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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與對方那雙依舊血紅的眼睛對上後,她再忍耐不住,毫不猶豫的拎起裙角轉身往樹林外跑去。

  薛琮就那樣靜靜的站在林中,看著她逐漸跑遠。

  逃跑間隙,沈懷梔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薛琮就那樣站在瀰漫著霧氣的林間,宛如山中邪異可怖的精怪鬼魅,透著極致的危險。

  縱然已經跑遠,她依舊有種置身網中被追捕狩獵的緊迫感。

  這天,沈懷梔最終是一路匆忙下山的,而金鱗衛副統領薛琮,則是舊疾復發,在處理完公事之後突然暈厥,高燒不退一天一夜後,才終於安然醒來。

  至於醒來之後的那個人,看著守在身邊的心腹,只說了一句話,「準備人手,我要抓一個人。」

  第36章 ——

  沈懷梔這兩天總是睡不安穩,夜裡噩夢頻頻,以致於不得不開始飲用安神湯靜心安眠。

  今晚臨睡前她照舊是喝了湯藥的,畢竟後日就要啟程南下,她不容許自己事到臨頭有一點不妥,所以早早便上床歇息。

  安神湯可以讓她閉眼安睡,卻不能控制她不做夢,今天的夢依舊是混亂的,前世與現在的諸多人和事混在一起,一會兒她身處永嘉侯府,一會兒和陳理路上逃亡,一會兒哄著哭鬧不止的孩子,一會兒正和薛琮冷戰,到最後,是她在得知陳理死後,去陳府祭拜卻未曾得見他最後一面的那一天。

  夢外的她神智昏沉,夢裡的她同樣渾渾噩噩,她身邊坐著薛琮,對方用一種極力壓抑著蓬勃怒意的眼神看她,似乎想和她說些什麼,但卻並未說出口,最後在她的混沌與迷茫里,腳步重重的甩袖離開,給她留了一份清靜。

  關於這一天,她記得很清楚。

  如果說她從陳家回來時還神智昏沉的話,那等她一個人靜坐許久後,便恢復了理智與清醒。

  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她精神頭都極好,甚至每日裡同人打交道時還能面上帶笑,對待薛琮與兒女們也堪稱溫柔至極,是一副比從前都要好上許多的完美模樣。

  然後,半月後的某一天,因為夜間吹了冷風,她突然生病了。

  這場風寒持續了很久,高燒不退時據說整個人燒到胡言亂語,好不容易退燒後,高燒轉為低燒的她依舊偶爾會夢囈說胡話,當然,這些她自己是不清楚的,都是身旁一直陪護的冬娘告訴她的。

  說這些話時,她還順便告訴她,薛琮與兒女都很關心她,當時的沈懷梔沒注意到冬娘提及薛琮時的遲疑與猶豫,後來想想,她說的那些胡話里,大概有一些是不好為人道的。

  至少,薛琮聽了之後應當是極其不快與憤怒的,畢竟,自那之後,他們之間的夫妻關係可以說是急轉直下僵冷如冰。

  但沈懷梔是已然不在意這些了。

  當她清醒之後病情穩定一些時,她以休養的名義從國公府搬到了郊外自己的莊子上,在那裡待了幾個月。

  莊子上的主院裡,種了一棵垂絲海棠,那是很久之前她同陳理閒聊時,無意中提到的年少遺憾,過後不久,他以朋友的名義送了她一棵經年老樹。

  那株樹齡已超過二十年的海棠樹不知他是從哪裡尋的,雖然樹幹遠不及其他品種的老樹粗壯,但樹冠卻極大,種下時幾乎遮住了三分之一的主院。

  剛移栽到主院裡時,換了水土的海棠樹明顯有些懨懨,她那時得了這份禮物既欣喜又擔心,生怕自己養不好,但陳理卻沒有半點負擔,只笑意爽朗的道,「如果七姑娘都養不好的話,那我當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誰能養好這株海棠樹了 。」

