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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說著這樣粗俗不堪的話,程越還是把自己想像成聖潔溫柔的化身,注視著薛銳眼睛眨都不捨得眨,慢慢低下頭把自己和薛銳靠得更近。

  「你怎麼不說話,還想繼續聽嗎?」得不到回答,程越自顧自往下說,「第二天我要賣掉你的一隻手。他們提出了很多切割手臂的辦法,有比較傳統的電鋸、有很浪漫的液氮急凍,或者直接讓野獸咬斷……我還沒選好,你有沒有什麼提議,我想聽。」

  薛銳看著天花板,覺得有些荒誕。他確實想過自己的對手是喪心病狂的罪犯,想過自己會因為動了這些人的利益而死於非命。但他不理解這些社會地位頂尖又精神不正常的人的愛好為什麼都這麼上不得台面。似乎人類進化上千萬年終於蛻掉的皮毛又被這些人穿回去了。

  「……我想要後邊一點的時候再摘掉你的眼球,第六天好不好,第六天賣掉的你的眼球。我會買下一顆……不對,兩顆我都要買下。」

  程越還在說,他的分享欲很旺盛,卻沒有能夠一起交流的對象,即使薛銳不回話、沒有互動,他也很享受交流的時刻。

  他是真的很喜歡薛銳的眼睛,淺淡的冷色調灰色,程越想起自己第一次跟這對眼睛對視的時候,他緊張得連呼吸都忘記了,一切都在褪色,只有薛銳鮮明得像在另一個圖層,他全身所有細胞都在叫囂著他要得到這個人。

  想到那樣美好的初見,程越的心裡酸酸的,他有些哽咽,感到委屈。

  「薛銳,你喜歡我多好啊,你喜歡我吧。」程越的眼淚落下,太委屈了,他從未受到過這樣的委屈,怎麼會有人寧願被分屍都不願跟自己在一起呢?

  哪怕假裝一會兒,說謊話,說愛他呢?

  「薛銳,你說你愛我,你求求我,你求我的話,我就不賣你了。現在還來得及,你說你愛我,求你了,你愛我吧……」

  程越說到激動之處,泣不成聲,他額頭貼在薛銳的臉上,卻沒有在意這異常升高的體溫,只是自顧自說著自己的愛,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薛銳是個人還是個物件,是個活著的或者是死了的,他只是需要這樣一個完美的對象去投射自己的愛。

  「程越……」

  出乎意料,薛銳竟然回應了,叫了他的名字。程越欣喜若狂,來不及擦掉眼淚,乖巧把自己靠在薛銳的胸前,聲音軟綿綿地回答:「我在,我在這裡,你叫我了,你要說什麼,你是叫我的麼……我好開心……」

  而事實總是讓他難以面對,薛銳的手臂環上來的時候,他還以為那是一個夢想成真的擁抱,但僅僅一個瞬間他就被現實狠狠打了一記耳光——薛銳竟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薛銳想要殺了他!

  這個認知讓程越猛得慌亂了起來,他蹬著腿試圖讓自己脫離控制,眼淚和鼻涕糊在臉上,張大了嘴巴,恐懼之下之發得出「啊——」「啊!!啊!!!」的亂叫,試圖喊人來救他。

  程越聒噪駭人的求救確實叫來了救兵。也不是薛源的保鏢有多關心程越或者有多細心,實在是他們也折磨薛銳這麼長時間了,深知這個亞洲人是個硬骨頭,多麼恐怖的酷刑都咬著牙忍下,不要說求饒,連呼痛都隱忍到只剩下喉嚨里的氣音。

  所以這個動靜,肯定不是薛銳的。窩囊沒用的薛源也走了,現在泳池邊只有兩個人,能發出這個動靜的就只能是他們那個容易發瘋的新老闆的了。

  保鏢沒想錯,幸虧衝出來得即使,幾個人手忙腳亂拉開兩人。

  程越覺得自己經歷了險象環生的漫長几十秒,他幾乎是手腳並用爬著遠離了薛銳,上衣和褲子都是髒兮兮的水跡,顧不得體面坐在地上大聲咒罵:「薛銳你是不是瘋了!你想殺我,你竟然想殺我!!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你知道我為你做了多少嗎,你竟然想殺我!」

  薛銳實際上已經聽不到他的胡言亂語了,剛剛那種稍微劇烈一些的活動對於這劇虧透了的身體來說已經是強弩之末,如果是正常狀態下,他是不會留給程越呼救的機會的。僅僅通過薛銳過往的數值來看,以他的臂力和手勁,程越在叫出第一聲之前應該就已經死了,死因是頸椎骨折和喉管斷裂。雖然薛里昂對薛銳的體能和戰鬥能力的害怕有一方面是他的仰慕造成的,但也有很大的原因是薛銳真的很強。

