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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嶼眠腦子嗡的一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原來他三年不回家,沒有一個電話問情況,是因為覺得他會帶回來傳染病。

  「姜兆興,你覺得我有病?」

  姜嶼眠眼神沒有一點情感,死死盯著姜兆興,黑漆的眼珠在那張白得過分的臉上顯得陰森,姜兆興被他看的後背發毛。

  他表情僵硬了一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但緊接著慌亂被惱怒替代。

  「同性戀都亂搞,你現在不改,指不定之後會不會有病。」

  哐當——巨大的聲音在花房爆發,水壺砸向地面,迸濺出來的涼水濺濕了姜兆興的褲腿。

  姜嶼眠陰沉著臉轉身要走,姜兆興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但緊接著伸手緊握住姜嶼眠的肩頭。

  手指頭幾乎要掐進姜嶼眠肩胛骨力去。

  姜嶼眠吃痛,打掉姜兆興的手,「別碰我!」

  「姜嶼眠我看你別的沒學會,盡學會給人甩臉子,」姜兆興咬牙切齒,「你他媽的給老子砸什麼砸,看你是越來越沒教養了!就算你沒病,沖你這種目無尊長的態度,早晚把滿滿帶壞。」

  「我沒教養?」姜嶼眠握緊拳頭,「罵我沒教養是一個父親能說出來的話嗎?姜兆興,沒家教是沒爹媽教。我沒教養是沒爹還是沒媽?還是有和沒有沒區別?」

  「你說什麼?」

  姜兆興夾著不可遏制的惱怒凌冽掌風朝著姜嶼眠揮去。

  姜嶼眠躲閃開,啪,姜兆興一巴掌扇在姜嶼眠身後的花盆上。

  花盆哐當砸在地上,發出巨大的破碎聲,土散落一地,而姜兆興用勁全身力氣去扇人而扇在堅硬花盆上的手痛的厲害。

  「你還敢躲?」

  姜嶼眠推到花房門口冷冷的看著捂著手,喘著粗氣的姜兆興:「不躲讓你扇?」

  「姜兆興,你和我媽說做我愛吃的時候,自己心裡笑了嗎?真知道我愛吃什麼嗎?」

  「我所謂沒教養是因為我生下來就被你扔了,小時候扔在老家和奶奶,奶奶死了扔在寄宿學校,十多年你們都不捨得看看我。如果不是偶然家長會你們倆回來,估計老師都以為我是孤兒。」

  「還有,如果不是我保送了,你有了炫耀資本,你捨得把我接到譚浙?我保送還要去高考,什麼人生只有一次體驗機會,不是你想拿著成績單給其他人炫耀嗎?你問過我想不想嗎?」

  「什麼你把蘋果水喝了,涼了你真會喝嗎?剛進門就說倒了,現在上來假惺惺說喝了,有意思嗎?」

  姜兆興表情僵硬,他真沒想到姜嶼眠居然聽見了他在院子裡說的話。

  「那我還是你爸,你得指望著我的錢!」

  姜嶼眠嗤笑一聲,「誰稀罕。」

  他不顧姜兆興一張臉黑沉成什麼樣,轉身,摔門離開。

  下樓直直遇上姜意滿和李元元,兩個人站在客廳,見他下來,李元元推了推姜意滿讓他去廚房。

  「眠眠,你別和你爸一般見識。你年紀大了,都是為了你好。」

  姜嶼眠停下腳步,看著她:「媽媽。」

  李元元一愣,緊接著溫柔笑著:「媽媽給你做了很多好吃的,吃完再走。」

  「媽媽,你做了什麼我愛吃的?」

  「媽媽今天買了大閘蟹,」李元元笑吟吟,「眠眠不是最愛吃大閘蟹了嗎,小時候總鬧著要吃蟹黃。」

  「可是我蟹黃過敏。」

  李元元臉上的笑猛地僵住,「是嗎,可能是媽媽記錯了。嶼眠想吃什麼,你現在點菜。」

  果然根本記不到他。

  姜嶼眠看著她臉上的笑,心裡湧上來層層無力感。

  站在這所漂亮的別墅里,呼吸的每一口氣,姜嶼眠都覺得很噁心。

  「我不要了,媽媽。」

  "你們一家自己吃吧。」

  走了兩步,姜嶼眠又停下來,轉身看著身後的李元元和樓梯上的姜兆興。

  「從小到大都陪你們玩這種騙子遊戲,真的很沒勁。」

  「多招幾個保姆吧,反正爸爸媽媽不差這幾個錢,而且專業的用起來更乾淨,不是嗎?」

  李元元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

  姜嶼眠回到出租屋,鑰匙剛剛插進鎖孔,便聽到了裡面傳來嬉笑聲。

  姜嶼眠垂下眼皮,想起來今早合租室友早早的就和他商量了今天能不能帶朋友來聚餐,扭鑰匙的動作僵住,指尖扣著鑰匙上的花紋,然後拔下來,在若隱若現的歡笑聲中,離開了出租屋。

