,又生生被痛醒。

  耳內不斷傳來劇烈的耳鳴,那嗡鳴聲幾乎蓋過了周圍所有的聲音,清休瀾臉上皆是鮮血,有的血掛在他的睫毛上,蒙住他的眼睛。

  有一瞬間,清休瀾甚至覺得他的身體,尤其是後背,已經不再屬於他了。他痛到連手都抬不起來,連不見黎也掉落在了一旁。

  至高無上的天神如今異常脆弱,似乎一個幾歲的凡人小孩隨便拿塊石頭都能夠輕易殺死他。

  原本已經強行將自己塞入大半的天道又順著清休瀾後背的傷口被推了出來,似乎有些惱怒,發了下脾氣。

  此刻,哪怕是最細微的震顫對清休瀾而言都是難以忍受的。更別提像天道這樣,幾乎是撒潑打滾的大動作。

  他擰起了眉,下意識往摟住自己的熱源處縮了縮。

  應聽聲察覺到清休瀾的動作,立刻避開傷口將人摟得更緊,無聲將威壓四散出去,就像呵斥天道一聲一樣,強行將因天道產生的震顫壓了下去。

  面對應聽聲三番兩次的阻撓,從未把一個凡人放在眼中的天道此時也不得不正視面前這個與眾不同的人。

  應聽聲終於獲得了旁人夢寐以求的,與天道對話的機會。

  「放下他,離開。」

  應聽聲聽完後冷哼一聲,回了他兩個字:「做夢!」

  哪怕應聽聲只說了短短兩個字,卻依舊像什麼極其有效的符咒,一把將清休瀾已經不知飄到哪兒去的意識和神智喚了回來。

  清休瀾的瞳孔緩慢聚了焦,沒過兩息又渙散開來。他皺著眉,似乎在和那想拖著他沉入無盡黑暗的東西做著抗爭。

  在這場意識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散了再聚的漫長拉鋸戰中,清休瀾沙啞而緩慢地念出了兩個字。

  「……聽聲。」

  清休瀾這聲呼喚輕如嘆息,稍不注意就會被蓋過去,應聽聲卻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清休瀾的聲音,低下了頭,急促答道:「是我,我在這。」

  應聽聲這幾個字比用來吊命的什麼千年老參千年雪靈芝還管用,清休瀾慢慢咳著,鮮血不斷從他的嘴角滴落。

  清休瀾皺著眉,並不想弄髒應聽聲的衣服,喉間動了動,似乎想將再次湧上的鮮血咽下去。

  應聽聲察覺到了清休瀾的想法,微微動了,動作小心地將清休瀾的頭扶到自己肩上,讓他的下巴靠在自己的頸肩間,輕輕摩挲著清休瀾尚且完好的背脊,道:「別咽,吐出來。」

  聽到這近乎命令的語氣,清休瀾驀地鬆了勁,張開嘴,讓幾乎連成線的鮮血緩緩墜落在地,綻放出一朵朵晶瑩血花。

  天道依舊在一旁虎視眈眈,如今狀況過於混亂,作為天道繼承的清休瀾體內卻只有一小半天道權能,根本無法支撐其繼位。

  大部分天道權能都落在了應聽聲的身上,還有部分依舊附著在原本的天道上——天道本都快成功讓自己與清休瀾融為一體了,硬是清休瀾被握著不見黎強行從自己體內驅逐了出去。

  現在可好,本該順利無比的交接儀式不但被這突然出現的凡人打亂,就連大半權能也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我不要……成為天道。」

  清休瀾的思緒依舊恍惚,憑著內心想法將自己的欲望說了出口。

  這個願望似乎有些任性,但成為天道本是命運的劇本強加給清休瀾的責任,應聽聲向來幫親不幫理,聞言眼都沒眨,直接開口應道:「好。」

  過了兩息,應聽聲這句「好」才緩緩傳入清休瀾的耳中,他被應聽聲逗笑了,有氣無力道:「好什麼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明明都把你送出去了,你為什麼要回來。」

