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桔紅色的路燈已經開始點起。

  她繞著街邊的欄杆走,不時踮起腳,模仿著曾學到的舞步旋轉。

  一大大,二大大,三大大……

  呼氣,吸氣。

  提胯,挺胸。

  然後飛起。

  她在哼不知名的歌。

  她現在是為家人奉獻一切的聖人,是殉道者,是愛而不得的可憐蟲。

  密斯卡岱。

  密斯卡岱。

  密斯卡岱愛著西川賀。

  仿佛是想起什麼趣事,女孩停下舞步,雙手捂住臉頰,緩緩蹲下。

  她的腦袋開始疼了。

  「我真愛她。」

  密斯卡岱痴笑著,「我可以為他付出一切。」

  「我……」

  「我……」

  「我……」

  接下來的話都含糊在了那具金屬的軀殼中,唯有瘋狂在那雙眼睛中鼓動雙翼。

  曼妙,輕盈,旋轉著升起。

  然後墜落。

  她蜷縮在地,聖潔得宛若天使。

  而一隻烏鴉飛來,降落在她的肩上。

  街邊人來人往,唯獨他為此而降落。

  「已經很晚了。」

  屬於琴酒的聲音自耳邊傳來,帶著微不可見的無奈。

  它理了理女孩凌亂的發梢,機械運轉的聲音使對方回過了神。

  他說:「該回家了。」

  於是西川賀醒來了。

  年輕人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試圖掩飾他方才小小的失控。

  他揪了揪身上的裙擺,又伸手撫過臉頰,確認自己沒有太過激動而流淚。

  年輕人尬笑:「哈哈。」

  「晚飯做好了。」

  冷淡的聲音像是有什麼魔力,瞬間平撫了西川賀的心。

  「走快點。」

  「我等你回家。」

  等西川賀將軀殼送回安全屋,自床上甦醒時,便看見了一個皺著眉,坐在床邊看手機的琴酒。

  雙目相撞,總是理虧的那人先敗下陣來。

  最後還是琴酒先開了口。

  「結束了?」

  年輕人尬笑:「你其實可以不用等我的。」

  琴酒沒說話,他總是很安靜。

  這次事件像是把什麼放上了台面,彼此之間尖銳的問題再也不能迴避。

  西川賀無意識地攪著被子,神態放鬆。

  他又開始神遊了。

  「西川……」

  良久琴酒開口。

  「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

  兩個人面面相覷,突然,西川賀笑起來。

  「不要為我擔心,」

  年輕人照在晚霞下,皮膚蒼白到透明。

  很多人只看見了那雙碧綠色眼睛裡的生機勃勃的笑意,卻忽視了他病態的膚色。

  琴酒沒有忽視。

  所以他心疼。

  愛一個人的開始是心疼。

  而他已經心疼西川賀很多年了。

  很多時候他不說,不代表他沒看見。

  可西川賀卻把這種沉默視作默許。

  那人總是把自己排除在外,然後獨自在舞台上出演自己的劇目。

  一直一直,都是如此。

  什麼都不說。

  卻什麼都去做。

  一身傷一身血,下台後還是要軟著嗓子要抱喊疼。

  明明比任何人都喜歡哭,比誰都戀舊多情。

  卻還是逼迫自己去看,去接受。

  就像在密斯卡岱時期,給實驗室里的兩人豎碑時一樣。

  琴酒想:自己大抵是病了。

  病名為愛。

  他應該為西川賀對自己的保護與偏愛而欣喜,而不是在這嘰嘰歪歪個沒停。

  他應該對這些視而不見,好好呆在西川賀為自己劃分的安全線內等對方回家。

  而不是像今天一樣,去找他,確認對方的安全。

  對方比自己懂得大全,比自己站得高,看得遠。

  對方是不會死的。

  他是萬千智慧匯集而成的珍品。

  而自己卻只是一個普通人。

  自己是在不自量力。

  是在杞人憂天。

  是在多管閒事。

  但自己控制不住。

  愛也一樣。

  所以他去找西川賀了。

  一次又一次。

  琴酒坐在床邊,用雙眼將愛人的面龐描摹。

  他單手撐著,將身體探了過去。

  ——然後堵住對方所有呼之欲出的謊言。

  熾熱的呼吸間,他捧住西川賀的臉。

  「我不是在擔心你。」

  他有些難受地說:「我是在愛你。」

  所以能不能不要再把自己排除在外。

