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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表情在這一刻凝滯,她咬了咬唇道:「你知道了。」

  但聲音里並沒有被戳穿的慌亂。

  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半步,皺著眉咬牙道:

  「我為什麼要換那顆糖?」

  「因為你瘋了,你竟然在那裡面下了替命咒,如果不是我發現了的話,現在死的人就是你了!」

  林微明卻還是那樣平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的臉色變得急切,聲音也高了起來,然而這些畫面落進他的眼中,卻到底沒掀起一絲波瀾。

  「你好像總喜歡這樣。」他緩緩說道,「總喜歡說,這些事都是為了我。」

  他的手已經放了下來,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著血,可他卻好似全不在乎一般,眼神格外清明。

  「我從前信你,便事事都按你的要求去做。」

  「你要我出挑,要我拔尖,要我像個商品一樣展示在所有人的面前,我都照做了。」

  「因為我覺得沒關係,這沒什麼大不了,你希望這樣,那便就這樣好了。」

  他的語氣很淡,聽起來像是在敘述著什麼和自己無關的事情。

  「可是媽媽,我做到了你想做的一切,可到頭來自己想要的東西卻什麼都留不住,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女人僵住了,她從未想過,林微明會對她問出這個問題。

  這個從來冷漠卻極為乖順的孩子,是不應該向她問出這個問題。

  可他卻問了,甚至問完之後還站在那,似乎在等著她的答案。

  「我......」

  那些她曾經說過的,早已準備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就這樣卡在了喉嚨里,她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這個反應看起來也在林微明的意料之中。

  他低下了頭,月光順著他脊背流淌,像是他無聲的淚。

  「其實我知道,你讓父親和我說的那些話里,有多少的水分。」

  「但就是這樣,我也答應了。因為我想,這會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等這件事完了,我就要去找只屬於我自己的東西了。」

  「我從父親那,把和他有關的事情全都攬了下來。就是不希望出現一絲一毫的差錯。」

  「我不想......」他頓了頓,聲音里終於帶上了一絲顫抖,「不想傷他。」

  等他再抬起頭來時,一雙眼睛裡已經蒙上一層盈盈的水色,在月光下折射出一種彷徨的光彩來。

  「我在送給他的那顆糖里下了替命咒,便是願意為他受下一切的傷害。」

  「即使是替他去死,我也是情願的。」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女人渾身冰冷地站在原地,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從未真正認清過這個兒子。

  她從前一直認為他性情淡泊,像是一把淬鍊過的劍,冰冷又堅硬。她為此欣慰,覺得這樣才最好,少了羈絆便是少了拖累。

  他總能,也必能做到那些自己曾經沒機會去做的那些事。

  可時至今日,才終於發現,他不是沒有心的。

  甚至於他的心,在她不知道地方,已經長成了自己永遠也控制不了的樣子。

  林微明看著女人在他面前低笑出聲,笑聲控制不住的支離破碎,卻依舊冷淡地開口:

  「如果你從前不恨我,那我希望你從現在開始恨我。」

  「因為我,已經不需要你的好意了。」

  夜風驟起,吹散了院子裡的最後一絲暖意。

  姜陟在冰冷還未侵蝕上來的瞬間醒了過來。

  大量的夢境讓他即使睜開了眼睛也總有一種恍惚的不真實感,一時間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沒有清醒。

  他躺在床上想了好一會才記起,在歸墟塔前,他看著辭秋捏爆了姜綏的心臟,再然後,自己就因為一下子耗費太多靈力而暈了過去。

  也不知這樣睡了多久。

  他轉過頭,想去看看窗外的天光,估摸一下現在是什麼時候,卻看見那窗前,站著一個熟悉的人。

  林微明微微側著身子靠在牆邊,陽光穿過玻璃照射進來,將他那清冷的五官描摹得宛若發起光來。無數細小的灰塵在他的周身浮動,像是天空為他撒下的簌簌落羽。

  有那一瞬間,姜陟覺得他不是站在光里,而是直接從這日光中化生而出的天上仙。

  「醒了?」

  似是聽到了他的動靜,林微明轉過頭來,唇邊揚起一道極淺的笑意。

  姜陟看著他,在這片讓他心神克制不住一盪的「美景」中,察覺出了一點不對勁。

  不,是很不對勁。

  林微明的狀態是不是太好了?

