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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到地面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可是黑夜沒有到來,這意味著,冰霧區的日照時間將回到正軌。

  直到下午三點,冰霧區迎來了日落,梨莫梨亞的人們徹夜狂歡。

  奔波了這麼久,受了幾次致命傷,明河的身體已經很疲憊了,可是他睡不著。

  他拿了瓶啤酒,坐在角落,看著狂歡的人們。

  影子:「明早就要出發去劍鄉了,你在愁什麼,近鄉情怯?」

  「我又不是在劍鄉長大的。」明河喝了口酒,「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答案了。」

  「什麼事?」

  明河捏著啤酒罐,遲疑了下。

  影子撞了下他的肩膀:「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我們家的事你們可都知道。」

  明河:「我小時候也和你們一樣,生了一場病,忘掉了一些事情。我好了之後,明家的人說,因為我不聽話,偷偷跟著我媽回劍鄉,結果害死了她,所以我爸很討厭我。後來我爸花天酒地,他們又說他是因為無法接受我媽去世,以此麻痹自己。每次明家有點什麼事,他們都會推到我頭上,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必須撐起明家。」

  影子:「你信他們說的這些鬼話?」

  明河:「我以前覺得他們很可笑,我絕對不會做出傷害我媽的事。我爸也很可笑,廢物渣男一個,還敢用深情當遮醜布。可是,伊莎貝爾說,諾克圖納斯發現我的靈魂跟著我媽,用我的性命威脅她,她不得已才和諾克圖納斯決鬥。我的靈魂為什麼會跟著她?難道,真的是小時候的我害死了她……」

  「不會的。」影子語氣肯定,「也許到了劍鄉,你會想起真相。話說回來,我們也能進入劍鄉嗎?」

  明河:「可以,前提是我能找到劍鄉之門並且打開。」

  天亮之後,他們出發去貝加維特山,這座山被稱為冰霧區的盡頭,在這座山的頂峰,有一片區域不能施展魔法,劍鄉之門就隱藏在那裡。

  明河找到了那扇門,又打開了它。

  被拽進劍鄉的一瞬間,他想起了那些被遺忘的事。

  「媽媽,他們都說,你回劍鄉就會忘記我。沒關係的,只要你還在冒險,我們就一定會遇見,我一定會認出你,你看到我的劍招,就知道我們認識了。」

  「不愧是劍鄉人。分開之前媽媽再教你一個劍鄉人才會的絕招——靈魂出竅。你靈魂出竅後,視線可以一直跟隨我,你要記住回劍鄉的路。」

  「明河,不要害怕,媽媽會殺死諾克圖納斯,不會讓祂傷害你。」

  原來那場決鬥,他也在場,但中途媽媽將他的靈魂送了回去,因為受到的衝擊太大,他丟失了這部分記憶。

  現在,明河終於記起了她看向自己的最後一眼,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明河,在你的冒險旅途中再見吧。」

  第95章

  一進劍鄉, 小白就被溫暖包圍了,這裡風景如畫,山上桃林盛開, 延綿不絕。

  他們脫了厚外套, 走了十來分鐘, 在山腳下找到一座木屋。

  屋主人似乎早就知道有人要來,在門前等候。

  明河上前自報家門,屋主人笑了笑:「遠遠看著就覺得你和鴻雪長得有幾分相似, 原來是她的孩子。」

  屋主人自稱懷煦, 他望了眼他們護送的棺木:「我帶你們去鴻雪昔日居住的房子,再請族長過來, 安排洗鏽。」

  劍鄉人的房子散落在山間,每一戶離得極遠, 懷煦說懷鴻雪的房子在半山腰上, 他們一路向上, 路上遇上一個背著劍的年輕人,和懷煦交談幾句後,年輕人主動說去找族長。

  到了半山腰, 看見一間比懷煦家大一些的小木屋,看得出來這些年一直有人維護, 籬笆是新換的,院子裡的花草雖然沒有修剪, 但很旺盛。

  明河問:「誰在打掃這座空屋?」

  懷煦:「誰得空誰來打掃,劍鄉人臨死或死後,都會回到劍鄉, 誰家屋子空下來,其他留在劍鄉的人都會幫忙打理, 免得回來的時候屋子塌了,要風餐露宿。」

  「你出過劍鄉嗎?」

  懷煦:「根據劍池的記錄,我曾經出去過三次。」

  「你把在外界的經歷都忘了嗎?」明河的聲音里有不易察覺的緊張,「這種感覺怎麼樣?」

  「都想不起來了。」懷煦在他面前攤開手掌,「但是,就像這些掌紋一樣,那些經歷都刻在了劍刃上,這些劍紋是自己刻畫的,而不是轉世為人之前,由別人譜寫的故事。這種感覺只有自己體會過才會明白。」

