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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沒有說話。

  季念淵垂下眼,手指不大自然地蜷縮著,也不再敢繼續抬眼去看他。就這麼靜默了許久,正當他準備說些什麼時——

  指尖上忽地傳來了涼意。

  他僵在了原地,許久後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遲鈍地轉身望去。

  原是元宵在給他上藥。

  錯愕與複雜的情緒在眸中漫開。

  他被陸離教得很好。

  指尖的痛意漸漸被緩解,季念淵閉了閉眼,眼眶微微發著紅,輕聲道:「謝謝你。」

  元宵仰頭望著他,皺著小臉:「老祖宗,你很疼嗎?」

  季念淵剛想說「不疼」,然而還未待那句話說出口,元宵便輕輕捧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吹了幾口涼氣,天真道:「爹爹說這樣就不疼了,你好點了嗎?」

  季念淵怔了怔,反應過來後有些狼狽地避開他的視線,低聲道:「好多了。」

  聽到他說完這句話,元宵才放下心來,又拽拽他的衣袖有些猶豫地指了指窗外,「爹爹要回去了,我送完東西也該走啦,糕點你記得吃噢。」

  季念淵「嗯」了一聲,元宵便鬆開他的衣袖,轉身朝著殿外走去。聽著殿外父子二人的歡笑聲,季念淵眸色不受控制地黯淡下來,在原地坐了許久,又緩緩將手貼上了自己的小腹。

  神情瞧起來頗為失落。

  *

  艷陽高照。

  元思衡垂眼撫弄著終於漸漸有了些生氣的花朵,勾了勾唇,開口道:「看來你也很想我回去嘛。」

  媯夬坐在一旁沉默地喝著茶,元思衡玩了半晌花,在瞧見媯夬平靜的面容時,忽地來了興趣,收了手挑了挑眉道:「我記得這花剛來的時候都快死了吧,真是妙手回春啊陸護法。」

  他明明知曉了媯夬的真實身份,卻還是用這個稱呼來喚他,擺明的調侃意味。媯夬卻不搭他的話,只是垂下眼道:「過譽了。」

  「嘖,」得不到媯夬以往的炸毛兒反應,元思衡反而失了興趣,推著輪椅轉了個身,便朝著陽光所在的地方緩緩行去,「過幾天陪我去人間走一趟。」

  媯夬應了一聲,「是。」

  得到媯夬的答覆,元思衡忽地停下動作,在原地坐著摩挲了好一會兒下巴,才幽幽轉頭看向媯夬,道:「你真是越變越多了。」

  「好像把自己活成了另一個人一樣。」

  媯夬無意識地攥緊了手心。

  活成另一個人麼?

  但那本就是他。

  只是那是缺失的他而已。

  現在他把他找回來了。

  不好嗎?

  「不好。」

  元思衡搖了搖頭,「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好像一朵爛掉的花。」

  說完,元思衡伸出手指了指開得正盛的花朵,「和它剛來的時候一樣。」

  艷麗的花瓣適時垂在手心,元思衡笑了笑,眼眸帶著些溫柔,「不過這小東西倒是會看人臉色,長勢愈發好了。」

  「估計等我把它帶回淵海的時候,這……」

  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元思衡驀地止住了話頭,繃住了嘴,強迫自己恢復平靜的神色後,他才冷聲開了口:「我才沒那麼著急想回去,這花也開得不好。」

  「你再養養,我走了!」

  元思衡的身影漸漸遠去,太陽走走停停許久,直到光線正好不偏不倚落在那朵花身上,刺目的光線才將媯夬游離的神智徹底拉回。

  他恍恍惚惚看了那朵花一眼,迷惘地想。

  原來大限將至的花在經過精心養護後也可以開得這般艷麗麼。

  那……

  他呢?

  ◎作者有話要說:

  至今存稿仍是0……

  ◎最新評論:

  【【淵海日報】掉落×2

  【奇聞一:小殿下放風箏的時候摔倒了,老祖宗把小殿下送到王面前後便落荒而逃。最後小殿下只好先忍著眼淚,踩著小矮凳一點一點爬到了王的懷裡,把王叫醒後,才開始哇哇大哭。其中不願透露姓名的神秘嘉賓王湮銳評:小哭包。小殿下追評反駁:元宵不是小哭包!王本來想追評當和事佬,最後卻被二人弄得左右為難,誰也不理了。】

  【奇聞二:小殿下和王和好後一起進廚房做了糕點,雖然小殿下又把自己弄成了小花貓,但糕點做出來的效果竟然還意外不錯呢~】

  【奇聞三:小殿下和王穿了親子裝,扎了一樣的單邊辮子,還簪了幾朵小花,很是乖巧可愛。引得淵海的靈蝶和鳥兒頻頻駐留,不過據說真實原因是因為恰好小殿下走過的路梨花開了而已……】