  宿舍樓底有一個自動販賣機,姜嶼眠腳步頓住,還是第一次注意到樓下有這個東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安裝的。

  販賣機里有泡麵、礦泉水、飲料和酒。

  姜嶼眠伸手去點屏幕綁定支付面容,伸出的手指上有青紫的掐痕,指腹掐的力道很深,幾乎要浸出血來。

  目光停留在指腹上的瞬間,鑽心的疼痛開始毫無徵兆的突突往身體鑽孔。

  十指連心,姜嶼眠覺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難。

  他緊咬著唇,買了三瓶江小白。

  宿舍里只有金炫之一個人在,正哼著歌做題。

  開始還沒覺得不對勁,餘光瞥見姜嶼眠回來,沒當回事,後來漸漸聞到了一股酒味。

  還是白酒。

  金炫之扭頭,眼睛瞪大,快嚇瘋了。

  姜嶼眠正一聲不吭仰著頭一口氣猛灌白酒。

  喝的又快又激,還不急吞咽的酒水從唇邊兒滑落下來,滴在衣服上,洇濕一小片,乍一看像是哭花的。

  「姜嶼眠你幹嘛呢——」金炫之彈跳起步,一把奪下酒瓶,「你怎麼了,你瘋了這么喝!」

  姜嶼眠伸手去抓剩下的兩瓶,被金炫之一把搶過來,扔自己床上。他看著狀態不對的姜嶼眠,晃了晃手裡的瓶子,一滴不剩了,抬手一看是45度的。

  「我艹,」金炫之把瓶子一扔,抓著姜嶼眠胳膊就往衛生間走,「你瘋了喝這麼高,快去衛生間吐了!」

  姜嶼眠手一擰,躲開了金炫之的手,抬手擦了擦唇邊殘留的酒漬,「我沒事,你別害怕。」

  姜嶼眠就那巴掌大點兒臉,眼眶鼻尖嘴巴都是紅的,黑眼珠浸著水,明明馬上就要哭出來,但別著臉抬著下巴,又不讓眼淚掉出來,要哭又擰著脾氣不哭。

  「你沒事兒個屁啊。」姜嶼眠一貫是高傲的,像個漂亮傲氣的天鵝,金炫之頭一次見他委屈成這樣,什麼也不說就是喝,焦躁的來回踱步,「你喝過嗎?你之前都不喝酒,一下子喝這麼多,你不得難受死。」

  「我真沒事兒,」姜嶼眠有些後悔在宿舍喝酒了,不僅沒解氣,還白白讓金炫之擔心,「我吃過飯了,之前喝過,沒事兒的。」

  「那……」金炫之將信將疑,給他倒了一大杯水,「你喝點水兌兌,沖沖酒精吧。」

  姜嶼眠接過來,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然後喝掉了那一大杯涼白開。

  咕嘟咕嘟,最後一口勉強咽下去。

  「我真的沒事兒了,」姜嶼眠扯了張紙擦擦嘴,「就是心情不太好,像喝酒喝醉了,快點睡著,就想不起來了。」

  「啊——」金炫之面露擔憂,但對上姜嶼眠明顯不想繼續聊的眼神,猶豫著將話咽了回去,「那行吧,你趕緊上床睡覺吧。」

  「我……我先出去吃飯,給你安靜空間,等你睡著了我再回來,手機一直帶著,你有任何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

  姜嶼眠點頭:「好。」

  金炫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宿舍。

  咔噠,房門被關上,

  宿舍陷入孤獨的沉寂,姜嶼眠捂著肚子彎下腰。

  胃部痙攣,猛喝酒刺激性太高,身體根本不能接受這種衝擊,姜兆興的話也在腦子裡來回翻湧,像是一把鈍刀扎進了他的胃了,伴著那些高度的酒精,一起胡亂攪動著,遲鈍緩慢的割開他的身體。

  姜嶼眠疼的冷汗直冒,最後再也忍不住,跑進衛生間,將吃下去的東西全吐了個乾淨。

  污穢被衝進下水道,連帶著姜嶼眠最後一點心氣也被抽乾淨。

  明明知道自己不重要,為什麼還會難受呢。

  明明說好了以後不要搭理他們了,為什麼還要自取其辱的去找他們呢。

  姜嶼眠看著鏡子裡像鬼一樣的自己,心裡湧出濃厚的厭煩情緒。

  太噁心了,姜嶼眠。

  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人,覺得你最骯髒。

  父母健全,家境優渥,但活的偏偏像條喪家之犬。

  姜嶼眠,怎麼活得這麼可憐呢。

  什麼都抓不住,什麼都沒有。

  嗡嗡嗡嗡嗡嗡,口袋裡手機震動,姜嶼眠掏出手機,是幾條軟體推銷消息。

  手指輕劃屏幕,消息清除,通知欄恢復乾淨,細小又巨大的失望籠罩著姜嶼眠。

  鏡子裡的人有一雙漆黑的眼睛,姜嶼眠看著看著,恍惚間走進了一片閃爍著粼粼藍水波的,幽靜的溫和的,散發誘惑力的一片深不見底的藍色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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