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稍等。我想我需要先告訴你別的事情，」石黎給他倒了杯水，輕輕擱在茶几上，「喝幾口緩一緩。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你回來一趟嗎？」
齊尋並沒有興趣知道。事實上，只要有人能告訴他關於顏檀的線索，他做什麼都無所謂。別說從行胡南回來一趟，就是來回反覆十趟百趟他都會去做。不用給任何理由，他也不需要。
「關於生生村的新消息，我沒有成功發出去，」好在石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一個人便能講完所有的話，他靜靜地看向齊尋，「我嘗試以語音、文字甚至照片的形式將信息發給你，無論直說還是隱喻卻都失敗了。也因此我才需要你回來一趟，當面看。」
說著他就把手機拿出來，解鎖後給齊尋展示，「你可以先看看，這些都是我沒發出去的信息。」
失敗的撥通號碼，紅色感嘆號的消息，像被什麼不知名的力量禁錮著，密密麻麻占了整塊屏幕。
「還有，」石黎點開另一個界面，「這是我找人根據你的手機號追溯出的那晚的聊天記錄，但由於時間久遠只能恢復一條，你自己看。」
消息以手機號的形式發出，齊尋一眼就認出了那串熟悉的。是顏檀的。
內容也是條分手通知，時間在2020年12月27日23:59，同樣很巧合地發生在刪好友半小時以前。
顏檀也露出腦袋看了眼屏幕，沒有任何印象。
「同樣的分手通知，同樣的時間節點，你覺得這是巧合嗎？至少在我看來，這足以說明生生村的事情不簡單，三年前的事情……也應該不止人力的參與，」石黎說，「這句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我還是要說……我認為，事情最好到現在就結束。」
齊尋將視線從屏幕移到石黎的眼睛，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對方，漆黑的瞳仁外眼白表面浮起的細長血絲似乎動了動。他什麼都沒說，但態度明明白白地表現了出來。
「我知道，你不願意，我也不勸你了。」石黎朝他禮貌地笑了下，接著把面前的電腦轉了個方向，亮起的屏幕正對齊尋。上面是一個沒見過的網址頁面，簡陋的問答形式像被人隨意甩上兩行靠在一起的字。
「這是之前我搜生生村相關信息時找到的小網站，其中一個回答里寫生生村地址與行胡南有關。」
齊尋定定地看了他很久，久到石黎的眉毛幾乎要不顧涵養地皺起來，才垂眸去盯頁面，他全程都沒講話。
石黎繼續開口，「很巧的是，這個網站在不久前就被打假了——之前我沒有發現。後面察覺不對是因為我又翻出了夏然的本子，在裡面找到了生生村的信息。」
「在哪。」齊尋似乎並不在乎他怎麼合理推斷出已知答案錯誤，又怎麼有效地得到正確信息。他只關注這個答案是什麼。
即使有幾年沒當人類了，顏檀也覺得他這樣聽到什麼線索便信什麼的做法有些過於衝動。他像溺水許久的人，面前出現根浮木便緊緊抱住，順流而下，並不在乎自己會被帶到哪兒去。
石黎抬起頭，鏡片下掩著的眼眸掃過齊尋身上藏不住的狼狽，這才開口，「落石盤。」
被翻開的頁面送到齊尋手上，他沒低頭，只撥動著自己的視線往下落去。
上面記錄著很多雜亂的信息與奇怪的符號，字與字的空行中插了一排很小的字，它前不久被人用筆圈了起來——生生村早在十幾年前更名落石盤。
許是齊尋看得有些久了，石黎順勢把地圖搜出來，伸手給他指了指某個位置，無縫銜接說道，「落石盤，距離樓新一千公里。」
顏檀縮在頭髮里，看見地圖上展示的地點，是與行胡南完全相反的方向。
齊尋站起來，回他，「知道了。」
說著就要拖著行李箱出門，石黎在後面喊他，「你現在就走？」
齊尋：「是。」
因為這個倔強的單字，石黎臉側的青筋用力地繃緊，隨後重重跳了下。
齊尋依舊不說話，轉身把行李箱往外拉。
石黎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忍著什麼，在齊尋邁上出門的台階時，他開口道，「生生村不是個安全的地方，你要是能等我一晚，明天我們一起過去，保險點。」
「等不了，」齊尋頭都沒回，「我在那邊等你。」
顏檀回頭了，門被關上前她看見石黎的身影映在天花板落下的明亮燈光內，那張臉卻褪去常掛著的儒雅，沾上了奇怪的神色。
