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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

  琴酒察覺到了電話那頭人的猶豫,低頭替身旁少年編好頭髮,看了又看,終究還是沒取下對方的耳釘。

  血一縷縷地淌下,自那人已經沒了心跳的身體過渡到自己右肩。

  對方恬靜得就好像在做夢,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睜開那雙迷人的眼睛,用他那肆意妄為又漫不經心的語調要求自己做這做那。

  指尖勾過少年黑色的長髮,琴酒只是安靜地與那具軀殼一同坐在廣場的長椅,等待最後一場煙花的綻放。

  耳機里諸伏景光的聲音有些踟躕,他停頓片刻這才說:「我們在黃昏別館。」

  琴酒的動作停下了。

  他只知道西川賀是去處理他那些兄弟姐妹的事宜,卻不知道對方回了別館。

  那個地方……

  諸伏景光說,他覺得密斯卡岱有些不對勁,但由於他們並沒有權力去詢問上級的行動,所以希望與密斯卡岱關係較好的琴酒能多多看照一下,以免對方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那孩子……」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諸伏景光停下了話語。

  原本觀望下一批攻擊何時到來的降谷零也看過來。

  室內的燈被打開,窗戶能很好的映出里側人的臉。

  玻璃里的貓眼青年有一張很溫和清秀的臉,上挑的眼睛笑起來時沒有絲毫攻擊性,加上好說話又認真的性格從小便很容易獲得他人的信賴與喜歡。

  然而他卻遠不及自己的外貌那般好接近。

  禮貌,友好,卻界限分明。

  這通電話說到最後,分明已經不符合自己的行事風格。

  或者說,這通電話還有可能會給自己與零帶來殺身之禍。

  所以在沉默後,諸伏景光只是很有禮貌地向琴酒道別,拾起撂在一側的狙擊槍,拍了拍降谷零的肩。

  「你去歇歇。」

  「支援?」

  「很快就來。」

  「那就好。」

  「……」

  多年的交情還是讓諸伏景光察覺到了降谷零的異常。

  他俯在槍桿上,沒回頭。

  「怎麼了?」

  「密斯卡岱……嗐!」

  降谷零撓了撓臉,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嘴裡嘟囔著「用不著我來擔心」什麼的,便也走上來。

  「留神,下一波來了。」

  「嗯。」

  「你剛剛想說什麼?」

  「沒什麼……」

  對吧?

  「根本就沒什麼不可能做到的事!」

  男人瘋狂的聲音被撕扯得不成調,山田守匍匐在實驗室最前方巨大的,灌滿了福馬林的,圍繞了整個實驗室的管狀物前。

  每一個管狀物中都關著一些組織,有些被人為雜碎,有些則完好無損。而最前方,也是看上起最完整的,被白色的燈光靜靜環繞。

  ——一名面容姣好的女人正赤裸著身體,蜷縮著,在裡面沉睡。

  她的腹腔已經空了,只留一個形狀美好的子宮在她空蕩蕩的身體裡漂浮。

  在這管狀物旁,有一具血管鑄型標本,被關在狹小扁平的透明長匣內,而長匣上方,還有一個沒收起的,沾滿血痂的手術剪。

  長長的,怪異的,用乾涸血跡塗寫的不明文字鋪滿了這間實驗室的地板,最終以牆面為開始,向中心的手術台迸進。

  被翻爛了的古書疊在一起,輕輕一翻,便可發現裡面夾雜著的,略微發黃,被撕碎了的紙張。

  它們中的大多數都被西川賀重新撿起,然後拼接。

  於是他得到了一份診斷報告。

  一個解釋。

  一個欲望。

  一個恐懼。

  一個瘋狂。

  以及……生命的源頭。

  ——

  姓名:烏丸蓮耶

  性別:男

  影像表現:

  右肺中葉肺門旁巨大軟組織腫塊影……雙肺多發實性小結節,較大位於左肺上葉前段……

  ……

  ……

  …

  祝賀。

  故事開始了。

  第77章 來喝杯吧談談心

  一切源於一次咳嗽。

  一次簡單的,尋常的,可有可無的咳嗽。

  大女兒恰巧在開玩笑,說是遠在英國的外孫在想他。

  他當時是怎麼說的?

