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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來越多的筆畫落在紙上,細細的痕跡積少成多,無數劃痕鋪在那處小小的空間裡,等黑色完全覆蓋這裡,原本齊整的方塊內已經被無數混亂的痕跡占滿。

  「你現在看得出來這是什麼字嗎?」『齊尋』把寫完的本子往顏檀面前推。

  顏檀慢慢搖頭。

  「不想被別人發現的話,」『齊尋』把自己的本子送給顏檀,「就可以用這個方法寫下來。」

  顏檀沒接本子,「你呢?」

  『齊尋』:「我們一起用。」

  他把本子攤開,翻到完全空白的地方,「你寫這一頁,我寫這一頁,我們把這些地方都寫滿。」

  「好。」

  顏檀的視線隨著人的移動從『齊尋』的臉挪到了紙面,一支筆出現在眼前,她握住,慢慢地寫下兩個字。

  ……媽媽?

  她為什麼會寫這兩個字。

  顏檀一愣後想去看『齊尋』那頁紙上寫了什麼,可脖子卻仿佛被固定住般,怎麼也挪不動。

  越來越多的媽媽落在紙上,略顯稚嫩的字從上面寫到下面,又反覆循環了好多次。

  寫著寫著,有水滴砸在了紙上。

  視野越發模糊,混沌的世界與思緒間,她似乎被誰抱住,有道聲音在耳邊響起來,「你也被丟掉了嗎?」

  也?

  顏檀不太懂。

  「以後……以後你不要偷偷消失了好不好,我害怕,」那道聲音哽咽了下,很輕的抽泣響起,「你不見了的話,我會很傷心的。」

  「你是不是不喜歡這裡啊?那……如果有天你消失了,我又很想你的話,我會把你的名字寫在紙上,將白紙寫成一張黑色的紙,這樣我既想了你,又沒人知道你不見了。」

  最後是一句,「你想去哪裡都可以的,我看不見你也沒關係的,我們會一直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混沌疼痛交替流轉間,顏檀看到了另一幅場景。

