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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和點頭。

  「我還想不到有什麼毒, 你解得,我解不得。」陶仲文的嘴角笑意更深, 像一條毒蛇慢慢吐出信子,「你有什麼主意嗎?」

  宋清和臉上露出了客氣恭順的微笑:「陶真人說笑了。我怎麼會給陶真人下毒。」

  陶仲文摸著那酒杯,問道:「如此說來, 這酒無毒?」

  宋清和笑了聲,說道:「真人何出此言?這酒自然無毒。」

  「那你喝了罷。」 陶仲文把酒遞給了身後的江臨,「族弟和你的心上人結契, 這酒借你澆愁。」

  此話一出,周圍幾個人都變了臉色。楚明筠用力捏緊了托盤邊緣,連指尖都在泛白。

  江臨接過酒杯, 看也不看陶仲文,仰頭一飲而盡。三杯急酒下肚,他的臉上浮起了一層不正常的紅。

  「難過嗎?」陶仲文的目光落在江臨身上, 語氣像是隨意的關心,卻帶著一絲病態的愉悅。

  「再倒兩杯來。」 陶仲文對宋清和說道。

  江臨不能再喝了。宋清和心下擔憂,但還是動作流暢地倒了酒,遞給了陶真人。

  「我當時和你一樣難過。」 陶仲文拿起一杯酒,示意宋清和把另一杯遞給江臨。

  陶仲文端起酒杯,眼神眯起,好像回憶起了遙遠的過去,而後,舉起了酒杯,隔空敬了江臨一杯。

  宋清和目不轉睛地看著陶仲文喝下了那杯酒,微微吐了口氣。

  江臨又飲一杯。他的目光沒有看陶仲文,而是掃向宋清和,眼中帶著壓抑的擔憂。

  「我喝了個大醉。醒來之後才發現,我的心上人已經死了。」陶仲文嘆了口氣。「後來我就不再飲酒了。」

  宋清和給陶仲文續上了酒,在心裡盤算陶仲文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又是什麼意圖。

  「不過,」 陶仲文把目光落在了宋清和身上,「今天倒可以喝兩杯。」 說完,他又飲盡了杯中的酒。

  「滿上。」 他又讓宋清和給他和江臨倒酒。

  宋清和的心中生出一股屈辱來,又為江臨擔心,自己還飲了些酒,此刻已經難受至極了。但他還是牽著袖子,執著壺,加了兩杯酒。

  「就算是為了殺我,你也不肯多裝相幾分鐘嗎?」 陶仲文挑著眉看宋清和。「多笑笑。」

  宋清和本該再告罪幾句,說些我怎麼會怎麼敢之類的話。雖則雙方已經心知肚明,但畢竟還在婚宴上,不該鬧得太難看。

  「我還以為當丹修能讓你改改脾氣呢。」 陶仲文喝了那酒,以手撐頭,眯著眼看宋清和。

  「我煉丹就很磨性子。」 陶仲文忽然打開了話匣子,幾乎是推心置腹地對宋清和說:「也可能是年紀大了,性子就慢了。」

  宋清和心頭一震。宋清和成為丹修,確實是陶仲文授意。陶仲文讓他學煉丹,是為了讓他……改改脾氣?

  什麼脾氣?冷硬孤絕目空一切,拿著劍誰都能殺的脾氣嗎?

  宋清和不動神色低下了頭,再抬起頭的時候,眼中閃爍著光芒,他開口道:「陶真人,在下有個友人,素來仰慕陶真人。陶真人難得現世,不知我那朋友有沒有機會敬一杯酒給陶真人?」

  陶仲文意外好說話:「都行。」

  宋清和喊過旁邊的顧霽光,讓他幫自己找了人帶過來。

  等到宋清和喚回有點昏沉的陶仲文之後,一雙白皙但骨節分明的手在舉著酒杯到了他的面前。

  陶仲文抬頭,看到眼前那人,怔了一瞬,而後聲音暗啞道:「懷真……」

  眼前之人眉眼凌厲、鼻樑高挺,面無表情之時,便是一副桀驁不馴的樣貌。他此時雙手端著酒杯,仿若執劍。

  「陶真人請用。」 萬流生把酒杯遞到了陶仲文面前。

  陶仲文近乎痴迷地看了他一會,而後端起那酒一飲而盡。

  宋清和又遞給了萬流生一杯酒,萬流生呈給了陶仲文。

  果真如此。宋清和心想。張符陽果然沒有敢把招魂錯了的事情告訴陶仲文。陶仲文今天怕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世間還有和宋懷真如此相似之人。

  既然如此……宋清和又遞上一杯酒。陶真人,多喝點吧。這是你心上人送的酒。

  陶仲文連飲三杯後,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了一些。他抓著萬流生的手,讓他站近一些,仔仔細細看了他一遍。

