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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來時明顯力不從心,好幾次兩個人都要直接墜到地上,齊尋甚至咬住了從牆縫裡長出的雜草,到一樓時,下面圍著的人七手八腳地去接,將兩個人托到了地面。

  剛剛人群又發出了驚呼,齊尋沒去聽詳細的內容,也不理會誇讚或是感謝,坐在那低頭去看手臂的擦傷,石子陷在裡面,他輕輕吹了吹,思考著接下來要穿長袖了,不然顏檀看到會擔心。

  「哥……哥哥……」

  是那道喊救命的聲音,齊尋抬起頭,見女孩緊張地看著自己,「哥哥,你的腿掉了。」

  齊尋這才注意到右腿膝蓋以下空了,他不怎麼驚訝,撐著地面單腿站起,前方沒有腿就往後找。

  半截血肉模糊的腿掉在地面,周圍還有幾個沾了血的紙團,沒人敢靠近。齊尋低著頭,一步一步跳了過去,俯身時被汗模糊的視線才清晰了些。

  他的動作頓住。

  斷腿邊有抹黑影,是一隻熟悉的蟑螂,此刻正靜靜地看著他。

  第49章

  有人打了120。

  但那條斷腿太過猙獰,裹在外面的繃帶上還掛著點發黑的血肉,沒人敢上前。

  齊尋也不去注意這些,他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在看見顏檀後就停住了動作。

  周圍很鬧,很多人在講話,但齊尋聽不進,他只看著顏檀,面上的神情看上去要碎了般。

  他動了動唇,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在同一個平地站著,哪怕齊尋把腰彎得很低,人與蟑螂的視線也不會對等。除非他趴下來,臉緊緊貼著地面,眼珠子像一顆彈珠那樣放置。

  可人不能永遠趴著,他們要活著,要生存,要融入這個社會,總要站起來的。

  顏檀看著似乎一點也不想站著的人,難得一次喊出了他的名字,「齊尋。」

  齊尋眼睫劇烈地抖了兩下,那層皮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說話,或者說,很好騙?」

  齊尋又開始看不清面前的東西了,他的眼睛很燙,那些液體充斥在裡面,燒得他胸口都在疼,他努力吸氣,讓新鮮的空氣進來,不讓自己在顏檀面前倒下去。

  他連搖頭都覺得困難,脖頸像被什麼牽扯住,越勒越緊,只能艱難地開口,「……不是。」

  顏檀平靜地看著他:「我們回來的第一天,你有沒有去醫院。」

  「去了,」齊尋咳了幾聲,他將嘴裡的血腥氣咽回去,「……但是要截肢,要手術,要住院。」

  「只有一個月,我捨不得。」一分一秒都不願落下。

  齊尋的聲音斷斷續續,他似乎很難受,可還是堅持把話說完,「我瞞下來是不想你擔心……我沒要死,你走之後我就會去做手術的。」

  顏檀在的這些日子,他只想什麼也不管地陪著她。世界上的人或事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只想跟顏檀在一起。

  蟑螂不懂,不過是生活中少了一個人,怎麼就活不下去了。她想不到有什麼能比生存更加重要。

  「你希望我相信你嗎?」

  齊尋愣愣地看著她,眼睛裡還掛著淚,「我……我沒有騙你。」

  「那你現在去醫院。」

  救護車已經到了,醫護人員抬著擔架過來,齊尋下意識要掙扎,卻在看見顏檀時收了動作,他動了動唇,「……你呢。」

  顏檀:「你真想要我放心,就不該問這個問題。」

  齊尋的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下,斷線似的砸,旁邊的醫務人員還以為他是因為斷腿疼而哭,安慰他馬上就到了。

  直到車門關閉,齊尋都沒見顏檀有所動作,他緩慢地閉上眼,每一次吸進胸口的氣都泛著疼痛的澀意。

  顏檀在救護車快開走時跑了過去,掛在車輪里往上爬,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她都差點從車上摔下來。顏檀摸了摸自己的腿,不小心扯下一根,又默默塞進了身體裡。

  一路跟到醫院,直到齊尋從手術室出來,確認了病房位置她才回家。

  這幾天看見顏檀時對方周圍總繞著屋主人,今天破天荒的,都半夜了家裡還空落落的,燈沒開,窗沒開,電視機外殼上都冷冰冰的。

  梵西繞過電視機後殼,從地面爬上來,「屋主人又出遠門了?」

  顏檀的觸鬚搖了下,她回過神,「在醫院。」

  梵西懷疑自己聽錯了,但看顏檀的樣子並不像在開玩笑,沉默一會。在這不知怎麼突然有些沉重的氛圍里,它像人類那樣哈哈兩聲,「這是好事啊,以前你還費勁心思要讓屋主人去醫院呢,現在他自己就去了。」