  啊……

  想起來了。

  他好像笑了一下,讓大女兒快些去忙自己的事,別來給自己添亂。

  那真是個好孩子啊……

  自小便懂事聽話,長大後就學著料理家業,給自己分下了好大筆重擔。

  儘管早年就與聯姻的丈夫分居,卻仍是那樣令人安心。

  只是終究還不能承載自己那偉大的夙願。

  老人癱臥在床上,那雙混沌的,疲憊不堪的綠色眼眸茫然地望向窗外的春和景明。

  他有些困了。

  整個別館空空蕩蕩,往常會吵鬧著的大小姐與二小姐已經很久沒有回來,就連不時會來看看烏丸蓮耶的大姑爺都不見了蹤影。

  樓下,女僕們在竊竊私語。

  她們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卻自主人家死寂的氛圍感受到了緊張與不安。

  烏丸家這一代統共有三位小姐。

  其中大小姐與丈夫常年分居,打理家業,與在自己家科研部工作的二小姐共同居住在這座由老先生母親傳下來的別館。

  而最小的三小姐,則與其丈夫居住於英國,每當他們的獨子生日前夕,烏丸先生都會與另外兩位小姐前往英國,為那孩子慶生。

  可今年烏丸先生卻沒去。

  因為他生病了。

  嚴重的,兇險的病讓大小姐與二小姐焦頭爛額,便也不好再讓一個身體不適的老人拖著身體去看他的外孫。

  一天一天,一個月又一個月。

  直到大小姐與二小姐失去消息。

  而烏丸蓮耶的病卻在加重。

  老人沉悶的呼吸覆蓋了整座山崖,就連風吹海浪的狂嘯都抹不去那斷斷續續,沒完沒了的咳嗽。

  老人開始咳血。

  一口又一口。

  於是三小姐開始給烏丸先生打電話。

  平緩的,劇烈的,好言好語,斥責辱罵,那位向來和藹的老人像是變了個人,匍匐在床上將他所能碰到的所有東西狠狠地砸碎。

  二樓的主臥的門開始整日關著,血腥味終日縈繞不去,混合著那不知何處而來的腐爛與福馬林的氣息,刺激得讓人作嘔。

  而眾人卻默契地無視了那合不攏的,牆面的縫隙以及每天溢出的暗紅的液體。

  藥水一滴滴地滴下,用過的針頭溢出垃圾桶,沒來得及扭上的藥瓶倒在地上,白色的藥片與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她們回來了嗎?」

  老人喘息著。

  站在暗處的私人醫生底下了頭,「還沒有。」

  「……」

  「……您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足以支持實驗的繼續……」

  「……」

  「況且實驗也並不能保證成功……」

  「滾……滾!廢物!我花那樣多的錢……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養著你們……無論多荒謬的理論都會給足你們支持,事到如今你們和我說那『不成立』?」

  「先生……」

  「不不不!一定是那兩個孩子與我不適配……」

  「先生,我建議結束……」

  「叫老三回來……叫她回來……回來……回來……」

  中年的私人醫生皺起了眉,他是自小接受烏丸蓮耶資助的孩子,也算是與烏丸家小姐們一同長大,因此在烏丸蓮耶籌謀實驗的開始,他便在勸阻。

  男人試著和緩聲音,「這是有駁人倫的……無道德的……」

  「砰!」

  骨瓷與骨頭相撞的瞬間碎成無數片,險險在男人的眼下劃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仿佛是被這一砸給弄懵,過了幾秒,醫生這才顫抖著跪在了那一地狼藉上。

  血將藥片染紅,而醫生根本就不敢為這疼痛出聲。

  往日裡的天父癱在床上,哼哧哼哧地諷笑,「道德?人倫?那種無用的……浪費時間的東西,根本就沒必要存在。」

  他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腫脹的腹水與殘破的肺在共鳴。

  烏丸蓮耶說,「叫她回來,無論用什麼方法。」

  「……是。」

  「出去吧。」

  「是。」

  「對了。」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烏丸蓮耶突然抬頭,那雙綠色的眼睛,幽幽得仿若夜半回魂的鬼火。

  他問,「你老師的理論……是血親都能做到的嗎?」

  醫生單手撐住一旁的小桌,聞言連忙抬頭,「是的,是的!理論上,血親都能!」

  「哦。」

  仿佛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老人突然笑起來。

  他確實擁有一張慈祥,和藹,令人信賴的皮,就像他一如既往向別人所展示出的一樣。

  烏丸蓮耶拍了拍床沿,用一種,在以往很尋常的,親昵的語氣說,「別站那麼遠,過來,好孩子,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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