齊尋重新買了票，最近的航班在三個小時後，他有空回一趟家。
到家後齊尋把柜子里所有衣服褲子都塞進了行李箱裡，似乎起了把這些衣物當做一次性用品來穿的打算。
「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家裡進了個陌生人。」梵西的語氣難得嚴肅，見顏檀從屋主人的頭髮那跳下來，軀殼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這樣很容易死掉的吧，屋主人經常要倒在地上，頭指不定就磕哪裡了。這工作真的太危險了。
梵西停下話頭勸顏檀，「經常跟在屋主人身邊，你還是要注意點。」
顏檀不覺得齊尋會傷害自己，跳過這個話題，問起它剛才說起的事情，「家裡進了誰？」
「我是不認識的，飛璇認識，聽它說是……人類37號？」
石黎？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
梵西：「你們走後沒多久。」
「他從門直接進來的，幾乎把屋裡的角落都翻了翻，我們躲得夠嗆，根本不敢在他面前出現。」梵西一提起這件事就煩得很。
那個人類著裝整齊，連頭髮都梳得一絲不苟，舉手投足透著股斯文矜貴——這樣的人，肯定不會允許自己的視野里有蟑螂的存在。
「他還拿了個本子，」食什打著嗝出現，「看見哪裡髒的他就對著本子看啊看，好像裡面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
「本子？」顏檀突然想起了那隻蟑螂說的儀式。
她爬到高處去看地面，那些陳年的、洗不去的污垢看上去似乎確實構成了某種圖案，但並沒有給她帶來不適感。
「總之，這種做法不對，」食什皺眉，「雖然屋主人總是不拉屎，但我也不想換屋主人。」
那個什麼什麼七的人類，看上去就一副能把蟑螂拍死的模樣。
它不喜歡。
「……」
讓梵西幫忙看著點齊尋，顏檀爬去隔壁找了飛璇。
對方這個點正安靜地當一隻寵物，它的主人此刻正在加班。
看見顏檀，飛璇往旁邊挪了挪，將自己的窩空出一塊區域，不自覺小聲道，「你出差回來了？」
「等會要走，」顏檀講，「有一些事情找你幫忙。」
「你說。」
「37號人類，石黎，你方便把他的觀察報告給我一份嗎？」
「哦哦你想根據他寫45號是吧，沒問題啊，我找一找。」
蟑螂的窩下鋪著一堆樹葉，被分門別類整理成一沓一沓的柱形，飛璇在裡面挑挑揀揀，拿出其中一沓，「37號的所有記錄都在這了。」
外面想起食什喊她回去的聲音，顏檀把葉子收好，快速問道，「37號的工作是什麼？」
「工作？」飛璇也很快地回想，「我記得他之前經常對著電腦敲敲打打，工作應該跟這個有關係吧？」
問到答案後，顏檀從門縫裡爬出去，隔壁房間的門已經關上了，齊尋正往電梯的方向走，梵西守在門口，朝那個方向點了點觸鬚，「快跟上吧。我回頭問問那個人類是怎麼回事。」
齊尋走得很快，顏檀爬得比他更快些，在電梯門合上前她成功鑽進了齊尋的頭髮里。
*
飛機的落地點不是石黎告知的落石盤，齊尋固執地返回行胡南。
等他拎著行李箱回到住了幾天的小賓館時，顏檀才有功夫爬下去看齊尋的臉。
連續的奔波讓他的狀態看上去很差，握著拉杆的手也一直在抖，唇色比昨晚更加慘白。
顏檀很難用幾個單調的詞去形容齊尋。她覺得實習記錄已經變得難寫了起來，齊尋的所作所為，除了愛她這個單一的原因，真的沒有摻雜別的成分嗎？她到底該怎麼記，或者說，她該如何去看齊尋？
齊尋再次辦理了入住，前台看見他時，面部忍不住抽動兩下，把上次的房間又開給了他。
「先生，新規定，每晚要加收五十元清潔費。」
齊尋耷著眼皮，沉默地付了押金。
等他的身影消失，前台才忍不住跟同事吐槽了下，「這個人怎麼又來了。」
「他怎麼了？」
「在房間裡拉屎。」
「？」
第22章
他的果斷像與神有了關聯，從窺不見的細枝末節里探出自己的做法——顏檀的實習記錄
短短的時間裡，齊尋來回倒騰，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會累得夠嗆，更別提他看上去就一副氣血不足的樣子，於是剛進房就定好鬧鐘倒床上睡過去了。