  顏檀:「……」

  梵西覺得顏檀狀態更不對了,強行止住話頭,問道,「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屋主人?」

  這話它不過隨口一提,主要是顏檀似乎挺喜歡屋主人的,雖然這樣不太好,但梵西也不是那種古板的領導。沒成想顏檀並未一口應下來。

  這隻過幾天就要結束實習的蟑螂,此刻正揉著自己的觸鬚,盯著那塊黑漆漆的電視屏幕看。梵西好一會才等到她的回應,「為什麼要去,一隻蟑螂能做什麼?」

  顏檀不知道是在問梵西還是問自己,「我能影響什麼?」

  接下來兩天顏檀都沒有去醫院,齊尋也沒有回家。

  醫院病房內,床對面的電視總是開著的,隔壁床問齊尋要看什麼,齊尋沒有講話,他就自行調了頻道。

  齊尋目光不動,很多次他都想從床上下去,不一定要回家,他可以像之前那樣,從外面的窗戶爬進雜物間,偷偷地看顏檀。但他沒有做。

  他口袋裡放了件小毛衣,是顏檀穿過的。那幾根蒼白的手指按上去,力道比以往夜晚裡的要重許多。

  中藥其實沒有用。

  他晚上還是會睡著。一不小心就錯過了與顏檀相處的時間。

  齊尋瞳孔周圍的白色已經被血絲沾滿,他沒再掩飾臉上的異樣,眼皮下沉重的烏青變得明顯。

  這兩天他沒繼續喝中藥,卻意外地失眠了。可是顏檀不在身邊。原本該被珍惜的夜晚時光變得難熬。他勉力撐下去,思緒卻越來越混沌。

  齊尋動了動眼珠,火辣的痛意從眼眶傳來,他看向窗外,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密布。一道驚雷劈出刺眼的亮光,隔壁床的人看了眼外面,「要下暴雨了。」

  今天是顏檀嘴裡的最後一天,齊尋心裡的倒數第二天。

  等他出院回家,顏檀應該已經走了。

  齊尋抿緊唇,他突然坐起身,動作不便連被子都掀到了地上,缺了半截的右腿被紗布包著,他盯著那裡,眼眸有些沉。

  這只是一條腿。一條可有可無的腿。

  他為什麼不能丟棄它,去見顏檀最後一眼?他能。他可以做到。

  半晌,齊尋繃緊的背脊松下來,無力地靠向了床。

  ……可是顏檀在乎。她會不放心。

  大顆雨點砸在了窗戶上,聲音大得讓人以為那玻璃都要被敲碎,隔壁床一蹦一跳地下來拉了窗簾,又生龍活虎地坐到齊尋邊上跟他講話。

  齊尋不理他,他又沒趣地躺了回去。

  齊尋木頭人似的坐在那,眼皮許久動一下,手伸出去夠桌邊的水,視線落過去時倏然一頓。

  他慢慢扯了個笑,可臉部僵硬,肌肉幾番抖動下那弧度稱得上詭異。

  齊尋手頓在半空,一眨不眨地看著顏檀,「……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來的路上,顏檀做好了撲空的準備,幸運的是,齊尋還好好地坐在床上。雖然模樣憔悴,卻比她預想的要好許多。

  「我來跟你告別。」她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也沒察覺到出口的語氣與兩天前比溫和了許多。

  但齊尋發現了。所以他雖然心裡不舍,但還是在那句話後真心實意地笑了出來。

  「什麼時候走啊。」他輕聲問道。

  顏檀:「今晚。」

  隔壁床:「不清楚啊,這雨那麼大,得下個一會吧,但也不好說,指不定明早雨就停了。哥們我之前還以為你是啞巴呢,原來會講話啊哈哈。你前兩天那狀態我還以為你要輕生呢,沒想到只是不愛動不愛說話,嗨呀,這年頭我們遇到也算是一場緣分——」

  齊尋:「……我沒在和你講話。」

  隔壁床:「啊?」

  他扭頭,看眼齊尋,發現他狀態好了些,跟先前比判若兩人,不由想到某些人格分裂疾病,理解道,「那你繼續聊,不用理我。」

  「我……」齊尋漂亮的眼睛已經少了些生氣,他每次眨眼,那些血絲都好似活起來了般,「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顏檀:「你很堅強。」

  齊尋笑了笑,乾澀的唇瓣蠕動兩下,「……我會努力的。」

  努力活著,努力生活。

  「你……你也要開心,」齊尋吸了口氣,「不用擔心我。」

  「不會了,」顏檀將腦袋上的另一根觸鬚摘下,又戳回去,「像你看到的那樣,我在變老,快忘記你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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