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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震怒,甚至沒有情緒。

  可越是這樣,符滄才越覺得公子令人擔心。

  之前公子這副樣子,還是在寺廟回來之後,可是現在的公子,看起來比那時後還要恐怖。

  他神色清明,像是沒有發生過一些事。

  符滄跟在謝嶠的身後,勸道:「公子,你剛醒,要不然先好好的休息一陣?」

  謝嶠冷聲道:「不必,去備車。」

  符滄不敢多言,他只迅速地出去,待謝嶠走到大門前,馬車已經備好。

  謝嶠隻身登上馬車,他淡聲道:「去春榴巷。」

  符滄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只覺得公子實在太過正常,他若是去春榴巷發泄一下情緒也好。

  馬車緩緩行駛在崇州城中,謝嶠斜靠在馬車上,嚴重的缺血使他沒有力氣。

  可是他的眼睛和腦袋卻無比清晰。

  符滄說。

  宋錦跟著馬車一起掉進懸崖。

  屍骨無存。

  他每個字都聽的清楚,可是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理解不了符滄的意思。

  他沒辦法想像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景。

  不真實。

  這並不像是真的。

  思緒一旦凝滯,時間就變得飛快。

  直到符滄將馬車停下,並提醒他春榴巷已經到了的時候,時間好像只過去了一瞬。

  謝嶠掀開車簾,看了一眼有些寂靜的小巷子。

  他從來都覺得春榴巷這麼安靜,安靜到巷子盡頭的石榴樹在風中都沒有聲音。

  他淡漠的下車,直直往春榴巷裡面走。

  此刻的情景好像與三個月前他來找宋錦時重疊,他走到宋錦家門前,抬手瞧了瞧。

  沒有人回應。

  裡面沒有聲音。

  甚至上一個從這個門裡走出來的人,還是他自己。

  這般想著,他的嘴角又湧出一絲猩紅。

  口中的血腥氣瀰漫,謝嶠抬手將嘴角的血色抹去。

  符滄跟在謝嶠的身後,他有些擔心:「公子。」

  謝嶠抬手:「無事。」

  隨即,他將院子推開,逕自走了進去。

  院子沒有人來,與他離開的那天一樣。

  他走到臥房中,將蠟燭點燃。

  蠟燭只剩下小半根,燈光也不甚明亮。

  謝嶠靜靜地在四方桌前坐下,他下意識地抬頭,往灶間的方向看。

  一般這個時候,宋錦都應當在灶間做東西吃。

  可是現在,沒有。

  什麼都沒有。

  甚至連宋錦這個人都沒有。

  謝嶠閉了閉眼,他起身,走到床榻躺下。

  他還清楚的記得,他的身側有一個小姑娘,他們在這張床榻上,那張床帳中夜夜恩愛。

  他聽著小姑娘的心聲。

  聽她叫囂著喜歡。

  可是現在,沒有。

  什麼都沒有。

  只有寂靜的夜,還有外面喧囂的風。

  床榻因為宋錦將床帳卸下而變得凌亂,一個小小的錦袋不知道什麼時候,鑽到了謝嶠的手中。

  他微愣,將手心中的那個錦袋拿起。

  是他沒見過的。

  可是這個錦袋好像已經這裡出現很久。

  他將自己指尖的血跡擦乾淨,小心翼翼地那個淡黃色繡著百合樣式的錦袋打開。

  裡面是一張符咒。

  上面畫的圖案謝嶠人不清楚,但中間的「同心」二字,他卻認得。

  他心中一擊。

  這是宋錦求來的同心符。

  他勾唇,微微笑了下。

  宋錦那個小騙子。

  她還說自己不喜歡他。

  可是那些心聲,還有這個同心符,根本騙不了人。

  他都能想像到,少女滿心虔誠的將同心符壓在床榻之下,誠心誠意地拜託他們兩個可以心意相通。

  少女明媚,真實。

  可是那道身影卻消散在燭光之中。

  然後再也,不見。

  他永遠失去了那個滿眼是他的小姑娘。

  他的小妻子。

  宋錦。

  符滄在門外守著,他焦急地聽著臥房裡面的聲音,可是裡面安安靜靜,什麼聲音也沒有。

  正當符滄想著公子不會做什麼想不開的事情的時候,臥房的門忽然打開。

  符滄心下一松:「公子。」

  只見謝嶠手裡拿著一個包袱,裡面放著不知道什麼,符滄想要上去接,卻被謝嶠躲開。

