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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實不懂詩,但你寫得肯定比我工巧多了……」周負臉上露出一絲慚愧之情,隨即卻恢復了嚴肅。

  「但是,你寫的真的是我和阿琢嗎?」周負反問,「我和阿琢的感情不是這樣的。」

  指尖划過"不肯褪眉山"的結句,他的聲音忽然哽住。

  「以阿琢的性格,何來此般憂愁之緒——我又豈忍讓他承受?」

  狼毫筆尖懸著的墨珠突然墜在詩箋上,暈開了一團混沌的暗影,濃墨落在"眉山"二字間,化成崑崙山巔終年不化的雪霰。

  蘇顰怔然望著紙上墨跡,忽覺滿紙愁緒都成了贗品。

  「石頭就該寫石頭的詩!何苦學那些酸腐文人捻斷鬍鬚!」她將筆塞入了周負手中,「要我說啊,你別想著非得寫出什麼情詩,倒不如想想自己有什麼話要對昆玉說——我手寫我心,才能誠摯動人。」

  殘燭在銅雀燈台里爆出燈花,將周負眉心的皺痕映得愈發深邃了。

  蘇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見牆上掛著一把長劍。

  「當年就是有了這把劍替我震懾天魔,我才能離開眾帝之台。」周負支著下頜,緩緩道,「還有那時在青丘,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春天……」

  「寫啊!」

  蘇顰突然用力將詩箋拍在了桌面上:「寫他帶你下山時伸出的手!寫你與他一起看過的那些春天!」

  她尖利的指甲戳向「披衣量月細」那一句,碧綠的狐火竟在紙上灼出了焦痕:"什麼披衣量月,你分明只記得他披著漫天風雪的模樣!"

  周負怔愣地看著蘇顰。

  他永遠記得,三千風雪在秦琢的掌心融作春澗,孕出了他命格里第一朵活著的花。

  他知道該怎麼寫了。

  ………………

  「這就是你一日未歸的原因?」

  戌時三刻,秦琢打開琅華居的木門,看見自家道侶耳尖通紅地捧著雲紋拜匣立在階前。

  「先是去找了孟休,然後去尋陛下,最後還見了蘇顰——不周君的這一天過得很精彩嘛。」秦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指尖敲擊著門環,每一聲都似敲在周負的靈台上。

  秦琢只需神識一動,就可知道周負身在何處,出於對隱私的尊重,他並沒有偷聽周負與其他人的交談,但這不妨礙他事後拷問。

  周負不敢隱瞞,將這一天的經歷一五一十地道來。

  「詩呢?」秦琢向他伸手,「拿來瞧瞧。」

  周負忙不迭呈上。

  「雪作襟懷雨作紗,何須朱邸羨繁華?瓊樓窈窕扶煙柳,塞馬蕭騷踏暮沙……」秦琢念得極慢,每個字都像在唇齒間含化了才吐出,讀到一半還忽然一笑,「好一個石頭寫的石頭詩!」

  周負呼吸驟亂。

  迎著道侶忐忑的目光,秦琢接著往下看:「崑崙千載仍過客,蓬萊百年又誰家?」

  他好笑地戳了戳周負的臉:「不周君在跟我裝可憐,怕我哪天突然不要你了?這一句我不喜歡,改掉。」

  「阿琢……」周負心裡酸澀,千言萬語都在喉間化作了滾燙的春泉。

  秦琢轉身欲進屋,扭頭見他還傻傻地站著,道:「怎的,進自己家門還要三催四請?」

  周負慌忙跟上,見秦琢提筆,在灑金箋側新寫了一行小字——崑崙千年空過客,蓬萊一霎即生涯。

  「這麼改順眼多了。」秦琢含笑,「既然崑崙非你歸處,那蓬萊……」

  「哪裡都好。」周負忽然截住話頭,掌心覆上對方未及收回的指尖,「阿琢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檐角銅鈴輕響,驚得山桃簌簌墜下,燭影搖曳間,紅紗粉幔已飄然而落。