顏檀習慣於奔波，需要的休息也少，暫時的空當里就去翻關於石黎的記錄本。<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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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尋並沒有興趣知道。事實上，只要有人能告訴他關於顏檀的線索，他做什麼都無所謂。別說從行胡南回來一趟，就是來回反覆十趟百趟他都會去做。不用給任何理由，他也不需要。
「關於生生村的新消息，我沒有成功發出去，」好在石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一個人便能講完所有的話，他靜靜地看向齊尋，「我嘗試以語音、文字甚至照片的形式將信息發給你，無論直說還是隱喻卻都失敗了。也因此我才需要你回來一趟，當面看。」
說著他就把手機拿出來，解鎖後給齊尋展示，「你可以先看看，這些都是我沒發出去的信息。」
失敗的撥通號碼，紅色感嘆號的消息，像被什麼不知名的力量禁錮著，密密麻麻占了整塊屏幕。
「還有，」石黎點開另一個界面，「這是我找人根據你的手機號追溯出的那晚的聊天記錄，但由於時間久遠只能恢復一條，你自己看。」
消息以手機號的形式發出，齊尋一眼就認出了那串熟悉的。是顏檀的。
內容也是條分手通知，時間在2020年12月27日23:59，同樣很巧合地發生在刪好友半小時以前。
顏檀也露出腦袋看了眼屏幕，沒有任何印象。
「同樣的分手通知，同樣的時間節點，你覺得這是巧合嗎？至少在我看來，這足以說明生生村的事情不簡單，三年前的事情……也應該不止人力的參與，」石黎說，「這句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我還是要說……我認為，事情最好到現在就結束。」
齊尋將視線從屏幕移到石黎的眼睛，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對方，漆黑的瞳仁外眼白表面浮起的細長血絲似乎動了動。他什麼都沒說，但態度明明白白地表現了出來。
「我知道，你不願意，我也不勸你了。」石黎朝他禮貌地笑了下，接著把面前的電腦轉了個方向，亮起的屏幕正對齊尋。上面是一個沒見過的網址頁面，簡陋的問答形式像被人隨意甩上兩行靠在一起的字。
「這是之前我搜生生村相關信息時找到的小網站，其中一個回答里寫生生村地址與行胡南有關。」
齊尋定定地看了他很久，久到石黎的眉毛幾乎要不顧涵養地皺起來，才垂眸去盯頁面，他全程都沒講話。
石黎繼續開口，「很巧的是，這個網站在不久前就被打假了——之前我沒有發現。後面察覺不對是因為我又翻出了夏然的本子，在裡面找到了生生村的信息。」
「在哪。」齊尋似乎並不在乎他怎麼合理推斷出已知答案錯誤，又怎麼有效地得到正確信息。他只關注這個答案是什麼。
即使有幾年沒當人類了，顏檀也覺得他這樣聽到什麼線索便信什麼的做法有些過於衝動。他像溺水許久的人，面前出現根浮木便緊緊抱住，順流而下，並不在乎自己會被帶到哪兒去。
石黎抬起頭，鏡片下掩著的眼眸掃過齊尋身上藏不住的狼狽，這才開口，「落石盤。」
被翻開的頁面送到齊尋手上，他沒低頭，只撥動著自己的視線往下落去。
上面記錄著很多雜亂的信息與奇怪的符號，字與字的空行中插了一排很小的字，它前不久被人用筆圈了起來——生生村早在十幾年前更名落石盤。
許是齊尋看得有些久了，石黎順勢把地圖搜出來，伸手給他指了指某個位置，無縫銜接說道，「落石盤，距離樓新一千公里。」
顏檀縮在頭髮里，看見地圖上展示的地點，是與行胡南完全相反的方向。
齊尋站起來，回他，「知道了。」
說著就要拖著行李箱出門，石黎在後面喊他，「你現在就走？」
齊尋：「是。」
因為這個倔強的單字，石黎臉側的青筋用力地繃緊，隨後重重跳了下。
齊尋依舊不說話，轉身把行李箱往外拉。
石黎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忍著什麼，在齊尋邁上出門的台階時，他開口道，「生生村不是個安全的地方，你要是能等我一晚，明天我們一起過去，保險點。」
「等不了，」齊尋頭都沒回，「我在那邊等你。」
顏檀回頭了，門被關上前她看見石黎的身影映在天花板落下的明亮燈光內，那張臉卻褪去常掛著的儒雅，沾上了奇怪的神色。
齊尋重新買了票，最近的航班在三個小時後，他有空回一趟家。
