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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妧看著她暗淡的眸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大年三十,蘇梔一人在榻上躺了許久,大腦昏昏沉沉。前幾日說自己偶感風寒,沒想到還真是讓自己給說中了。

  詩情她們都在忙,蘇梔悄無聲息地下床,給自己倒了杯茶。

  今日的天氣不錯,光禿禿的樹枝上掛上了大紅燈籠,更添了幾分新春將近的年味。

  這是蘇梔來到京州後的第四個新年,總覺得今年過分安靜了。

  蘇梔穿好衣裳,自己去了府醫那裡拿藥。回來時,碰到了陪著張媽媽剪窗花的詩情。

  詩情看到她,放下剪刀過來,「帝姬,你怎麼起來也不喊我一聲?一身藥味,你去藥房了?」

  蘇梔點頭,輕咳了兩聲,「哦…沒事,我就是有些頭暈,去拿了藥,你忙你的。」

  「頭暈?」詩情語氣驟然間變得有些急切,「染風寒了?」

  「嗯,可能是最近太冷了。」蘇梔隨便找了個藉口搪塞過去,「我還有些不適,先回去休息了。」

  回到房間,蘇梔將門關好,疲憊地躺回榻上。

  蘇梔心裡清楚,風寒是假,自己這怕是心病。她想不通,明明從謝衍知走了到現在,自己也沒少吃什麼,每日都過得那麼充實。唯獨是心裡,空落落的。

  「真是得病了。」蘇梔覺得有些好笑,自己總想著拯救天下蒼生,如今,倒是連自己都救不了了。

  蘇梔翻了個身,仰頭看著那掛在床頭的玉佩,指腹輕輕擦過,勾唇輕笑,「果然啊,醫者不自醫,我唯一的解藥還是你。」

  ————

  入夜,京州城四處張燈結彩,形色各異的煙花在空中綻放,籠罩著這座被寒冬包裹的城。

  蘇梔打了個哈欠,又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院子裡才算是安靜下來。

  張媽媽年紀大了,沒喝幾口便去歇息了。詩情喝得伶仃大醉,青鸞送她回房間。詹冬兒前不久和一個寒門學子意外結識,二人約著今日去放煙花。

  蘇梔披著厚厚的狐皮大裘,半醉半醒地單手托腮坐在石凳上。樹枝上掛著的燈籠散發著暖人的紅光,將蘇梔的臉頰照得紅光滿面。

  恍惚間,她忽然想到謝衍知的承諾。

  他說,以後的每一天,都讓我陪你看煙花吧。

  蘇梔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無奈地搖搖頭,又為自己添了杯酒。

  桂花釀入口微甜,聽張媽媽說,這一壇似乎是謝衍知離開前釀的。

  蘇梔神經清醒片刻,感受著酒味在自己的口腔中迴蕩,忽然覺得這味道有幾分熟悉。不像宋妧釀的,也不像母后釀的。

  倒是很像,自己當年第一次來到京州,滿身戾氣,滿懷仇恨。也是坐在這裡,謝衍知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便是這個味道。

  還沒等蘇梔反應過來,沉寂了許久的夜空驟然被一束銀白利劍刺破,直抵九霄。剎那間,千萬點星火從劍刃迸裂,如金菊舒展婀娜腰肢,細碎的光粒簌簌墜落。

  蘇梔看的神色呆滯,不自覺地邁開腿,朝著燃放煙花的地方而去。

  「好了好了,快快快,點下一個。」詩情拿著火摺子迫不及待地點上去。

  青鸞連忙阻攔,「等一下等一下,等這個放完。」

  「不知道帝姬看到了沒有。」

  「一定看到了。」青鸞臉上倒映著火光,「世子說了,每一年都要陪世子妃看煙花。今年,應當也不算失約吧。」

  蘇梔纖細的身影躲藏在樹後,肩膀上下顫抖,雙手死死地捂住嘴,不准許自己發出一點哭聲。

  這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裡,蘇梔從不允許自己因為謝衍知的離開落一滴淚。她忍耐下所有等待的痛苦,在所有人面前露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她總是不肯承認,自己一顆冷冰冰的心,在遇到謝衍知以後全線崩塌。也不肯承認,自己真的變成了為愛著魔的傀儡。

  可是現在,她把頭埋進臂彎里。耳邊是噼里啪啦的煙花聲。她現在終於肯認命,自己真的好想好想謝衍知……

  —————

  千里之外的寧陽,商無妄掀開營帳,看著冷風中被吹得髮絲凌亂的謝衍知,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

  「欸,這大過年的,對面那群人難得安穩了一會兒,你不去陪兄弟們好好過個年,在這兒坐著吹冷風?」

  謝衍知冷白皮膚被吹得有些泛紅,舉起手中的酒壺猛灌了一口,神色不明,「平軍此次將七成的兵力全部用來圍堵寧陽,他們久攻不下,下一步會想做什麼?」

  商無妄一時無言,後攬住他的肩,「河州已經奪回來了,消息也能夠傳出去了,只要糧草及時運到,他們根本沒這個本事拿下寧陽。」

  話雖是如此,可謝衍知心中還是放心不下。他們這一路太過通暢,就連被敵軍重兵把守的河州也輕而易舉地奪下。

  一陣冷風吹過,謝衍知抬頭往天上一看,夜空中閃爍著密密麻麻的星子。

  這便是她看過的星空嗎?