  符滄手裡一空,直直跟上去。

  謝嶠一言不發的走到馬車上,符滄低聲道:「公子,謝家分支已經將公子的消息傳回京都,崇州也已經不再安全,公子可要儘快回京?」

  謝嶠冷淡不帶著情緒的聲音傳來:「暫時不,我在崇州還有事要做。」

  符滄不解,但還是應道:「是。」

  黑夜中,馬車孤零零的駛向謝家。

  像是影單影之的孤魂,再也找不到應當朝著的方向。

  也再也見不到太陽。

  --

  一年後,京都,春意絨絨。

  京都剛剛下過一場雪,可那雪卻像是把最後一點寒意帶走,太陽一曬,那雪就完全融化,只剩下淡淡的雪味。

  辰時剛過,菱角坊的一個小小街角。

  一道清麗的身影利索的拿下將鋪子前面栓門的木板,「吱呀」一聲,十分老舊的門便被開。

  陽光隨著門被推開湧進來,帶著融化的雪味,十分清涼。

  開門的少女不由自主地深深一口新鮮空氣。

  細細嗅一下,好像還帶著花香。

  只是……

  少女被木門掉落下來的灰塵嗆得咳嗽兩聲。

  「阿錦。」逆著光線,一道身影出現在少女面前,那人拿著一條臘肉,身上穿著的是官服。

  只是京都的官員實在太多,他的官位不高,荃灣沒有人在意。

  王獻走到宋錦面前,看著面前的少女被嗆得直咳,他溫聲道:「阿錦,你這門實在是太舊了。」

  「王大哥你來了?快進來坐!」宋錦捏了捏鼻子,將咳意壓下:「我正打算過陣子完全暖和了再換呢!」

  宋錦說著,她順手接下王獻手上的臘肉:「伯母怎麼又給我帶臘肉啦?我這陣子吃得都胖了!」

  王獻走進來隨意地坐在小桌子前,笑道:「哪裡胖了,你這一天乾的活多,吃些肉好好補一補。」

  「好好,等晚上我做些糕點給伯母送過去!」宋錦將臘肉放在櫃檯上。

  王獻看著面前的少女忙碌的身影,隨即環視了一下她的小鋪子。

  她的小糕點鋪子不大,位置也不是很好,鋪子裡只能擺下兩張小桌子。

  他問道:「阿錦,你要不要換個大點的地方,或者離我家近一些也好,這樣還能方便照顧你。」

  宋錦麻利的將剛出爐的點心打包幾塊,放在王獻前面:「不用啦王大哥,我這裡就足夠用啦,鋪子太大我也忙不過來。」

  宋錦說著,坐在他對面,順手倒杯茶推到王獻面前:「王大哥喝茶。」

  王獻點頭,他看著面前的少女。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黃色的春衫和淡粉色的襦裙,袖子被襻膊束起,頭上用一塊方便幹活的小頭巾包著。

  整個人利索又可愛。

  他不由得想起那時他在崇州的客棧一直都沒有等到宋錦來找自己,以為她想要和自己劃清界限,過自己的小日子。

  他就算是有些擔心,但依舊沒有去給宋錦添麻煩。

  他們的婚約,也就此不作數。

  可是沒想到他回到京都兩個月之後,宋錦卻突然出現在他門前。

  吃驚之下,他知道宋錦的夫君已經亡故,所以她才只能一個人來京都。

  她人生地不熟,只能來找他。

  在他的幫助之下,她拿到了自己的嫁妝,又在菱角坊里租了個小鋪子賣糕點。

  如今一晃已經要一年。

  這一年裡他沒有議親,他父母知道他的心思,也沒有催他。

  他看著面前的小姑娘——

  一年了,她應該把她的那位亡夫忘掉了。

  只要宋錦願意,他與宋錦的婚約依舊作數。

  一個是這是當初他與宋鋒說好的,於情於理他都應該要照顧宋錦。

  還有一個便是,這個小姑娘的確招人喜歡。

  娶她做妻子,他沒有什麼不同意。

  宋錦將茶杯推過去,剛好碰到王獻的神情。

  宋錦抿了抿唇,裝作沒有看見,她道:「王大哥,你上值的時間是不是到了?」

  王獻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

  天光已經大亮,他的確應該去戶部上值,最近開年,正好是戶部正忙的時候。

  王獻起身,宋錦將包好的糕點送到他手裡:「王大哥,你拿著中午吃。」

  王獻也沒有推辭,他點點頭,拎著糕點抬步離開。

  宋錦一路將人送到門口,看著王獻的背影越來越遠,她秀氣的眉間略微簇起。<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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