  蒼白的指尖抵著地板,摔在地上的人好半天才爬起來,他長時間未進食,唇瓣裂開無數死皮,有些透明的皮下還隱隱藏著幾抹紅色。

  顏檀花了點時間才認出那是齊尋。

  等坐回桌前,他額頭上已然出了不少冷汗,這麼點距離他走得頗為費勁。

  他拿起筆,翻開本子。幾張全黑的紙頁被翻過去,筆尖落在了空白的頁面。

  齊尋一筆一筆寫下了兩個字,然後又是兩個字。

  顏檀,顏檀,顏檀……

  不知過了多久,歪歪扭扭的名字已經將頁面大部分都覆蓋,齊尋卻仍握著筆在寫,筆尖戳在本子上的力道越來越重。

  落下的每一筆都刻出比前一次更深的劃痕,發出一聲比一聲怪異的刺啦聲,在寂靜的深夜裡起出細密的驚詭之感。

  臉上的眼眸深深陷進眼眶裡,瞳孔在黑暗中大得有些滲人,眼際往中心攀去又細又深的血絲。

  本上的落點雜亂無章,可隨著齊尋越寫越多,黑色線條逐漸填滿了字與字之間的空隙,到最後整張白色的紙都被黑色填滿了。

  這個亮度看不清墨跡劃痕的反光,那張紙成了塊徹徹底底的黑布,邊緣不齊整,沒有彈性的紙面好似被什麼拉扯開,硬生生扯出與對邊不對等的長度。

  沒有什麼咒術,沒有什麼密語,沒有起死回生時間回溯的祈求,他只是在思念她。一個還活著的人痛苦地思念一個死去的人。

  顏檀沒看多久,在鏡面自行碎裂前踏了出去。這次她觸鬚那出現的是一片葉子,上面歪歪扭扭地畫著地圖。

  落入亡者夢之際,葉子變成了張圖案,刻在了齊尋身邊的樹上,他伸手去觸碰,還滯在半空時顏檀就轉了身形。

  亡者夢跟著停頓片刻,盡數裂了開來。

  外面蟑螂神正蹲在儀器前,指著交易成功的字樣給顏檀看,「因果對等了,飯馬上送來。」

  第33章

  每一個生命都有意義——顏檀的實習記錄

  進入第三面鏡子時,阿楸回到顏檀身邊,來到了最初的生生村。這次不用一直跑,直接出現在了祭台前。

  在這忙活的人類不少,他們動作很慢,從袖子裡露出來的胳膊突出好大一塊人骨,薄薄的一層皮貼在上面,青色的血管凸起,瞧著陰森森的。

  撲通一聲,有人重重跪在了地上,他肩上扛著根原木,脊背幾乎被壓彎了,朝人群喊道,「祭祀真的有用嗎?有這功夫我不如上山去挖菜,我們到底能祭出什麼?」

  糧食?房屋?還是一竅不通的學識?甚至牲畜村里也沒幾隻了。

  村長正在擺弄本扉頁被撕得幾乎不剩什麼的書,「我們也只有這條路可以走了。」

  今年不知什麼原因,地里的稻穀全都長不起來,這樣下去他們肯定會在這持續的災難中餓死,還不如祭祀一把,死馬當作活馬醫。

  這祭祀求神的書是村長從地窖里翻出來的。

  「那我們總得知道自己祭的是誰!」原木往肩下滾了滾,露出一道滲出血的壓痕。

  「不死神,」村長喃喃道,「我們要祭的,是不死神。」

  大片田地荒蕪,莊稼枯死,水源也變得渾濁,只有神能庇佑他們在這樣的境地活下去。

  村里近幾年都沒有新生兒,前些年人們餓狠了,易子而食,村里剩的孩子更是少,當時不少人邊哭邊咽下那些肉,發著誓說只有這次,可誰能保證以後的事。村長的目光看向周圍,有個娃娃的腦袋藏在石頭後面,露出半張臉怯生生地看著這邊。

  他斬釘截鐵道,「這個神,一定要拜。」祭祀,求神,給他們全村一條生路。

  他低頭時露出半個被砍過的後背,那是饑荒時維持村里秩序被砍的。

  阿楸見顏檀看得認真,問道,「你覺得他們會成功嗎?」

  「我不知道。」顏檀說。

  「那你會祝他們成功嗎?」

  顏檀停頓會,說會的。

  「為什麼?」阿楸好奇問道。

  「因為他們在努力活著。」顏檀看見遠處蹲著一個孩童,那隻短短的手臂伸長,在土裡抓了一把,將那些僵硬的土塊塞進了嘴裡。

  頭突然痛起來,顏檀的話短暫停了下,才繼續道,「我希望想活著的人都可以活下去。」

  阿楸撓撓自己的兩根觸鬚,意味不明道,「這樣啊。」

  *

  樹梢被風吹得唰唰作響,將月光遮了大半,祭台前點了根蠟燭,幾人蹲在這蹙小火苗前。

  祭祀無糧,高築的祭台上堆滿了乾草,棚搭在上方,將這片空間蓋得嚴嚴實實,防止突如其來的雨玷污此處。

  「我們村什麼都沒有,神會答應庇佑我們嗎?」

  「手札里說,不死神最看重規矩,求祂什麼,必須要奉上交易的東西。」

  「可……我們能給什麼呢。」

  村長咳了幾聲,小火苗被吹得搖搖晃晃,往外竄去幾分又躍了回來,「鮮血。」

  「……活人啊?」

  「前些年,顏家不是從外面撿了個小孩嗎?」

  「我記得,是個小女孩。」

  「不死神不喜男性,將那女娃祭了吧。」

  「村長……顏家怕是不會願意。」

  「犧牲一個娃娃,保全村平安,」村長摸出菸斗,顫顫巍巍地在火上蹭了下,「這明明是件很公平的事,說到底還是我們賺了。」

  落在那娃娃身上是不公了些,但村里養她那麼些年,也盡心盡力了。

  災災禍禍這幾年,她還能好好活著,已經比大部分孩子幸運了。

  他們……他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顏檀,你現在還希望那些人成功嗎?」阿楸趴在旁邊,歪著觸鬚靠向顏檀。

  顏檀的腦袋突突地疼,這高台總有些熟悉,她似乎看見了仿佛要撲到天空中的火焰,以及被火淹沒的一張臉。

  思考變得困難,滿腔情緒好像下一刻就要逸散出來,又被什麼壓了回去。

  阿楸看著她,直到顏檀慢慢地轉了腦袋——這是個極其像人類的動作,蟑螂是不需要轉換視角看東西的,她才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冷靜地問,「你能背動那個女孩嗎?」

  阿楸愣了愣,「啊……啊?我能吸引人類的注意。」

  腦子裡的疼痛突然一骨碌全涌了出來,顏檀勉強開口:「那你引開人類,我去把那女孩背走。」

  阿楸難過道,「可他們還會選擇別的鮮血,只要祭祀這件事不過去,總是要有人犧牲的。」

  蟑螂可以救一個人,兩個人,能救所有人嗎?在這種人類群體性的災難面前,蟑螂可以做什麼?

  天災不是人能預測的,更不是蟑螂能掌控的。生生村或許就是單純的運氣不好,各種災難躺趕趟湊在一塊,壓得這群村民喘不過氣來,偏又沒死絕,就這麼吊著一口氣,讓他們擔心接下來的日子,又害怕以前的事循環往復。

  顏檀已經沒法思考了,她盯著遠方那簇飄飄搖搖的火苗,下意識道,「我……能不能,能救一個是一個?」<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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