  「張符陽這個小畜生果然騙了我。」陶仲文冷笑。「讓他就這麼死了,真是可惜。」

  萬流生站在陶仲文面前,身體微微發顫。

  「不過也好。」 陶仲文推開了萬流生,對著宋清和說道。「你若長這樣,想殺我會容易一些。」

  宋清和接住了萬流生,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走遠些。」

  陶仲文和宋清和看著萬流生走遠,宋清和才轉過頭來,對著陶仲文粲然一笑:「我長什麼樣,都能殺你。」

  話音剛落,陶仲文背後的江臨忽然一頭栽倒在地。宋清和抖了一下,幾乎也要摔倒在地。打了神魂印記之後,江臨虛弱,他便也虛弱。

  陶仲文的其他侍從去扶江臨起來。

  陶仲文哈哈一笑:「憑這幾杯毒酒?」

  宋清和搖了搖頭:「我說了,這酒沒毒。」

  「最好沒有。」 陶仲文沒有轉頭看身後摔倒的江臨。

  「地心寒髓,你聽說過嗎?」 宋清和被楚明筠拉著連退幾步,眼神中閃著惡意說道。

  宋清和拿起旁邊的玉杯,用力擲在了地上。一聲脆響之後,喜慶的婚宴忽然靜了一瞬。合歡宗和天符閣的人抽出了武器,站了起來。陶仲文的侍從也拿出了武器。

  「各位貴賓,我們還有些家事要處理,不挽留了。」慕雲白也站了起來,聳肩抖掉身上的斗篷,掰了掰手,而後拔出了自己的劍。此言一出,院子安靜了一瞬,隨後,有個靠門的修士慌亂離開了院子,而後,更多人湧出了院門。

  一陣風吹過。剛才還熱鬧非凡的院子,已經只剩下對峙的雙方了。

  陶仲文還坐在椅子上,仿佛對那變動一無所知似的。他環視一眼小院,看了眼楚修元,又看著宋清和身側的楚明筠。

  「藍道行和段朝用的那幾個徒弟都跑了,你是怎麼說動的?」 他閒閒問楚明筠,一點都沒有緊張的意思。

  「讓我猜猜……」 他支著側臉,看著站在一起的楚明筠和宋清和二人。問道:「你們破解了延年回春丹,是嗎?」

  宋清和心頭一震,沒想到陶仲文居然如此敏銳。

  「明筠這一手不錯。」 陶仲文欣賞地看著二人,「不愧是我挑的人。」

  「多謝陶真人賞識。」 楚明筠指間的符籙已經開始冒出細小的閃電。

  「可是……我又豈會依仗他們?」 陶仲文搖了搖頭,說道:「你的籌碼白下了。」

  周圍人都站著,遙遙圍著陶仲文,陶仲文卻是悠閒,甚至有功夫對宋清和說道:「再倒杯酒吧。」

  宋清和自然不可能過去。

  楚明筠抬手把那酒壺扔給了陶仲文。陶仲文居然對著壺口又喝了兩口。

  這人怎麼不把地心寒髓當回事……宋清和心頭大駭。地心寒髓可以凍結靈力,飲入過多,甚至會永久傷及心肺落下寒症。江臨不過飲了三四杯,已經倒在了地上,連帶著宋清和也面色蒼白格外痛苦。

  宋清和搞不清這人在賣什麼關子,但見他願意飲下摻了地心寒髓的酒,沒有制止。周圍人劍拔弩張,單見陶仲文和宋清和還在說話,一時間倒也沒人動手。

  「先前送來的話,讓你選一個,怎麼沒選?」 陶仲文小口喝著酒,懶洋洋問道。

  「你希望我選誰?」 宋清和此刻胸口已經疼痛難忍了,他退了步,扶上了滿是殘羹冷炙的桌子。想來此刻江臨應該更是痛不欲生。

  「是選林懷素,還是選你呢?」 宋清和薄唇微張,吐出三個字:「林懷章。」

  陶仲文又啜了口酒,笑道:「你還是那麼聰明。」

  宋清和抿著嘴,觀察著陶仲文的一舉一動。從陶仲文送來那幅畫,讓他進入那個環境之後,他就隱隱覺得不對。林懷素是太素仙人本命,那林懷章又是誰?如果太素仙人殺了道侶證道,那西河林家又從何而來?等到陶仲文今晚屢出怪言,不由自主對著萬流生喊出懷真之時,宋清和心下大亮,已然明白了前因後果。

  林懷素殺夫證道,林懷章愛而不得。很遺憾,宋清和應該就是那個夫,就是那個愛。

  「選江臨,還是楚明筠。」陶仲文——或者說林懷章,緩緩說道。

  「我要都不選呢?」 宋清和壓下胸中翻湧的氣血。

  「那便兩個都死。」 陶仲文揮了揮手,他身後的侍從便拖著江臨站了起來。

  「你是不是認錯了形勢?」 宋清和冷笑道。「現在該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陶仲文緩緩念了句什麼話,宋清和沒聽清。然後,他就發現自己身側的楚明筠捂著肚子滑到了地上,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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