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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和謙用手背抹了一把酸澀的眼圈。

  無數次噩夢驚醒的午夜,他都會滿頭大汗狼狽地爬到魏牧城身邊,去看他的鼻息,去觀察他胸膛的起伏,去聽他微弱的心跳。

  「欸...」

  陸和謙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

  魏牧城微涼的手撫上他的面頰,像是在替他抹去淚水,但陸和謙的臉上沒有眼淚,他緊貼著那隻手,深吸兩口氣將心情平復下去。

  結婚那幾年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地和魏牧城聊過,他總是那麼的不耐煩,總是那麼的忙碌,總是將忽視當做理所應當的事情。

  現在,他貼著這副瘦弱乾枯的身體不斷碎碎念,他談陸安的未來,談他們的未來,他的思維飛起來繞著魏牧城打轉,想不起停下來,不斷地說下去,說到嘴唇乾澀,說到嗓子變啞。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你煩我我也不會走,就算不得不離開,也只是離開一小會。」

  「我走去哪裡都會給你報備,你是我的領導去哪裡我都會向你匯報,我們就用手機聯繫,你只要接通,我只要聽見你的呼吸就知道你在聽。」

  他撥通了魏牧城的號碼,將手機放到他的耳邊,自己的聲音透過兩重音傳回了耳朵里。

  「就像這樣,這樣就行。」

  「領導,我去開會,領導,我去應酬,我保證九點之前一定回家,晚一秒都不行。」

  陸和謙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那笑意並不苦澀也並不無奈,他拿著手機,像是在二重音里得了趣。

  「可以聽到嗎,我的愛人,我的牧城,我是陸和謙。」

  「可以。」

  帶著沙礫感的低啞聲音透過聽筒傳來。

  陸和謙猛地怔住,短短兩個字卻扣響了陸和謙心上的一根弦,他的世界嗡嗡震顫。

  陸和謙無法控制地發起抖來,他盯著魏牧城的雙眼,盯著他的唇,魏牧城也在瞧他,他的瞳孔里是陸和謙的倒影。

  淚水滴落在細沙,膝蓋一軟,他半蹲著幾乎跪在他的身邊,他流著淚宛如一個朝聖者虔誠地在魏牧城的唇上落下一吻。

  從魏牧城生病起,他的心臟就高高懸起來落不下。

  現在落日溫柔又輕緩地慢慢消失在地平線,

  但世界並不灰暗,

  世界留有餘溫。

  第8章 木偶綜合症相依篇(二)

  一、

  陸和謙不打算告訴陸安全部實情,他只說。

  「那是我和你爸爸定情的地方。」

  有了這層含義陸安明顯對這個島嶼轉換了心境,他開始對這個父輩定情的浪漫說法充滿新奇體驗,魏牧城聽了他的話,笑了笑。

  「他是這麼和你說的?那就是吧。」

  小島的遊玩項目不幾年就會翻新一次用以吸引遊客,恆久不變的只有那片湛藍的海和溫柔的落日,陸和謙牽著魏牧城的手散步,腳下是鬆軟的細沙,陸和謙的左手拎著一個藍色小桶,魏牧城偶爾會低頭看看,陸和謙會聽他的話撿起漂亮的貝殼。

  貝殼和海螺撿了小半桶,陸和謙還會蹲下來抓小螃蟹,一抓一個準。

  魏牧城只需要在一旁看著,他不用彎腰,他的手裡只有一枝玫瑰花。

  旁邊小朋友的潑水遊戲濺起水花,陸和謙擁住魏牧城的肩膀,抬手替他遮擋,帶著人往前快走了幾步。

  「潑到你了嗎?」

  魏牧城不開口,他的臉上忽然多了幾分靈動的光彩,彎下腰撩起一捧水花潑向陸和謙。

  鹹鹹的海水滴落在襯衫,滴落在唇角,陸和謙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站在原處不斷擴大臉上的笑。

  魏牧城潑了兩三次,陸和謙只假裝扭了扭身子躲避,腳下卻生了根,始終站在距離魏牧城不過兩步之遙的地方。

  「寶貝兒,你剛才濺起的水花好像有彩虹,看見了嗎?」

  魏牧城沒看見。

  「那你再潑一次。」

  沒等魏牧城再有動作,陸和謙身後響起水聲攪動,隨後只覺得後背微涼,海水潑上去,陸安在他身後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

  「老爹,我這個真有彩虹,我剛才看見了哈哈哈。」

  陸和謙抽動了兩下嘴角,皮笑肉不笑,眼神逐漸變得危險。

  幾步之外有冰激凌甜筒,魏牧城去買了三個,付款後一回頭,發現兒子正在水裡撲騰,陸和謙就氣定神閒地站在一旁單手插兜,他轉過頭發現魏牧城在看後,又上前拎起兒子的衣領。

  「喲,兒子怎麼在這就玩上了,這麼淺也不能游啊,快起來。」

  陸安:「咕嚕咕嚕...」

  被親爹收拾一頓的陸安不敢怒也不敢言,甚至在陸和謙患上流感時被他倒打一耙說是被他潑水害的。

  陸和謙少有生病的時候,但這次從海島回來就開始感冒流鼻涕,一開口還帶著濃重鼻音,藥片吃了一大把也攔不住噴嚏連連,魏牧城將晚上要吃的藥片分好,此刻陸和謙正在臥室門口,他轉過頭打了個噴嚏,嗓子的聲音有些啞。

