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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面牆是巨型海水魚缸,溫養各種熱帶魚類和斑斕珊瑚,跟海洋館似的,她想進去自拍,但宋溪午因為要在裡面辦公,從不允許她進書房。

  「姐,吃點東西吧,不吃飯哪有力氣哄嫂子啊。」她一手端餐盤一手敲門,問心有愧,本來是想讓她倆和好的,誰知道這倆人怎麼越幫越難。

  「進來。」書房裡傳出宋溪午冷而輕弱的聲音。

  林侑有些意外,這扇門以前可是怎麼敲都敲不開的。她推門進去,頓時長吸一口氣,又驚又笑的震在原地,「老姐啊!你是嗎哈哈哈哈!」她揚高脖子大叫:「我的老天啊哈哈哈哈哈!」

  三面六米高的牆,全部掛著大大小小的女人畫像,林侑原地轉圈環視,感慨笑罵,她都能想像到宋溪午平時一個人拎著洋酒在這間無窗無光的陰暗房間裡,通天接地全是女人畫像那個變態樣。

  「太變態了,你真的太變態了!」林侑大笑著搖頭,除了這句話說不出別的。

  宋溪午仰靠在書房中央黑色真皮沙發上,極細微的勾起唇角,似乎真有一絲愉悅,「是吧。」

  林侑有些疑惑地又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剛才忽視的,哎不對啊?這些畫畫的是老姐啊!

  有以前的模樣,也有現在的,但無一例外,全是宋溪午|蘇喜。林侑屏住呼吸快走兩步到牆邊,細看作者簽名。

  林侑嘴角微抽,這近百副油畫,作者只有一個人。

  射ntanxin。

  林侑兩眼看呆,微笑抿成半圓線,豎起大拇指,「您二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神經病呢!

  沙發上歪著的女人發自內心的笑出兩聲,笑容還是逐漸苦澀,「這些都是她出國第一年畫的,她認識梁語遲以後……」宋溪午聲音艱澀,「再也沒有畫過我。」

  林侑的心冷不丁緊縮一痛,笑容漸漸消失。

  是啊……以前再愛又怎麼樣呢?人家現在不愛了,你能怎麼辦呢?

  「她說從我不信她,不明白她開始,她就不愛我了。」宋溪午仰頭看畫,自嘲的笑了笑。

  「幫我把這些畫看明白,也許她會回來。」

  姐妹二人坐在漆黑的長沙發上,仰頭望著一室人像油畫,絢爛如夢,卻讓人陷入乾涸的絕望。

  三個月後。

  沈檀心近幾年都不怎麼想碰生意,家裡人打趣她愈發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對錢都過敏。寧崢嶸也不想她再四處奔忙,她已經在s國大學獲得心理學碩士學位,國內相關證件也一應考全,於是就在星光島的三甲醫院精神科當心理治療師。

  然後上班第一天,第一位『患者』姓寧。

  寧女士稱自己很痛苦,女兒叛逆總不好,家財萬貫不懂休息,非去做一些比如精神科醫生這種高危的職業,不知道自己作為母親哪裡需要改進。

  沈醫生:「建議您這邊先從不妨礙女兒的工作開始呢。」

  第二位『患者』姓金。

  金小姐稱自己很費解,委婉表述婚後那方面不和諧,對方過於旺盛難以招架,想問問伴侶是不是有心理問題。

  沈檀心給倫巴圖打過去電話,委婉勸說,結果倫巴圖直言坦白自己是性冷淡。

  沈檀心握著電話,訝然,事情一下子從健康問題轉變為懸疑事件。

  第三位『患者』姓梁。

  梁女士稱自己很焦慮,打算去港台地區嘗試復出演文藝片,但已經很多年無法拍出接地氣的作品,網上評論總說她作品裡都是想像的窮人,懸浮造作。

  沈醫生:「這邊建議您把錢全捐掉找個班上,很快就能了解民生疾苦。」

  於是沈檀心從業第一天就被病人臭罵,對方飆家鄉話,根本吵不過。

  ……

  沈檀心到醫院精神科就職的事在熙城悄然傳開,那場面極恐怖,好像聽說沈檀心要治精神病,身邊人一夜之間全瘋了,一個正常人都不剩,然後來了全是找沈檀心拉投資談生意賣產品送禮噓寒問暖的。

  對眾人來說,以前擠破頭捧著金山銀山都沒有門路見的巨佬,現在只要15塊錢掛號費就能一對一見面,沈檀心一周坐班兩次,半年的號全部被熟人約滿,網上被炒到好幾萬元一個號。

  每晚回到普羅旺斯公館,沈檀心泡在浴缸里,都陷入一波波茫然,這工作到底還怎麼進行?還有什麼意義?明天到底還去不去醫院了?