  他分明記得,林微明為了給自己重新種入剖出了自己的靈髓,在歸墟塔中昏迷了好幾天,後來雖然醒了過來,但依舊是面色蒼白,氣息紊亂,甚至於眼睛的顏色都變得有些不太對了。

  可現在看著,臉龐紅潤,身形挺拔,狀態竟比自己這個沒受太多傷的都要好上幾分。

  「你的傷......」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聲音因為長久的睡眠而變得有些嘶啞。

  林微明卻好像是沒聽到一般走到了他的床邊,他俯下了身子,伸手撫上了姜陟的側臉,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忽地就綻出一個頗為燦爛的笑來。

  姜陟其實很少能看到他這樣程度的笑,眉眼舒展,唇角揚起,整張臉如同冰封的湖面乍然崩裂,露出底下灼人的艷色。

  「你終於醒了。」他輕聲說,呼吸拂在姜陟的唇邊,微微帶著點薄荷糖的氣味,「我等了好久。」

  他湊得很近,近到姜陟能看清他睫毛和眼尾淺淡的緋色,以及微微有些發棕的瞳仁。

  他又如嘆息一般地開口:「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他這話說得奇怪,姜陟實在搞不清楚狀況,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困在夢裡,只能試探性地問道:

  「你在說什麼?」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他身後好像是房門的方向傳來「咔噠」一聲,似乎是有人打開了門。

  他想轉頭去看,卻被林微明掐住了下巴,動彈不得。

  他聽見殷澤的聲音驀地響起,似乎很是疑惑:

  「你一個人在房間裡自言自語什麼呢?」

  與此同時,林微明低下了頭,在姜陟的唇上,落下來一個輕柔的,纏綿的吻。

  第98章

  「現在的情況有些複雜。」

  殷澤聽了姜陟的描述,倒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而是直接出去打了個電話,再回來時,臉色就變得不太好了。

  「三日前我們從歸墟塔離開的時候,林微明因為傷勢過重也昏了過去,立即就被送進了醫院。」

  「我剛才打電話讓人去看了,他現在還躺在病房裡。」

  他晃了晃手機,還順便補充了一句:

  「活著,但沒醒。」

  姜陟坐在床上,指了指旁邊若無其事站在那的另一個「林微明」道:

  「那這個......」

  殷澤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卻只能看到一片空氣,他當然知道姜陟不至於在這件事上撒謊,忍不住嘆了口氣,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xue 。

  「不好說。」他對姜陟說,「我猜應該是和他剖出的靈髓有關。」

  他皺著眉思索片刻:「目前天師界關於靈髓的認識比較少,我需要回去查一下資料,我從祖墳裡帶出來的那堆東西里應該有些和靈髓有關的。」

  他頓了頓,目光在姜陟和空蕩蕩的床邊來回掃了幾下,才有些猶豫地問道:

  「他應該不傷人吧?」

  姜陟轉過頭,正撞上「林微明」低頭看過來的眼神,黑眸沉靜,也沒什麼表情,好像他們現在說的事情和他沒關係似的。

  只是那目光實在太過真實,怎麼看已不像是個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幽魂」。

  「應該......不吧。」

  姜陟不太確定地開口,又因為想到了剛才的事情,無意識地抿了一下唇。

  殷澤看著他這幅樣子,不免生出幾分懷疑:「真的?剛才我進來的時候沒發生什麼事嗎?」

  姜陟有些無語地看了他一樣,這個人今天話怎麼這麼多,是該他問的嗎就這在問。

  「沒有,什麼都沒發生。」他有些沒好氣地說道。

  殷澤一挑眉,臉上倒是突然帶了點笑,一看就知道剛才是故意的,姜陟氣得想揍他,他就連忙朝外面走,只留下一句:

  「我走了,有事打電話給我。」

  門關上的瞬間,「林微明」終於像是解決了什麼似的在床邊坐了下來,面朝著窗戶的方向,只留給姜陟一個恬靜的側臉。

  「你沒必要問他,有什麼想知道的,和我說就行。」

  姜陟盯著他,眉頭忍不住蹙了起來:「你怎麼不早說?」

  林微明沒有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早說了的話,他能走得那麼快嗎?」

  姜陟忽然就覺得頭疼,事情變得實在太快太急,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下一次睜眼的時候,面前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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