  「寶貝兒,我今晚去別的臥室睡了,別傳染給你。」

  魏牧城說,「沒什麼事的。」

  陸和謙神情堅定地搖搖頭,「你早點睡吧,我就在隔壁,有事你打電話我就過來。」

  魏牧城將分好的藥片放在抽屜里,沒給陸和謙拿過去,也沒有再出口挽留他離去的腳步。

  陸和謙進屋嘗試入睡翻來覆去睡不著,陸安路過,門被『唰』地打開。

  「幹嘛呢?」

  陸安拎著水壺,無辜眨眼,「我接點水喝。」

  陸和謙『哦』了一聲,「動靜這麼大,還以為你這麼晚還瞎鬧。」

  門被關上,留下滿臉茫然的陸安。

  他就是出門接個水,動靜很大嗎?

  十點鐘,魏牧城關掉了臥室燈,他在靜默的空間中安靜等待,不過二十分鐘,手機消息發過來。

  「睡了嗎?」

  魏牧城回,「還沒有。」

  「怎麼還沒睡,這麼晚了。」

  魏牧城回,「嗯。」

  又過了三秒,他問,「要回來嗎?」

  沒到半分鐘,走廊里傳來腳步聲,陸和謙打開臥室門,生了病的人自然沒什麼精氣神,但是他的眼裡也絕對沒有半分困意。

  魏牧城將抽屜里的藥遞給他,後者接過來吃了。

  「我這兩天睡沙發上就行,你不用管我。」

  右邊的真皮沙發不算大,陸和謙躺在那裡腿會稍稍曲起來,這可不是個舒服的地方,他執意躺在那,魏牧城也沒阻攔,自顧自躺下關掉了燈。

  適應過一段黑暗,陸和謙睜開眼睛去看床上魏牧城的輪廓,他背對著他,脊背雖消瘦卻挺直,被子蓋在肩膀上留了些空隙,他的身旁空落落的,陸和謙毫無睡意,看著魏牧城一個人安靜地睡在那裡。

  空氣里一時間連兩人淺淡的呼吸聲都聽不見,又過十幾分鐘,魏牧城已經迷迷糊糊睡了一陣,一翻身觸碰到身側冰冷,稍稍清醒了一會抬眼就見陸和謙依舊在沙發上望著他,一長條的人窩在沙發上,眼巴巴的,也不吭聲。

  魏牧城將身旁的被子掀開了一角,甚至沒用開口。

  黑暗中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床鋪陷下去一塊,陸和謙爬上了床鋪,重新躺在魏牧城身邊,將人安穩摟在懷裡,感受著溫熱的身軀緊貼他的胸膛,陸和謙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鼻子埋進愛人的脖頸處深嗅一口。

  「其實我抵抗力挺好,剛才還吃藥了,應該沒什麼事,不能傳染給你。」

  陸和謙開始自己找補。

  「傳染了也沒關係。」魏牧城輕聲說,「生病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兩人在一起生活這麼多年,陸和謙什麼樣子魏牧城早已心知肚明,幾乎每次生病都要這樣搞一通,結果每次都是根本睡不著,要麼就是給魏牧城發消息等台階,要麼就是自己跑回來,有幾次魏牧城真的睡著了沒看見消息,再一睜眼睛昨晚還義正言辭要防止傳染的人就躺在他身邊。

  魏牧城已經習以為常,他從不拆穿他。

  將魏牧城抱在懷裡,反覆折騰無法入睡的人沒過兩分鐘呼吸便平穩下來。

  門外,正是長身體的陸安肚子餓,陸和謙不讓他吃零食,他卻徑直略過冰箱裡的營養夜宵,偷著拿了一大袋子零食,嘴裡還叼著根巧克力棒,路過父親門口,腳下一滑袋子掉在地上,鋁罐飲料在空蕩長廊發出綿長脆響,陸安面如菜色,心想這下可完了。

  他轉頭去看臥室門,但是半天也沒有動靜,他手忙腳亂將零食撿起來回到屋子裡。

  門內,魏牧城被聲音驚醒,稍加思考便知道恐怕是兒子又在偷偷亂吃東西,他沒去管,回過頭看了一眼陸和謙,他睡得正香,鼻尖碰著魏牧城的脖頸,手臂摟著魏牧城勁瘦的腰身,仿佛天大的事也不會將他吵醒。

  但陸和謙這次生病確實沒那麼輕易好轉,第二天他的腦袋依舊昏沉,隱約有低燒的跡象。公司那邊會議推遲,陸和謙躲在家裡睡了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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