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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輕舟驚呼道:「——黛黛!」

  他這一聲呼喚脫口而出,竟也把自己驚著了。然而他再看時,除了雲煙林霧,已什麼都不剩了。

  賀青冥等人留了下來,天魔女跑了,可她帶來的麻煩還在。唐嵐命唐輕舟、唐正等人清點天魔窟的各種花草,打算把它們帶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天魔女到底在煉製什麼毒藥。

  曲星河道:「天魔女用毒堪稱一絕,若是尋常人,她不必如此大動周章。」

  唐嵐道:「依曲閣主所見,那是……?」

  曲星河道:「只怕是八大劍派的人。」

  幾人沒有開口,但一個可怕的猜測都已浮現腦海:也許天魔女要對付的人,就是八大劍派,甚至就是季雲亭。

  唐嵐道:「可是季掌門還在閉關,魔教不可能有機會。」

  「有一個機會。」曲星河道,「那便是今夏的比武大會,到時候季掌門一定會出關主持。也許魔教正是盯住了這個機會,想要擾亂八大劍派集會,破壞比武。」

  「這樣一來,那便麻煩了。季掌門曾托我勸說青冥劍主,一同抵禦魔教,可他……」唐嵐一嘆,又道,「對了,青冥劍主人呢?」

  曲星河道:「有人要見他。」

  這個人正是巫後。一天之前,她還是南疆叱吒風雲的王,如今卻已變作階下囚了。她形容似有狼狽,然而神情依舊沉靜自若。這樣的日子她並不陌生,幾年前,她父母暴斃,她被迫淪為俘虜的時候,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

  巫後道:「有時候,我真想回到五年前,那時候我的父王、母后還活著,我還是南疆的公主,什麼也不用愁,我要什麼有什麼,他們會為我獻上一切……後來我做了南疆的巫後,又做了南疆的王,我還是要什麼有什麼,可一切已和從前不一樣了。」

  賀青冥道:「你說要見我,就是為了追憶往昔?」

  「自然不是。」巫後笑了,「我只是要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是我從金烏那裡偷聽來的,我本來不打算說的,可是既然我要死了,說出來也沒有什麼……青冥劍主,你的仇,也許並沒有了結。」

  賀青冥疑惑道:「什麼意思?」

  「具體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好像跟金蛇幫有關,待竺可卿醒了,你大可以好好問問他。」

  賀青冥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

  「當然是希望你多活一陣子。」巫後道,「活下來,對付金烏,我雖不能擺脫他的擺布,卻總有人可以幫我對付他,也算為我出了口惡氣。」

  賀青冥卻道:「你大可自己對付他,用不著假借在下之手。」

  巫後也驚訝了:「你說什麼?」

  「你不會死。」賀青冥道,「唐嵐並不打算殺你,他會放你走,你還是南疆的王。」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江湖已經夠亂了,南疆再一亂,便更是叫人焦頭爛額,你雖不是什麼好人,卻畢竟是南疆之主,金烏不可靠,其他人也不可靠,那片廣袤的土地真正能依靠的,只有你。」

  「我……?」巫後又驚訝,又遲疑。

  賀青冥道:「你已登上了王位,雖然藉助了他人之力,可王位上的人是你,你若真的愛你的故鄉,便該回家去,善待你的家人。」

  巫後垂下頭,道:「我已沒有家,更沒有家人。」

  賀青冥卻道:「南疆便是你的家,南疆的子民,便是你的家人。」

  巫後內心一震,好像一道閃電驟然穿過腦海,掀起來萬丈驚濤,狂風大作,席捲了整片海面,海上濃雲密布,天公頃刻降下大雨。

  巫後笑了,笑著笑著,卻止不住哭了起來。起先是低低的嗚咽,而後竟變作嚎啕大哭,哭的好像心肺肝腸都一併嘔出來。

  她錯了。

  她錯了太久了。

  她只是一直把自己困在了過去,她懷念著過去的自己,過去的家園,可她竟忘了,她早已朝前走了。

  她的腳步已走的比她的心更快,所以她記得在父母膝下的日子,也記得在巫王腳下奴顏婢膝的樣子,卻忘了那都已經過去了。

  她鬥倒了巫王,可她也沒了對手,沒了目標,於是她的心在廣袤的南疆大地上流浪,沒有人可以驅逐她,只是她自己在放逐自己。

  她早該回家了,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她沒有父母,可南疆千千萬萬的老人會因她而長命百歲,頤養天年。她沒有丈夫,可南疆千千萬萬的夫妻會因她而琴瑟和鳴,白頭到老。她也沒有孩子,可南疆千千萬萬的孩子會因她無憂無慮,長大成才。