  小白看著那刀刻般的掌紋和厚厚的劍繭,問道:「懷煦先生,你還會去冒險嗎?」

  「有一天我突然不想再過這種輪迴的生活,於是留在劍鄉,接替了看守劍鄉之門的工作。」懷煦淡淡一笑,「我不會再離開劍鄉了,我想這是因為,我已經對外界毫無牽掛了。」

  小白懵懵懂懂地點頭:「所以媽媽回到這裡,是因為心裡還有牽掛。」

  她要回劍鄉,不只是為了活下去,她心中有牽掛,有即使遺忘一切也想再見一面的人。

  明河扶著棺,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

  族長的樣貌也很年輕,但據說已經活了幾百年。劍鄉之內,魔法統統失效,做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族長讓明河背著懷鴻雪的軀殼上山頂,劍池就在上面。

  族長說:「我們看不見,但劍鄉逝去之人的靈魂就在劍鄉之中,等洗去劍鏽,靈魂就會復位。」

  小白一直以為洗劍是比喻說法,可是明河把媽媽的軀殼放在小竹排上,推進劍池後,她竟然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寶劍,飛進池中。

  小白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明河:「哥哥,你只有一半劍鄉血脈,進池子之後不會變成半身劍人吧?」

  「……」明河無語,「你當我是美人魚還是半人馬?」

  族長哈哈大笑:「小白不用擔心,就算只有一半的血脈,進入劍池也是一把全須全尾的劍,只是材質可能差些。」

  小白:「難怪二哥喜歡用鐵劍。」

  「……」明河氣得捏他的臉蛋。

  族長:「但偶爾也有超級名劍喜歡轉世到混血寶寶身上,說不準的,要進了池子才知道。當然,你們現在還是要避免接觸到劍池的水,免得產生一些副作用。洗鏽需要幾天,你們先在鴻雪家住著,我會安排人給你們送食物。」

  在劍鄉待了幾天,族長每天讓人送來的食物都很鮮美,有時是春筍炒肉,每一口吃下去都能嘗到春天的鮮味,有時是肥美的桃花鱖,一筷子下去,白玉般細膩的魚肉一瓣瓣分開,有時是豆角炒臘肉,頭茬的豆角,肉厚豆嫩,和過冬剩下的老臘肉一起炒入味,小白能吃幾碗大米飯。

  今天還吃上了沒有桃花的桃花酥,說是沒有桃花也不準確,他們坐在廊下,院子裡的桃花瓣被風一吹,落得到處都是。

  懷鴻雪就是這時推開院門,走到他們面前的。

  她看起來更年輕了,眼睛清澈如潭水,看到明河的時候,沒有一絲波動。

  明河手上的桃花酥掉落在碟子上,他克制著情緒,儘量平靜道:「族長說今晚才會洗鏽結束,我們本來打算下午再上劍池。」

  「提前結束了。」懷鴻雪的聲音也很年輕,「族長告訴了我一些事情,你是我上一輪的兒子,叫明河,對吧?」

  明河點頭,向她介紹其他人,又問:「你想知道上一輪發生的事嗎?」

  懷鴻雪現在完全是一張白紙,一把剛打磨結束的利劍,她明顯對過去發生的事不感興趣,可她看著明河和自己相似的臉,到了嘴邊的話就變成了:「你說。」

  明河請她坐下,撿了些重要的事情說,最後道:「有一件事情需要你拿主意,明家的家業有你的一半,是你的心血……」

  懷鴻雪打斷了他:「我不會回去,你也不必委屈自己支撐什麼家業,雖然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我想,就算是上一輪的我,也不會看重這些身外之物,只是單純享受經營的樂趣罷了。當然,你可以繼承應得的遺產——按照魔法聯盟的法律,懷鴻雪這個身份已經死亡,和你父親的婚姻關係也解除了,我會以新的身份開始冒險。」

  明河料到了,心裡的最後一道枷鎖也打開了,既然她對家業沒有留戀,他也可以和明家那些酒囊飯袋劃清界限了。

  「我對你說的一切都沒有感覺,唯獨那句『在冒險途中再見』。」懷鴻雪倒了一杯清茶,「就讓我們在冒險途中再見吧。」

  明河和她碰了碰杯,劍鄉的血脈讓他很能理解她:「也可能在劍鄉再見。」

  他們之間的連結,本來就不只是記憶。

  小白聽著他們的交談,連桃花酥都忘了吃。

  原來世界上還有這種「死亡」和「復生」,他們會在劍鄉一直輪迴,不斷地分別和重逢。

  離開劍鄉那天,天氣很好,他們都穿上了厚外套,因為出了劍鄉,又要回到酷寒的冰霧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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