到家後齊尋把柜子里所有衣服褲子都塞進了行李箱裡，似乎起了把這些衣物當做一次性用品來穿的打算。
「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家裡進了個陌生人。」梵西的語氣難得嚴肅，見顏檀從屋主人的頭髮那跳下來，軀殼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這樣很容易死掉的吧，屋主人經常要倒在地上，頭指不定就磕哪裡了。這工作真的太危險了。
梵西停下話頭勸顏檀，「經常跟在屋主人身邊，你還是要注意點。」
顏檀不覺得齊尋會傷害自己，跳過這個話題，問起它剛才說起的事情，「家裡進了誰？」
「我是不認識的，飛璇認識，聽它說是……人類37號？」
石黎？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
梵西：「你們走後沒多久。」
「他從門直接進來的，幾乎把屋裡的角落都翻了翻，我們躲得夠嗆，根本不敢在他面前出現。」梵西一提起這件事就煩得很。
那個人類著裝整齊，連頭髮都梳得一絲不苟，舉手投足透著股斯文矜貴——這樣的人，肯定不會允許自己的視野里有蟑螂的存在。
「他還拿了個本子，」食什打著嗝出現，「看見哪裡髒的他就對著本子看啊看，好像裡面有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
「本子？」顏檀突然想起了那隻蟑螂說的儀式。
她爬到高處去看地面，那些陳年的、洗不去的污垢看上去似乎確實構成了某種圖案，但並沒有給她帶來不適感。
「總之，這種做法不對，」食什皺眉，「雖然屋主人總是不拉屎，但我也不想換屋主人。」
那個什麼什麼七的人類，看上去就一副能把蟑螂拍死的模樣。
它不喜歡。
「……」
讓梵西幫忙看著點齊尋，顏檀爬去隔壁找了飛璇。
對方這個點正安靜地當一隻寵物，它的主人此刻正在加班。
看見顏檀，飛璇往旁邊挪了挪，將自己的窩空出一塊區域，不自覺小聲道，「你出差回來了？」
「等會要走，」顏檀講，「有一些事情找你幫忙。」
「你說。」
「37號人類，石黎，你方便把他的觀察報告給我一份嗎？」
「哦哦你想根據他寫45號是吧，沒問題啊，我找一找。」
蟑螂的窩下鋪著一堆樹葉，被分門別類整理成一沓一沓的柱形，飛璇在裡面挑挑揀揀，拿出其中一沓，「37號的所有記錄都在這了。」
外面想起食什喊她回去的聲音，顏檀把葉子收好，快速問道，「37號的工作是什麼？」
「工作？」飛璇也很快地回想，「我記得他之前經常對著電腦敲敲打打，工作應該跟這個有關係吧？」
問到答案後，顏檀從門縫裡爬出去，隔壁房間的門已經關上了，齊尋正往電梯的方向走，梵西守在門口，朝那個方向點了點觸鬚，「快跟上吧。我回頭問問那個人類是怎麼回事。」
齊尋走得很快，顏檀爬得比他更快些，在電梯門合上前她成功鑽進了齊尋的頭髮里。
*
飛機的落地點不是石黎告知的落石盤，齊尋固執地返回行胡南。
等他拎著行李箱回到住了幾天的小賓館時，顏檀才有功夫爬下去看齊尋的臉。
連續的奔波讓他的狀態看上去很差，握著拉杆的手也一直在抖，唇色比昨晚更加慘白。
顏檀很難用幾個單調的詞去形容齊尋。她覺得實習記錄已經變得難寫了起來，齊尋的所作所為，除了愛她這個單一的原因，真的沒有摻雜別的成分嗎？她到底該怎麼記，或者說，她該如何去看齊尋？
齊尋再次辦理了入住，前台看見他時，面部忍不住抽動兩下，把上次的房間又開給了他。
「先生，新規定，每晚要加收五十元清潔費。」
齊尋耷著眼皮，沉默地付了押金。
等他的身影消失，前台才忍不住跟同事吐槽了下，「這個人怎麼又來了。」
「他怎麼了？」
「在房間裡拉屎。」
「？」
第22章
他的果斷像與神有了關聯，從窺不見的細枝末節里探出自己的做法——顏檀的實習記錄
短短的時間裡，齊尋來回倒騰，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會累得夠嗆，更別提他看上去就一副氣血不足的樣子，於是剛進房就定好鬧鐘倒床上睡過去了。
顏檀習慣於奔波，需要的休息也少，暫時的空當里就去翻關於石黎的記錄本。<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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