  謝衍知心中的擔子稍稍卸下些許,又灌了一口酒,閉上眼睛,試圖麻痹自己的神經。

  過了半晌,他又睜開眼,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那個身影,就這麼硬生生地刻在了自己的腦海中。無論自己做什麼,都無法抹去。

  —————

  冬日便這樣不聲不響地過去,陸煙煙身子重了,蘇梔每過三日便會去一趟東宮。

  「挺好的。」蘇梔收回把脈的手,「孕吐是正常的,你不必擔憂。」

  陸煙煙往口中送了一顆楊梅,咧著嘴道,「這懷孕也太難受了,反正我就生這一個,誰愛給他生誰生去吧。」

  汁水從她的唇角溢出來,蘇梔遞了塊帕子過去,眼神止不住往外瞟。

  「太子殿下還沒回來嗎?」

  距離謝衍知上一次寄信回來已過了好長一段日子了,起初她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前不久,前線送回京州的情報也緊跟著斷了。

  蘇梔心中不安,便借著來東宮替陸煙煙把脈的機會看看能否從宋子慕口中問出什麼。

  「他啊,他得等到天黑才回來呢。」陸煙煙擦了擦手,「你找他,是為了謝衍知的事?」

  蘇梔「嗯」了一聲。

  陸煙煙看出她心情低落,也不再說話,靜靜地吃著楊梅,陪她一起等宋子慕回來。

  日落西山,陸煙煙有些犯困,剛準備眯一會兒時,便見那個身著蟒袍的男人大步流星地回來。

  蘇梔站起身。

  宋子慕在見到蘇梔時,眼睫忽然垂了下去。蘇梔心下明了,也不再多問,只留下了一句,「有情況告訴我。」

  第103章 見你「不是的,我是他的妻子。」……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蘇梔失魂落魄的回了定安侯府。

  這幾日下來,定安侯府似乎也被烏雲籠罩住,誰也不多言。

  房內水汽瀰漫,散發著玫瑰花的芬芳。蘇梔泡在浴桶中,肌膚被水蒸氣蒸得粉紅。

  臨走時,宋子慕好似安慰的說了一句,「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這幾日,蘇梔早已從太多人口中,聽到太多太多遍了。以至於現在,她都覺得這話有些可笑。

  沒有消息,怎麼就會是好消息呢?這分明就是天大的壞消息。

  月兒還掛在天邊,窗外下淅淅瀝瀝的小雨。萬物復甦的春日,院子裡精心栽培的梔子花卻一個兩個死氣沉沉。

  眼下還不到晨時,昏暗的房內傳著女子平穩的呼吸聲,

  忽然,這呼吸聲開始變得急促,摻雜著幾聲呢喃低語。

  「不要…不要,謝衍知!」

  蘇梔猛地從睡夢中驚醒,單薄的寢衣被冷汗浸濕,手指還在緊緊攥著被子,胸口劇烈的起伏。

  聽到她的呼喊,青鸞推門進來,一把掀開帷幔,坐在榻邊,輕輕擦拭她額頭豆大的汗珠。

  「世子妃,做噩夢了?」青鸞摸了摸她的額頭,「世子妃,你發熱了!」

  裹著被子,蘇梔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沒有說話,甚至感受不到高熱帶來的頭暈腦脹。

  眼淚模糊了視線,就這樣一顆接一顆的落下來。

  沒人知道,她方才夢到了多麼可怕的一幕。

  三年前,當時隨定安侯一起去接宋妧回府時,她和青鸞一起在白馬寺遇到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老人為她算了一卦。

  她閉上眼睛,在那簡短的時間裡,她看到了一支箭射向了一個紫衣翩翩的青年,那時的她睜開眼,不記得他是誰,也不記得他的模樣。

  而今,她終於清晰的看到了那張臉,那傲氣凜然的樣子,不是謝衍知又是誰呢?

  看著蘇梔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青鸞也犯了難,只能不停的安慰她,「放心吧世子妃,世子的能力你還不知道嗎,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回來的。」

  蘇梔一直不說話,顫抖著肩膀無聲哭泣。

  忽然,她掀開被子,抹了一把眼淚,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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