  她是南疆的主人,更重要的是,她還是自己的主人。

  巫後泣不成聲,哭了好一陣子。等到雨後天晴,她再抬起頭來看的時候,賀青冥早已不見了蹤影。

  賀青冥回屋去了。他靜靜地坐了下來,靜靜地等待著。他要等一個人回來。

  第171章

  柳無咎仗劍衝下愁予峰, 又追著他們來到了一片竹林。

  鬱鬱蔥蔥的竹子扎入土地,又直插入天邊,好像一片劍林, 日影隨風搖動, 映在竹身上, 便好像斑駁陸離的劍光。

  劍身好像鏽了,卻不是因為風吹雨淋,而是因為神女垂淚——這片竹子斑斑點點, 滿是淚痕,便是傳說中因湘夫人落淚而生的斑竹。

  斑竹枝, 斑竹枝, 淚痕點點寄相思。這一廂相思若寄東流,便是川流不息的湘水。

  茂林阻隔了柳無咎的視線, 叫他看不清遠近。若換了常人, 只怕便要暈頭轉向, 變成一個束手無策的盲人。柳無咎卻不是常人,沒了眼睛, 還有耳朵、鼻子, 他生來就是獵手,善於捕捉一切聲息。

  他聞見了血腥氣,還有混合在其中的一點獨特的香氣,他記得那是天魔女所用的「玉生煙」。這種香氣,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若不是它,賀青冥也不會肺腑受創。

  日光又動,柳無咎便隨著日光移步而動,他的每一步, 都落在竹影下,叫敵人也同樣看不清他的方位。

  他屏氣斂息,周身已似與此地融為一體。

  清風徐徐,驀地送來一點呼吸。那呼吸聲已掩蓋的很好,常人根本不會聽見,就算聽見了,也只會把它當做什麼動物的聲響。柳無咎卻已分清了,那是人的呼吸。

  柳無咎目光閃動——比他的目光先動的,卻是他的劍光!

  他一劍出手,卻既看不見劍光,也聽不見劍鳴,劍光已沒入日光,劍鳴也已融入風聲里了。

  他的人和他的劍,也已變作斑竹。這一劍生於天地,而於天地悄然無聲。

  風聲散了,一點血珠滴落在斑竹上,好像垂下淚來。

  天魔女痛叫一聲,跌下竹林。柳無咎一劍再刺,一人卻已把她接住了,又擋在她身前,好像要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她的性命。

  又一人叫道:「哥哥!」

  那正是匆匆趕來的素魄,接住天魔女的,正是丹靈。

  眼見哥哥有性命之危,素魄心急如焚,飛奔過來,卻在半途被人攔住。那正是和柳無咎一塊追來的曲盈盈、晏雲之。

  「殺了他!」曲盈盈喝道,「他是天魔女心腹!今日不除了他,只怕後患無窮!」

  柳無咎卻沒有動手,他見到丹靈以身護翼天魔女的樣子,眉目之間似乎觸動。他道:「你要為她而死?」

  丹靈目中沉痛,卻道:「我這條命是她給的,還給她也沒什麼。」

  天魔女捂著傷口,微微笑了,似乎很是欣慰。

  柳無咎看了她一眼,忽道:「我可以不殺她,但一命抵一命,你要舍下自己的性命。」

  「好,我答應。」丹靈臉上竟又有了神采,好像日光乍現。

  素魄不住哭喊,想要阻止他。天魔女卻又笑了,道:「好,真是我的好幫手。」

  丹靈方才那一點神采又灰敗了。

  柳無咎道:「他愛你,你不知道嗎?」

  「愛?」天魔女驚詫莫名,她似乎沒有想到這個詞會用在丹靈身上,更沒有想到會用到自己身上。她想了想,十分詭譎地笑道:「那我該謝他嗎?」

  「夠了!」丹靈痛喝,又道,「柳無咎,望你說話算數!」緊接著一道怒喝,丹靈一掌拍向自己頭頂,柳無咎卻制止了他。

  丹靈臉色難看了:「你要反悔?」

  「我只是要你看看她們。」柳無咎道,「你方才要赴死,愛你的人在為你哭,你愛的人卻看著你笑,你該為了你妹妹活著,而不是為了她去死。」

  丹靈一震!

  他低頭看見天魔女的樣子,她仍是那樣迷人,他的死亡並沒有對她造成任何變化。

  他又緩緩轉頭,聽見了妹妹的哭聲,看見了她的哭臉。素魄方才見他要自盡,已癱軟了,此刻見他活了過來,卻又笑了。

  她又哭又笑,丹靈卻終於記起來了,她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們血脈相連,相依為命,他不該拋下她的。

  「妹,妹妹……」丹靈泣下,素魄爬了過來,兄妹二人哭著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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