  現在的薛銳失血且高燒,多次的窒息讓他肺部的毛細血管大量破裂出血,每口呼吸都充斥血腥味,四肢綿軟無力,只能被保鏢像拖拽垃圾一樣拖走,耳邊都是嗡鳴聲。

  「我恨你!」程越還在罵,他摸著自己的脖子確認自己沒有被掐死也沒有受傷,哭到打嗝,不滿意薛銳就這樣被拖走,他踉蹌走過去,像瘋了一樣非要扒開薛銳的眼皮讓他看自己。

  「你怎麼還不聽話,還不聽話!是不是覺得會有人來救你,是不是?」瘋癲的舉動做到一半,程越又笑了起來,臉上還有淚,笑的樣子格外滲人:「哈哈哈哈,薛銳,你不會覺得薛里昂會來救你吧,太好笑了,薛里昂會來救你?哈哈哈哈哈!」

  程越不管薛銳現在有沒有在聽,他近乎惡毒貼著薛銳的耳邊竊笑著說道:「你知道嗎,現在外邊鋪天蓋地都是你的死訊,他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

  「我還給了他們一具屍體,他們都信了哈哈哈哈哈,真的很好笑,我想到薛里昂抱著那具屍體哭,就忍不住笑哈哈哈哈哈。」

  笑聲太大,在空蕩的地下室都產生了回音,刺耳的笑聲形成的環繞音包圍著幾人。這幾個保鏢見過血肉模糊的戰場,但是很少有面對變態的經驗,程越說的中文他們聽不懂,但是僅僅因為這笑聲,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被笑起了一片,更加不敢攔程越,只能尷尬站在旁邊,試圖用看天看地來掩蓋內心。

  「我告訴你,我只告訴你一個人……」程越越說越興奮,他的眼淚無法停下,笑聲也無法停下,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說謊還是闡述事實,他只知道一定要這樣對薛銳說。

  「他以為你死了,所以……也死啦,薛里昂死了哈哈哈哈,他死了!」

  薛銳緊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迴光返照一樣,揮起拳頭一拳砸在程越臉上。

  無論是保鏢還是程越本人都沒能想到幾乎不成人樣的薛銳還有這樣的力氣,他們就眼睜睜看著程越被一拳打偏了臉,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笑聲像是被按了休止符,終於停住。

  揮出這一拳的薛銳也像是終於耗盡了全身力氣,「嗵」得一聲栽倒在地上,胸口的起伏都微弱到難以察覺,似乎永遠都不會再醒來。

  第114章

  「醒醒,快醒醒。」

  「別睡了,我們到了。」

  陸之遠推了推旁邊的薛里昂,可能是過分緊張的神經讓他最近睡眠變得淺且短,很久沒有完整地睡上一覺。沒想到在床上不能正常入睡,反而是在顛簸的山路上睡了一路。可能是「在接近薛銳的路上」這個定義,讓薛里昂能稍微放鬆一點,不會對自己的休息感到恥辱。

  和給人的觀感相反,薛里昂的睡相很好,不亂動也很安靜。閉上眼睛的模樣像是沒有什麼憂愁的普通好青年,比醒著的時候苦大仇深的樣子看起來快樂許多。

  但總得醒過來,現實冰冷殘酷,可是薛銳活在這個維度。不快點找到的話,可能就無法再見到。所以被人從夢裡薅出來薛里昂沒有一點起床氣,他看了一眼車窗外,下車用手沾著涼水拍了拍臉,讓自己儘快清醒過來。

  車子停在相對平緩的地帶,副駕和主駕是FBI派出配合他們偵查地形的工作人員,也沒有介紹,只說具體身份職位不方便透露,陸之遠覺得應該是傳說中的特工。不難看出這倆人有過開野路的經驗,車子停穩後拉下手閘,下車第一件事就是找石頭塞在車輪後邊,防止車子滑下去,這種情況在野外很常見。

  卓蕙妍跟著跳下車,她挺喜歡這種沒有人煙的環境,站在高處石頭上朝著山谷大叫幾聲,整座山都是回音。身後還背著那個裝滿了真理的包,像是對火力不足有什麼心理陰影。

  一行共五人,穿著同樣制式的服裝,螢光黃色的衝鋒衣足以閃瞎人眼,背後和前胸印著一個某某環境諮詢公司的大logo,甚至顧及細節還頗真實地一人套了一件滿是不明灰漬的閃光條背心,實用性拉滿而毫無美感。一眼望去,便是一群貨真價實的苦逼外勤員工。

  為了做戲,車子後備箱帶了一整套的環境測算及取樣工具,光是容器就根據樣品的不同特質帶了十來個,裝在兩個藍白保溫箱裡邊,保溫箱又裝在塑料小拖車裡,陸之遠推著走,叮鈴哐啷像個不停。

  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倒也不是非要喬裝打扮成專業性這麼強的工人,實在是人跡罕至的地方突然出現一隊人十分扎眼,除了這個工種很難再找到其他能夠解釋的情況。

  這五個人除了卓蕙妍是非要跟來的,其他都是經過商討後暫定的行動隊伍,如果沒有意外,最終確定去救薛銳的,應該也包括這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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