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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才人似一隻被驚了的貓,警惕地轉過頭來,瞪著懷夏:“……你?”

  “我丟了個東西。”懷夏似是沒看出梅才人的異樣,只四下掃視著亭子,在她才剛落座的那一處瞧見了一隻玉蝴蝶,便上前去撿了起來。

  梅才人整個身子都在顫,張了張口,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好。她這不堪的模樣,是絕不該露於人前的。但偏偏撞見了這一幕的,只是個孩子。

  她並非是那等喪心病狂之人,雖是被選入了宮,卻也並不肖想那不知為何空懸至今的後位。在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被撞見了,梅才人的第一個念頭是殺了懷夏滅口。但這個念頭立刻被打滅,不是因為她權衡過這舉動的後果與得利,而是因為她想起來,懷夏也是一個母親的女兒。

  賢妃。

  梅才人又是抖了抖。

  懷夏卻是遞出了一張手絹過去。手絹上繡了梅花,沒個章法,正是千曲的手筆。

  第26章 廿陸 生機

  梅才人認出了這方帕子,愣了愣神。她咬著下唇,不知在回想著什麼,但好歹平靜了些許。

  “擦一擦吧。”懷夏道是。

  梅才人便接了過去,輕柔地撫摸著那幾朵皺巴巴的梅花。

  良久,她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又終於恢復了慣常的模樣,低聲道是:“讓公主見笑了。”聲音卻帶著喑啞。

  懷夏沒有緊追著說些什麼。

  儘管已經對這一幕盤算了許久,算出了梅才人一切可能的反應,但真到了這一刻,懷夏心中卻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自己說,你先等等,等一下,讓她再緩一緩。懷夏便順從了自己的心意,只靜靜地守在一旁。這池邊景色蕭索,並沒有多大看頭,如今少有人來往,可供她二人安靜片刻。

  等了一會兒,懷夏才道是:“梅才人痛失至親,這等切膚之痛,我雖無法感同身受,卻也能知一二。”

  小姑娘此時說話卻並沒有半分稚氣,神色中極為認真。梅才人頗有些看不懂她了,詫異道是:“你能懂得?”

  懷夏說的其實不是懂得,而只是略有知曉。但她也沒去反駁梅才人之言,轉而言說起當初那件事來,道是:“那一日寧鶴宮中,宋才人非要說是我母妃指示的她。若非是貴妃娘娘明察,恐怕如今我與母妃也要分離開了。每每回想起,我都害怕極了。”

  說罷,懷夏平撫著自己的心口。萬一賢妃那一日被屈認作了主謀,可並非是如今這區區禁足的懲罰了,雖罪不致死,卻有可能會被認作無法教養皇嗣,那懷夏便不能再被養在賢妃身邊了。

  儘管懷夏的憂慮不過是生離,比之如今梅才人的死別相距甚遠。但梅才人卻覺得,懷夏這個年紀的孩子,還不能很好地領悟生死,在她看來,見不到自己的母妃了這件事,無論是生離還是死別,都是一般地不能承受。

  梅才人有種找到了知音的錯覺,儘管這個“知音”才剛過九歲的生辰。她冷笑一聲:“那一日我未曾能下床去,親眼看那宋氏的下場。至於賢妃一事,卻有幾個嘴碎的傢伙,也不知有意無意,偏在我房門口說那些。”其實梅才人心知肚明,那又怎可能是無意之事。但這話她並不是說給懷夏這個小娃娃聽的,而是希望懷夏回得玉鳶宮後能學舌與賢妃聽,想必賢妃聽得出自己的弦外之音。

  懷夏忙道是:“母妃與那事無關的。”

  梅才人見她為母焦急的模樣,神色更是溫柔了幾分,溫和道是:“公主莫要擔心,我並不是愚傻之人。”

  懷夏這才點點頭,卻仿佛還害怕梅才人遷怪到賢妃頭上似的,道是:“母妃久居玉鳶宮,是那事發生了之後才知曉梅才人有了身子的。”說罷她嘀咕了兩句,“也不知是誰,能這麼快地知曉那天大的好消息,偏要下這種狠手!”

  這嘀咕卻不是懷夏刻意為之的了,她是真的十分氣惱,那未出世的孩子畢竟是她的弟妹。若擱在半年以前恐還好說,但這半年間,她與千曲他們幾個可謂是朝夕相處,正是最童真的歲月,還並不需爭奪什麼利益地位,懷夏還是恨喜歡弟妹們的。唯一的例外是渺雲,但懷夏覺得那是淑妃對這個妹妹太縱容了的過錯。倘若是梅才人的孩子平安降生了,她覺得那個孩子應該不會太壞的。

  梅才人的手又顫了顫,霎時間瞳孔放大,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神色間翻湧上了一股恨意,那恨意著實似一團沖天的火,要將整個梅才人焚燒殆盡似的。

  這模樣讓懷夏嚇了一跳。她如今已經確定了,梅才人果真如念新姐姐說的那樣,不過是痛失了自己的孩子,想要一個孩子,才移情到伶俐可愛的千曲身上。卻不曾想,這一位身上,會燃出這般的恨意來。

  懷夏聲音開始顫抖起來,顫顫巍巍地喚了她一聲:“梅……梅才人?”

  梅才人卻只是喃喃:“是了……是她,只能是她了。——是我太過輕信於她,到現在也不曾懷疑過她。但那件事,我還未來得及請脈,只同她說起過那猜測的……我被她天真的模樣騙了!”

  她越說心緒越開始波動,到最後一字一泣,音色悽厲,在這空蕩的亭子中迴旋著,仿若厲鬼。懷夏是真的嚇著了,踉蹌了兩步,後退到台階處,差一點墜下去。但梅才人卻是瞧見了,那纖細的女子,不知哪裡來的氣力,一把拽住了懷夏,還將之攔在了懷裡。但那眼眸,卻根本不是在看懷夏,而更像是在透過懷夏,看別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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