  對了,那時他總是「七姑娘」、「薛夫人」的隨意混著叫,從前未注意時不曾放在心上,後來才察覺到,每一次變更的稱呼背後,都代表著不同的場合與情意。

  海棠樹最終還是被她種活了,且在當年的花期里瀟灑盛放,花如其名,垂懸如絲,花梗細長,有著被詩人們讚頌的裊裊婀娜不勝涼風的韻致。

  那天晚上,夜半難以安睡的沈懷梔,就這樣一路走到了海棠樹下。

  皎潔月光里,海棠樹靜靜佇立,她摸著樹幹,突然意識到,這株海棠樹的年紀,應當是和她一般大的。

  從前陳理只說是二十多年,她便從未深想過這多是多少,但在那一夜,她福至心靈般,察覺到了他這份禮物背後的心意。

  一株和她同齡的海棠樹,就像是彌補母親未曾給她的愛一般,種在這裡取代了她年少時期曾有的奢望。

  雖然陳理既不是她的父親也不是她的母親,僅僅只是她的朋友。

  而且,還是一位已經沉眠於地下的故友。

  有時候,人的崩潰就在那一瞬間。

  當所有平靜假面被揭開後,她終於再忍不住,流下了痛徹心扉的眼淚。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那株海棠樹下哭了多久,只知道哭到最後,整個人虛脫到渾身再無一絲力氣,但即便如此,她依舊記得咬緊牙關壓低聲音,縱然喉嚨里全是血腥味,也不能暴露這份隱晦的情意。

  大約是從那一刻開始,她終於敢承認,她是愛他的。

  即便這份情意不該出現不該存在,她為此成為了自己曾經最討厭鄙夷的人,也依舊願意正視這份越界的情感。

  也是在這一夜,她背離了薛琮的妻子這個身份,縱然日後她還會是一個好母親,但她再也做不好他的妻子了。

  因為,她心裡真正的愛人,另有其人。

  在莊子上休養的那幾個月,她開始為和離做準備,十幾年來,她早已和薛琮牽扯太深,想單憑一份和離書就離開薛家離開定國公府,無異於天方夜譚。

  所以,她充滿耐心的,一點一滴的為自己的願望做著準備。

  或許在有些人看來,她這種選擇有些自私,但對沈懷梔來說,她除了是薛琮的妻子孩子們的母親之外,她還永遠都是她自己。

  她已經被人如此拼命守護過如此用心的愛過,哪還敢苛刻為難這曾經被人珍惜過的自己。

  所以,和離勢在必行。

  事緩則圓,她既不衝動也不魯莽,只認真且努力的實現著自己的願望。

  自那之後,這座莊子開始有了姓名,如果可以,她日後下半生的大半時間是要停留在這座莊子裡的,所以,為它取名也無可厚非。

  於是,她為它取名「清暉園」。

  陳理送了她海棠樹,她想,她也應該回應他些什麼。

  古詩有雲,「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她最早取了「清輝」二字,但當這兩個字落於筆端時,她突然發現,如果她取了這兩個字,無異於是將她對他的心意昭告天下。

  如果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她並不畏懼於此,但她要考慮陳理的身後名,考慮孩子們的想法,考慮兩個家族的顏面,所以,這份情意最終只能留在她心裡。

  最後,她取了「清暉」二字,清暉通清輝,代表著她那份不足為外人道的情意,是她隱瞞所有人的細膩心思,同時,清暉意為明淨的光輝,正如陳理在她心中的模樣。

  此後,清暉園成了她另一個歸宿。

  夢境走到這裡時,重新在夢中體會過一遍舊日記憶滋味的沈懷梔感覺到了不適。

  身旁像是有人虎視眈眈,那股視線與氣勢帶來的壓迫感是如此強烈鮮明,以致於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陷入了新的夢境還是身體當真有不妥。

  為此,她極力掙扎著想從夢中醒來。

  但約莫是安神藥的藥效太強,她被沉甸甸的身體拖累著,眼睛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就在她心生焦躁時,背上仿佛有人耐心安撫的動作,一點點的撫平了她緊繃的心神與身體,恍惚中,好像多年前她夜裡驚夢時被睡在身旁的薛琮安撫一般。

  為此,她皺著的眉頭下意識鬆緩了一些。

  夜色就這樣緩緩滑過,當沈懷梔的神智先於身體恢復清醒時,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異樣。

  此時的她並不如睡前一般躺在沈府的閨房裡,而是被人環抱著,靠在一個男人的懷裡安睡。

  對方身上有她極為熟悉的味道,這個懷抱也並不陌生,甚至於那慢條斯理輕撫她肩背的動作,也是如此的熟悉。

  然而,這份熟悉帶來的並不是安心,而是驚駭與毛骨悚然。

  那撫著她肩背的手就在這時換了動作,依舊是好整以暇的安撫,但卻從肩背換成了她的臉頰。

  溫熱的指尖微風一般從臉側拂過,帶來些微癢意,緊閉著眼的沈懷梔,聽到了對方低沉含笑的聲音——

  「還不醒嗎,我的夫人。」

  宛如驚雷落下,沈懷梔心裡再無一星半點的懷疑與奢望,毫無疑問,正如她所恐懼的那般,最不希望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

  她緊緊閉著眼睛,仿佛想要逃避現實一般,不肯睜開眼面對殘酷的現實。

  這副拒絕的姿態被對方看在眼裡,卻並不在意,他只是用她熟悉的語調一字一句的喚道,「沈懷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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