  不要再對自己這麼好。

  不要再偏愛自己。

  不要再露出那樣寂寞的笑。

  「西川賀……」

  男人一下一下地親著年輕人的唇瓣,灼熱的呼吸噴打在彼此的臉頰。

  溫度在上升。

  被毯的摩擦給**帶來別樣的觸感,琴酒單膝別在西川賀**。

  他舉起西川賀的手,墨綠色的眼睛仍然清明。

  他知道對方也是這樣。

  自發頂到額頭,再到鼻尖和頸側。

  吻接二連三地降落。

  他咬了一下西川賀的下巴。

  對方方才紊亂的氣息驟然一閉。

  「怎麼了?」

  西川賀攬住琴酒的脖子,臉與臉相貼。

  他面色潮紅,那仿佛詛咒似的蒼白褪去,顏色姣好仿若五月初杏。

  仿佛是在疑惑琴酒動作的暫停,他側臉看向琴酒。

  那雙眼睛濕漉漉的,帶點無辜。

  琴酒用西川賀的手阻攔來自對方的視線。

  「西川……」

  他喃喃,用力咬住對方的喉結。

  「不許再丟下我。」

  「我——」

  「西川。」

  「……」

  「……」

  最終所有話都溶於嘆息。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

  第41章 爭吵是情侶間的必修課

  愛人是一個難題,對於西川賀來說。

  在給他範圍後,他會是一個很好的演員。

  但琴酒的愛不屬於任何範圍。

  他必須加倍認真,加倍努力地去學習,去模仿,不至於被對方輕而易舉地指出自己的漏缺。

  他總是說,「愛」,而對方卻知道自己並不明白這個詞的含義。

  「你愛我嗎?」

  抵死纏綿時琴酒總會掐著他的脖子問。

  「我愛你。」

  簡單的一句卻總是會引來沉默,然後就是刺痛的咬痕。

  西川賀不明白。

  他覺得自己做得已經夠好了。

  可每當自己說出那個詞時,不等琴酒看過來,自己就會搶先獻上一個滿懷愧疚的吻。

  或許是自己太不知滿足。

  自己所求的太多,而不想反饋。

  捧著心理學書本的年輕人想:自己或許天生不會愛人。

  一昧索取,而不懂反饋。

  這是不對的。

  可怎麼辦呢?

  西川賀有時午夜夢回,看著琴酒的側臉,甚至會有點恨意。

  為什麼自己不能像琴酒愛自己一樣去愛對方?

  那樣真摯又柔軟的感情,在傳達到自己這裡的那刻仿佛就變了味。

  他有點惶恐。

  害怕琴酒會在這漫長的學習時間裡棄自己而去。

  不是任何人都會忍受得了這種付出而得不到回報的關係的。

  這是西川賀向安室透他們問來的結果。

  他向來肆意妄為,不顧別人感受,喜歡踩著別人底線竄來竄去,卻在收穫到那個答案的時候有些難受。

  因為受不了自己,所以姐姐走了,因為受不了自己,所以組織里其他人都在背後竊竊私語。

  他知道自己任性,頑劣,顛三倒四而反覆無常。

  沒人受得了自己。

  他們都想要自己死。

  可他卻唯獨想將真心捧出來給琴酒。

  而偏偏是那個人不相信自己的真心。

  可笑的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真心。

  夜半,西川賀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天花板上的吊燈。

  那還是他跑了好幾個家具城挑回來的。

  琴酒在旁邊收拾東西,西川賀方才又讓他出差。

  「赤井秀一現在不在美國,你去把那邊的事物清一清。」

  年輕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將堪堪上升的溫度再次回冷。

  琴酒知道對方又要將自己排除在外了。

  沒人開燈,房間裡一片漆黑。

  偶爾有掠過的車燈擦亮吊燈的水晶片,卻又在閃爍後歸於平靜。

  斑斕的夜色傾灑在兩人的臉上,而一人僵硬,一人笑意盈盈。

  「我可以不去。」

  「你必須要去。」

  強硬的語氣,很少見。

  然後就是長長的嘆息。

  「西川。」

  琴酒說:「你能不能看著我,西川。」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