  一句話斷成幾節,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

  「沒有人能夠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休瀾,你永遠自由。」

  應聽聲的語氣淡而堅定,面上神情淡然,他垂著眸,看向清休瀾淡金色長髮,伸出左手,撫上清休瀾的後腦勺。

  「就算是天道也不行。」

  清休瀾左半邊翅膀軟趴趴地耷拉在地上,就像一襲精緻而華麗的長袍,又像孔雀的尾羽,只不過沾上了血,不乾淨了。

  他聽到應聽聲這話一邊咳一邊笑了起來,似乎很高興。清休瀾攢了些力氣,緩緩抬起左手,摸上自己那已經麻木到失去任何感覺的翅膀。

  ——隨後,清休瀾手腕猛地發力,直接將本就搖搖欲墜,只連著幾節骨頭和皮肉的翅膀生生扯了下來。

  「……!」瞬間,清休瀾連呼吸都停止了一秒,他身體裡的血似乎已經流盡了,就這一下,讓他的那雙耀眼的金眸重新渙散開來,渾身劇烈顫抖著。

  就連應聽聲都被清休瀾突然的動作駭住了,即將出口的一句怒喝又被他咽了回去,壓了又壓,最後化作一聲輕得不能再輕的低斥。

  「休瀾,你瘋了?」

  但此時,清休瀾已經聽不到應聽聲在說些什麼了,他的意識在清醒與混沌間反覆掙扎著。

  清休瀾喘著氣,以極其強大的意志力撐著,半闔著眼,嘗試了幾次才從喉嚨中擠出了幾個破碎不堪的音節。

  「殺、殺……」

  應聽聲聽到這句話,腦中空白一息,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清休瀾這句殺並不是讓應聽聲殺了自己——而是讓他殺了天道。

  頓時,應聽聲已經飄出了半截的魂魄回到了他的身體當中,應聽聲深深喘了兩口氣,覺得總有一天要被清休瀾嚇死。

  他送入清休瀾身體中,助他維持意識與呼吸心跳的神力從未間斷,應聽聲抬起手,想起一道法陣,但他的手抖得太厲害,一連試了兩次才顫顫巍巍將一個法陣繪製完整。

  應聽聲動作小心地將清休瀾扶到了這道法陣之上,側著身,沒讓清休瀾再壓著本就鮮血淋漓的左背。

  應聽聲還握著清休瀾的手,但清休瀾此刻意識已經散了大半,應聽聲只要輕輕一動,清休瀾的手便會從他的手中滑落。

  恐慌、憤怒、不知所措、難以置信。多種濃烈而刺激的情緒交雜,幾乎快把應聽聲逼瘋。

  但應聽聲心中又有一根潔白的絲線將他即將崩潰的意識拽回身體當中——他不能倒在這兒,他還要帶清休瀾一起出去。

  應聽聲緩緩用兩隻手捧起清休瀾無力垂下的右手,偏著頭靠了上去,清休瀾冰涼的右手指尖便浸染了一層濕潤。

  不知是不是被這滴滾燙的眼淚刺激到,清休瀾動了動指尖,應聽聲立刻抬起了眸。

  清休瀾的眼瞳依舊是散的,卻微微偏向了應聽聲的方向,雖然清休瀾的眼中並沒有應聽聲的倒影,但他的睫毛卻在顫動著。

  「我知道。」

  應聽聲急而短促,甚至有些破聲地說出了這三個字,再次閉上了眼,跪在了地上,俯下身,與清休瀾交換了一個短促的吻。

  應聽聲嘗到滿嘴血腥。

  他的拭去了一部分沾在清休瀾唇上的血,清休瀾原本被赤金血色掩蓋的蒼白唇色暴露無遺。

  「堅持一下,等我好嗎?我一定會帶你一起離開。」

  清休瀾顯然不能再回答他,沒什麼反應。

  「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的,清休瀾。」

  似乎是不滿於清休瀾毫無波瀾的神情,應聽聲又惡狠狠加上了一句,但他這副睫毛沾淚,眼尾通紅的模樣不像是在放狠話,反倒像是委屈地不得了,還在死犟撐著氣勢。

  應聽聲不知道,半昏迷的清休瀾感覺到了他輕輕落下的那個吻。

  只是清休瀾太累,也太痛了,這具身體似乎完全被冰封住,阻斷了他與外界溝通的橋樑。

  在清休瀾完全合上那雙略微黯淡的金眸前,他感到應聽聲十分珍重地吻了吻他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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