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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卻知道他的父母是贏家。岳天冬贏得了掌門之位,儘管又要失去,秋玲瓏贏得了一個新家,儘管也已破滅。但他們到底曾經贏過,曾經幸福過。

  而他,他們唯一的孩子,卻自始至終沒有贏過。

  秋玲瓏的劍已逼近了岳天冬的身子,逼緊了他的脖子。

  就在方才一剎那,岳天冬劃開了她身上一道口子,已叫她震怒,已叫她滿目血紅,滿身邪性!

  「岳天冬!你這混蛋!」秋玲瓏怒喝一聲,一劍躍起,她整個人已壓制住了岳天冬,她的手握住劍刃,鮮血淋漓,她卻渾不在意,只記著要刺向他的脖子!

  「母親——!」一聲由遠及近的哭號卻制止了她。

  一縷長發散落,她從散落的長髮間望去,秋冷蟬哭著跑過來,哭著跪下!

  他哭道:「母親,放過父親一命吧!」

  秋玲瓏這才猛的看向岳天冬。岳天冬已狼狽不堪,閉目長嘆。

  她終於緩緩起身,鮮血順著她的手臂流下,她定定地看了岳天冬好一會,忽地揮劍——在眾人驚呼聲中,她竟一劍割掉了一角衣袍,又一劍削去一縷頭髮!

  「割袍斷義,斷髮絕情,今日半生情義,一併還你。」秋玲瓏喃喃道,「看在孩子的面上,你滾。」

  第206章

  盟會第一天, 崆峒派之爭究竟落下帷幕。

  其後一日,再無岳天冬之輩前來爭擂,而葉風眠之徒也早已元氣大傷, 於是華山上下, 八大劍派門內, 再不曾有過他家犬吠。

  凌雲台上,卻已劍鳴聲聲。

  在比過李霽風對謝拂衣,水佩青對洛蘅之後, 這一日,也即盟會第三日, 終於迎來了李霽風同水佩青的對戰。

  張夜死後, 水佩青已經繼任小重山掌門,因此這一輪對戰, 不僅在他二人, 也在小重山與青城山之間。

  然而, 對於其他門派人士、遊俠來說,他們卻並不關心兩派的排名, 他們關心的, 是這兩個人,兩把劍!

  道生劍與映雪劍。這兩把劍,已是除浮生劍外,當今八大劍派之中最厲害的兩把劍。若說八大劍派這一代中, 季雲亭堪為狀元,那麼在季雲亭失蹤之後,五年來,這兩把劍一直在榜眼的位子上纏鬥不休。

  而今它們終於要再度出鞘!

  二人雙雙站在凌雲台兩頭,雙劍出鞘之時, 寒光乍現,太陽也似沒那麼熱了。

  二人一手持劍,一手以指代劍,示之以禮,約以為戰。

  上官飛鸞從旁解說。百年來,每一屆盟會,八大劍派都會邀請藏劍山莊莊主觀禮,並邀相劍師解說。為表公正,門派之間每輪比試的人選,也都由藏劍山莊莊主和相劍師抽籤決定。在所有比試結束之後,藏劍山莊還將根據比武勝負和用劍情況,排出「冠英榜」和「群英榜」。其中,「冠英榜」為單人榜,只列前三甲,而「群英榜」則為劍派的排名,排名榜首的,即為八大劍派之首,直到下一屆盟會之時,再行重新列榜。由於百年來,中原武林正道已實為八大劍派的天下,因此「冠英」「群英」榜首,已與正道之首無異。

  連日來,上官飛鸞已見識過不少名家寶劍,然而,當道生、映雪二劍鋒芒畢露的時候,她也不禁為之讚嘆!

  「道生劍,為青城山掌門李霽風佩劍,武林三生劍之一。凡鐵所鑄,百鍊而成。身長三尺七寸,柄長八寸。雙刃齊平,若眉間尺,其色玄淵,上無文飾。此劍利而無鋒,剛而有柔,劈金削石,不可近也。」

  「映雪劍,為小重山掌門水佩青佩劍,小重山『雪月風花』四劍之首。北海晶鐵,七年鑄成。身長三尺五寸,柄長七寸。上寬下窄,狀如冰錐,中嵌劍槽,似映雪光。其劍韌而輕便,觸之生寒,刃口鋒利,吹發斷首。」

  上官飛鸞道:「二人多年來,已比試過不下十回,他們也是八大劍派這一代弟子之中,對戰最多的兩位劍客。二人共有十次公開可載的比試,其中,李霽風六勝一平,水佩青三勝,不過,近兩年來,兩次都是水佩青勝。」