  【奇聞四:小殿下給老祖宗送了糕點以表感謝,但不知道為什麼聽說老祖宗在接糕點的時候把手燙傷了。真是奇怪。不過好在小殿下給老祖宗的手上了膏藥,應該很快就能好了。】

  【奇聞五:沈將軍的屍身徹底隕滅了。】

  【奇聞六:老祖宗似乎總愛摸自己的肚子,仿佛那裡藏著什麼秘密。】

  【奇聞七:淵海日報不日將開通採訪及現場連線功能,具體技術還在測試中,請盡情期待吧。】

  【本期編輯:連千山】

  乙巳年 【蛇】 己卯月 辛丑日】

  【媯央和陸離快和好8嗚嗚嗚哈特痛痛】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地雷代表我的心】

  【等等季念淵和元思衡看起來也有故事的樣子】

  【下章預告,父子相遇,元宵原地認爹。】

  第五十三章 他誰也不像

  ◎真好。◎

  窗外陽光正盛。

  陸離撐著頭斜倚在美人榻上,用蒲扇輕輕給元宵扇著風。小孩兒每天早上玩得瘋,一到中午的時候就犯困,得睡午覺。陸離倒是不困,但夏日裡天太熱,他的體溫又偏低,小孩不貼著他睡就會被熱醒,醒來就要鬧。

  後頭只好也養成了小憩的習慣。

  陽光傾瀉而下,恰恰打在了小孩兒右臉頰的那道疤上。刺目的光線映入眼帘,陸離手上動作一頓,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心臟毫無預兆地傳來陣陣絞痛,疼得陸離幾乎快喘不過氣來。他蹙著眉頭放下蒲扇,纖長的手指透過那層薄薄的衣衫,輕輕按在自己的心口,本意是想緩解,然而那痛意卻隨著手指的撫摸愈發嚴重。

  恍恍惚惚間,陸離仿佛看見了另一道身影,卻始終看不真切。他伸出手直覺性想將那道身影抓回,可掙扎許久,模糊的身影卻漸漸遠去,最後驀地消失在了記憶深處。

  再也不見蹤跡。

  痛意終於消失,陸離陡然脫了力,倒在榻上,臉色一片慘白。青絲忽地濺上幾滴淚,直到感受到手背上的熱度,陸離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冰冷的指尖撫上了自己的臉頰。

  動作微微一滯。

  是淚。

  陸離艱難地撤回手,不得不接受這個怪異的事實——

  他哭了。

  *

  鏡中淚臉近在咫尺。

  媯夬描摹著鏡中人的輪廓,淚珠浸濕眼睫。

  清瘦的肩膀被白衣虛虛包裹著,媯夬又穿上了他曾厭惡到極致的那襲白衫。那刺目的白衫,那不詳的白衫,那本該被媯夬狠狠踩在腳底撕碎的白衫——

  卻在兩年後毫無徵兆地成為了媯夬唯一的精神寄託。

  或許時間總是一場輪迴。

  兩年前陸離在透過鏡子看他。

  兩年後他在透過鏡子看陸離。

  日日夜夜的折磨是一擔毒水,挑起太重,飲下太疼,放下難捨,灑下不忍。

  於是輾轉幾番。

  媯夬擔起了這桶毒水。

  可這桶毒水是如此沉重。

  媯夬擔不起。

  於是他飲下毒水。

  無數次在痛苦與折磨間徘徊。

  「陸離……」

  媯夬死死攥緊手心,早已乾涸的指骨幾乎快穿透手背,像是在抑制著什麼。微弱燭光之下,鏡中人的表情脆弱又痛苦。眼角源源不斷湧出淚水,媯夬掙扎許久,終是猛地脫了力,倒在鏡前泣不成聲。

  破碎的鏡片在媯夬身上劃出一道又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那陣壓抑難捱的情緒驀地洶湧而出,媯夬無力地倒在地面,閉了閉眼。紅燭因動作而掉落,猛地砸在媯夬手腕上,灼燒著他腕骨處的皮膚。

  他卻仿佛並未察覺到痛意一般,只是靜靜倒在地面,任由眼淚滑下臉龐,任由烈火蠶食著光潔的皮膚。

  和指骨。

  那處新生的肉被媯夬反覆剔下。

  啃食。

  吃肉會有快感麼?

  媯夬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啃食自己的時候,那種濃烈的痛苦幾乎快讓他死掉。

  但他仍舊選擇了這種方式來報復自己。

  即使陸離並不會從中獲益。

  即使受折磨的始終都只有他自己。

  *

  七日後,人間。

  元宵拽著陸離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在了前頭,不時睜大眼睛驚嘆一聲,又仰頭望向陸離,興奮地指指前方,道:「爹爹!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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