  泡過澡睏倦的上床,沈檀心一垂眸,注意到枕邊有根長發,她牽起來一看,不同於她自己微帶褐色偏細的頭髮,這根頭髮黑亮強韌偏直。

  不可能是幫傭偷睡她的床,頭髮長度和顏色沒有能對上的,她能想到的只有一個人。

  「宋小姐?」沈檀心坐在床上喚了一聲,左右查看,無人應答。

  沈檀心輕手輕腳下床,找遍床附近和自己臥室附帶的衣帽間、盥洗室、洗手間、會客側廳以及主廳,甚至連厚重的窗簾和垃圾桶里都找過了,沒找到宋溪午的蹤跡。

  回到床上躺下來蓋上被子,獨屬宋溪午淺淡的香氣隨之覆來,若有若無,極難察覺,一下子就熏熱沈檀心的眼眶,心軟如絲。

  宋小姐現在不當流氓了。

  改當變態了。

  隔日。沈檀心照舊去到醫院坐班,終於等來了她真正意義上的病人。

  踏進診療室的女人皮鞋漆亮,一身霧藍色水波紋羊絨大衣長及腳踝,隨走動緩擺,剪裁利落筆挺。肩寬腿長高瘦、黑髮垂腰,走進來一站,診療室變得像後現代主義showroom。

  病人進門把椅子吃了醫生也面無表情說這個藥一天兩次的,一般不怎麼聊天的,屬於精神心理科醫生,有處方權;

  病人進門開始啃椅子,醫生經過評估,決定要不要給病人安排心理疏導,按小時收費的,偏向於心理治療師和心理諮詢師,沈檀心的工作性質屬於後者。

  通常心理醫生只需要穿著正式整潔即可,但隸屬星光島三甲醫院的心理治療師需要遵守醫院統一著裝要求,沈檀心坐班也就需要和其他人一樣穿白大褂。

  於是時隔三個月,診療室中兩人一白一藍,一坐一立,以一目了然的醫患身份相對。

  宋溪午逕自到沙發上坐下,肩頸全然交給靠枕,霧藍色大衣敞開來,露出裡面黑色駱馬絨高領和西褲。

  下午赤金色的夕陽透過百葉窗一道道映在濃麗英氣的臉上,那雙長眼不再鋒銳,只頹然平靜地注視著沈檀心。

  空氣中瀰漫冷淡的消毒水氣息,暗米色長條沙發乾淨整潔,沙發套布滿棉麻格狀紋路,宋溪午右手臂自然垂放在沙發扶手,拇指依然戴著帝王色翡翠家徽戒指。

  而無名指上,多了枚危料翡翠製作的山海隨形婚戒。

  第73章 生有餘罪,死有餘辜。

  沈檀心把自己的目光從那枚婚戒上艱難扯開,垂下睫簾。

  經過兩年專業學習,成果是顯著的,她用便於對方理解的中英雙語引導並提出一系列關鍵問題,對其心理狀態進行初步評估。

  病人自述除妻子不回家以外沒有任何不適,沈檀心就這一點提出建議,包括通過各種愛好轉移注意力、適當找人傾訴、從心態上接受負面情緒不再對抗、以及接受療愈創傷需要時間等等。

  病人越聽越想笑,索性就低聲笑出來,沈檀心緩慢住口。

  病人笑著,唇畔輕啟。

  「從一對生物父母生下我,如同對待畜生般養大我開始,我就對這個世界興味索然,我沒愛好,也不打算發掘。

  因為我妻子願意吃我做的菜,我去學過幾年烹飪。

  因為想要繼續在她身邊,我經歷過整容,改變全部原生樣貌,打過最新科技的生長激素,全身性骨骼再生。

  因為我妻子偏愛翡翠製品,我在一艘通往東南亞犯罪天堂地區的輪渡上,失去正常人對危險的恐懼,我設法買走了一個奇基穆拉商人的翡翠原石,在b國封關的檔口,靠賣危料財富自由。

  後來因為想要保護她,我進入一個談及工作內容需要三緘其口的組織。」

  病人直起腰來,黑緞般的及腰長發接連垂落肩頭,兩肘撐膝,仍是無奈的低頭笑著。

  「醫生,我這輩子只要還做翡翠買賣,那我賺每一分錢都與她有關;我只要還為商會賣命,那我每一天的工作都與她有關;是她資助我上學和整形,我有幸提升的認知全與她有關,我臉上每一寸皮肉乃至我身體裡每一根骨頭,都與她有關。

  請問餘生我要怎麼忘記這個女人?」

  辦公桌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握中性筆的手在顫慄,眼淚一顆顆砸落在病歷紙面上,病人款款起身,一句句平靜發問,一時間醫生反倒更像病人。

  病人一手撐辦公桌,一手抬起,向辦公桌前的醫生展示自己無名指上的翡翠婚戒,聲音艱澀不成調子。

  「她覺得我不懂得她,很早就不愛我了,於是她向一個墓碑求婚,同天她在泳池裡……用她的方式嫁給她心愛的人,給一個活人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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