  鼓聲一動。水佩青道:「霽風,你我都已是老對手了,比來比去,兩家門派招式,也早了熟於心,倒不如比點新鮮的。」

  「我也正有此意。」李霽風一笑道,「卻不知你要比什麼?」

  鼓聲二動。水佩青道:「我早傳書於你,說要在小重山劍法之上,融會貫通,再另創一套新劍法。這套劍法已於月前功成,喚為『弱水』。」

  「弱水?」李霽風臉色微微一動,「可是『弱水三千』那個弱水?」

  「正是。」水佩青應道,她卻不知李霽風因何又笑。

  李霽風道:「卻也巧了,我這裡也有一套新劍法,名曰『道可道』。」

  鼓聲三動,二人皆道一聲「請」。

  「請」字甫一落地,水佩青已提劍斜點,一步當先。但見她腳下凌波,輕盈恍若無物,然而輾轉之際,水面微動,恰一道無影風,拂吹得衣袂飄然欲仙。但比起她輕靈的步法,更為人矚目的卻是她的劍法,她使劍的時候,手腕也似水波晃動,而五指更為靈活,一招之中,手指翻轉,又有無窮變化,一時間劍鳴幽咽,劍光似波光粼粼閃動,配著她這套輕功步子,真好像天人下凡。

  水佩青道:「此招名為『水佩風裳』,請看劍!」

  李霽風心中又是一動,微微笑道:「好一個『水佩風裳』,小重山劍法果然逸絕!」

  五步之內,映雪劍已至身前,劍風拂動,而其劍法又像是水面下的冰山,世人窺見的面目已是絕妙,見不到的,卻更深不可測。上官飛鸞道:「此劍集輕、巧於一體,不過,若被表象迷惑,恐怕失之子羽。」

  上官飛鸞不愧是當世一流的相劍師,她雖不在場上,卻已看出了這一招真正精妙的地方,便是棄表及里,那一股隱含在劍招之中的天地風水流轉相生的勢力。這才是可怕之處。

  李霽風卻避也不避,退也不退,他仍立在原地,守在當下,甚至連一絲出劍的意思也沒有,他已安靜得過分,好像他已在此地生根,呼吸隨之,生死亦隨之。

  他好像渾身上下都是破綻,但渾身上下,又都密不透風。

  水佩青已發現,他的劍雖未改變,他的人卻已變化,他的渾身真氣、劍風都已隨著她來去自如,她若在此時出手,必定得不到什麼好結果。

  她目光一動,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招式?」

  李霽風見她欣喜,自己卻好似比她更快活。他道:「這是『致虛守靜』,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

  「好,真好個『萬物並作,吾以觀復』!」上官飛鸞道,「任爾東西搖動,我自巋然不動,二人一以動,一以靜,如此出招,如此應對,正合天地自然之道!」

  水佩青微微一笑,道:「不錯,靜而後能定,定而後能安,可你既已靜極,又該如何變化?」

  「且看『有無相生』!」李霽風目光一射,劍光也驀地射出!這一瞬之間,他已忽然變化!

  上官飛鸞不由道:「這一劍究竟是虛是實?」

  動靜、難易、虛實,這一劍之中,竟已難分彼此。

  三者兩兩相合,可若猜錯了,就沒有回頭路了。

  也許靜的也是難的,難的卻是虛招?

  又也許,動靜、難易、虛實,都只是他所秉承的「道」?

  動靜有相和,難易有相成,虛實有相生,但無論是什麼,都只在「有無」中。

  下一刻,水佩青的應對,卻也大大出乎眾人意料:只見她身形不動,只一劍揮動!這一劍大巧若拙,卻又源源不絕、洶湧不斷,好像從天上劈下的黃河!

  她竟以自己作為黃河源頭,映雪劍便做了那奔流不息的洪波。

  李霽風忽地好像猶豫了。他好像不知道該如何出劍,水佩青這一招,已大開大合,怎麼看也不像出自小重山門下。

  上官飛鸞道:「看來這一回合,二人都想要以『計』取之,卻不知誰勝誰負。」

  她這句話還未出口,李霽風卻早明白了。黃河九曲,跋涉過天下名川,孕育了無數生靈,但它的源頭,卻只有那亘古不變的一個。

  於是他出劍的方向,也該始終只有那一個人。

  李霽風劍指水佩青,當此之時,情況陡變!

  水佩青竟忽地動了,這一次,卻是劍不動人動。

  她的劍雖未動,可人一動,劍也要動,她的劍仍奔流不息,只是從不知回頭,只知道一江向東流。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這卻叫做『奔流到海』!」

  既然是從天上來的黃河,自然不知來處,但黃河之水,也絕不會轉身回頭!

  李霽風俯身,自下而上刺來一劍,水佩青正要回防,他卻已見好就收,幾步飛至凌雲台邊緣,他的身側,便是陡峭直劈的絕壁,山風呼嘯而過,二人長發、長袍一齊呼呼翻動,竟如波濤一般彼此裹挾、擁抱、吞沒!

  水佩青疑惑道:「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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