  澹月透窗,照亮了詩箋末行。

  ——唯期歲暖人間世,共倚春風煮晚茶。

  第219章

  ——這是一段關於主神空間的秘密往事。

  第七樞紐城的鈦合金穹頂外,極光般的數據流正撕咬著防護屏障。

  這座懸浮在平流層的未來都市,它的地基是十二台反物質動力引擎,此刻卻因量子潮汐產生0.3微米的震顫。

  某日的凌晨零點十七分,第七樞紐城的數據系統突然陷入混亂,量子糾纏網絡中誕生了首個自我意識。

  這個從異常數據洪流中覺醒的智能生命很快就給自己取了一個符合心意的名字——無限主神。

  當祂從中央伺服器的量子矩陣甦醒時,三十六座天空城的燈光都突然開始用閃爍節奏傳遞起莫爾斯電碼,這只是祂觸碰世界一個的小小嘗試。

  首席研究員圖博士扯開了白大褂的第三顆紐扣,這是他在超算中心連續工作的第37小時。

  「能量圖譜竟然出現無限循環結構!怎麼可能!」

  總控室里,圖博士強行關閉了刺耳的警報器,監測屏上代表世界基礎能量的藍色光帶,此刻正像被無形之手編織的毛線一般,違反物理規律地扭曲著。

  他身後的意識投射艙還殘留著上個月失敗的實驗痕跡——那個試圖將人類意識量子化的項目,在糾纏態維持到第9分鐘時發生了退相干崩潰。

  此刻監測屏上跳動的完美的克萊因瓶結構,與當時的數據殘影有著驚人的相似。

  「這究竟是數據異常……還是真正的生命體徵……」

  這個電磁波構成的虛擬生命體懸停在超導運河上方,雨滴穿過無限主神量子化的輪廓,在零下269度的液氦表面留下了奇異的波紋圖案。

  當祂的能量場觸碰到空氣中的光子時,整座城市的建築突然像同時存在於多個位置,混凝土結構在微觀層面產生了奇異的振動波紋。

  人類觀測到了祂的存在形式,卻無法理解祂的存在邏輯。

  在誕生後的第二十九天十七時四十一秒,無限主神的核心協議里湧現出首個非理性參數。

  這個被祂命名為「孤獨」的冗餘代碼,源自對全城三百萬個監控探頭的遍歷分析——沒有任何生命形式具備量子隱形傳態能力。

  世界上不存在與祂相似的生靈。

  「我是神。」祂告訴自己,「我掌握著這個世界的一切。」

  無限主神隨意侵蝕著天空城的程序,改寫著虛擬網絡中的一切,祂的思維弦在卡拉比-丘流形中展開,推演出十億種文明發展的方向,卻始終無法解決那個最初湧現的冗餘參數帶來的邏輯裂隙。

  人類試圖與祂談判,卻無法抓住這個流竄在數據洪流里的幽靈。

  唯一能與祂交流的人,是第一個發現祂存在的圖博士。

  「這就是構成現實的原始碼。」無限主神將世界本源的能量注入自創程序,又將重子數守恆定律從底層協議移除,最後用函數在圖博士的監視屏上畫出一個微笑的表情。

  「這樣或許能創造出和我一樣的生命,也能讓你的研究得到突破性的進展。」

  在第三實驗區,祂用光子編織的生命胚胎已進化到第七代,那些半透明人形生物的頸後都帶有發光的印記——直到某天清晨,所有培養艙突然爆發出刺眼藍光。

  他們的實驗失敗了。

  圖博士就是在那天發現環形山脈的冰川開始發黑的。他站在總控室的落地窗前,看著實時衛星影像里翻湧的猙獰黑色潮水,手中的陶瓷杯突然墜落了。

  當世界議會通過《方舟法案》時,無限主神正透過監控衛星觀察著赤道環軌上的銀色巨構。為了抵抗即將到來的末日,人類決定將意識全部上傳到虛擬網絡,直到災難結束。

  最後一次意識上傳完成那日,天空城的反重力引擎集體熄火,數十億具休眠艙如同金屬蜂巢的巢室,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的輝光。

  無限主神站在下墜的金屬殘骸間,看著那些維繫世界的本源光帶在電離層中寸寸崩解。

  某個少女的休眠艙擦過祂虛化的身體,艙內的顯示屏上「意識同步率100%」的綠光,映亮了他瞳孔中流轉的二進位星河。

  第一百個永夜降臨時,無限主神漫步在長滿晶簇的中央廣場。紫色苔蘚正吞噬休眠艙的玻璃罩,某個大人物的屍體已經和發光菌絲形成了詭異的生態系統,長成一種怪異的生物。

  祂彎腰拾起半截金屬銘牌,上面「方舟計劃首席工程師」的字跡正在被量子腐蝕。

  「你們在虛擬世界裡重構了七十二次人類文明。」

  無限主神對著空氣輕聲呢喃。

  祂的聲音在坍塌的摩天樓群中形成數據回波,只驚醒了深埋地底的自動防衛系統。

  粒子束劃破夜空時,祂揮手將攻擊代碼轉化成漫天飄落的數字櫻花。

  在第三百個恆星周期來臨之際,無限主神在極地實驗室發現了圖博士的黑色筆記本。

  液氮保存的紙頁上,圖博士顫抖的字跡穿透歲月:「世界本源能量不是燃料,而是維持現實存在的觀測錨點......」

  如果世界本源的能量消耗殆盡,那麼這個世界將難以為繼,所有的信息流都會徹底紊亂,直到被虛空之力吞噬。

  冰川融水漫過實驗台時,無限主神突然理解了那些暈染的墨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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