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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罈上的污泥蹭到她胸前。她總是穿白衣,於是這一點髒污格外明顯。

  但慕也此刻毫不在意。

  她緊緊地抱著這酒罐,心裡五味翻湧,只默默想,舒緬是何時埋下這壇酒的。

  或許是他向她請辭告別的那個深夜,或許是啟程去參加萬宗法會的前夜,又或許是更早,就在他栽下這棵樹時。

  酒罐的材質粗糙,摸在手中也充滿了涼意。但慕也的眼眶卻開始發熱,有一種莫大的委屈湧上心頭,叫她想痛痛快快哭上一場。

  師弟。

  她本以為這一別緣分就盡了,沒想到原來他留下了這麼多東西。

  「喵嗷~」

  一聲貓叫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她連忙拭去將落的淚水。三花顏色的小貓從霧氣里竄出來,圍著她的腳轉圈,口中叫個不停。

  「你是誰家的小貓呢?」

  慕也輕聲問著,溫柔地將小貓抱起來。小貓身上軟軟的,也暖暖的,烏黑圓潤的眼睛水汪汪,充滿信任地看著她。它放鬆地縮在她懷裡,替她舔起了衣服上的那塊污漬。

  「謝謝。」她被小貓的舉動弄得有些眼熱,在這樣溫暖的安撫下不禁又有落淚的衝動。

  忽然聽見庭院前響起腳步聲,來人立於階前喚她:

  「大師姐。」

  第53章

  慕也慌亂地轉過頭,看到魏翎從一片白霧中走出,向她見禮。

  她還未來得及躍動起來的心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沉了下去。

  一年過去,魏翎明顯也成熟不少,身量拔高,周身那股端方剛正的氣質更加突出。

  他雙手將帶來的東西呈給慕也:「大師姐,這是妖界送來的流霜劍。」

  慕也接過流霜劍,狀似不經意地詢問:「是誰送來的,可有帶什麼話?」

  魏翎正直地看了她一眼:「沒有。」

  他只負責送東西,並不打算在此逗留。他對著慕也懷裡的小貓招了招手:「歲歲,快來。」

  那名為歲歲的小貓無比通人性,被魏翎這麼一喚,就毫不留戀地從慕也的懷裡跳到了他的懷裡,依戀地拿頭頂魏翎的胸口。

  慕也胸口的暖意瞬間消失,她眼睜睜看著嚴肅的師弟嘴角露出一絲壓制不住的笑意,然後抬頭時又恢復成古板的撲克臉:「告辭。」

  魏翎志得意滿地帶著他的小貓離開了,徒留慕也孤家寡人一個在丹雲峰吹冷風。

  她從前追求清淨,覺得丹雲峰只有她一人正正好好,如今卻感覺到這小院裡死氣沉沉,靜得她心慌。唯有許久不見的流霜劍在她手中微微地震動,似乎在和她訴說自己的心聲。

  慕也忽然覺得天一劍派呆不下去了。

  她回到此處還不足兩日,便又急匆匆地下了山。

  前世沒能坐著轎車四處兜風,如今靠御劍做到了。她一路向北,漫無目的地飛行。從日上中天一直到霞光輝映,再到月上梢頭,夜深寒露重。

  慕也並不疲睏,她只覺得身上冷。寒風吹動她衣袍簌簌作響,涼意一寸一寸沁進她心裡。她攏起了衣領,卻依舊覺得寒意難以忍受,手腳都如冰塊一樣凍僵了,於是收起流霜,胡亂地就地挑了一家客棧落腳。

  她躺在床上,將自己縮在棉被裡。被子裡的棉花太舊太重了,不僅不暖和,還壓得她胸口沉悶。慕也乾脆將上半身的被子掀開疊在腰間,換一個呼吸鬆快。

  「我之前就和你說了,你那狐朋狗友的話不能信……」

  「怎麼這事又拿出來說?我們明明……」

  慕也翻了個身。這家客棧的房間隔音很差,隔壁小夫妻的爭吵聲她聽得一清二楚。堵上耳朵也沒有用,她乾脆把這爭吵聲當成相聲來聽,聽著聽著笑出了聲,身上那種打寒戰的感覺也消失了。

  ——原來她不是身體冷,而是心中難過。慕也打起精神,對自己的心抽絲剝繭一番,從流著淚的芯子裡掰扯出兩個字:孤單。

  她需要的溫暖不是一床厚實柔軟的被子,而是一個安穩的懷抱,或是一件毛絨的、帶著他人體溫的大氅。

  慕也在這孤單里睜著眼,自虐般地回憶那些與舒緬相處的過去,思緒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清醒,一絲困意也無。

  到了子時,系統的機械音一如既往地響起:「今日心情值:90%,積分已扣除。」 ???

  慕也本就清醒的腦子一下子更是如同被潑了桶冰水,她向系統再度確認了一遍,得到了「數值確認無誤」的答案。

  舒緬做什麼了?怎麼這麼高興??

  慕也對著手心裡微微發燙的丹藥愣了半響,直到心頭的痛感湧上來才急忙放進嘴裡。

  或許祝子洲說得對,她就是有些恃寵而驕。她的那些彆扭,都是建立在舒緬喜歡她的基礎之上。

  可如今她心裡這麼亂,情緒這麼差,舒緬卻高興得心情能上90%??

  她心裡極不是滋味。

  這個數值,她甚至忍不住胡思亂想,莫非舒緬是移情別戀了,還得到回應了??

  ——徹夜不眠。

  但沒想到這還只是開始,從這一日起,往後幾日舒緬的心情值都在90%以上,讓慕也完全猜不到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她也從一開始的心煩意亂,到惴惴不安,甚至是相當真切地難過了一陣,最終歸於惆悵。

  她行旅在人間,山川河流,每一樣都會讓她感覺到人類生命的渺小,即便是修真者也不過天地之間的一隻蜉蝣。

  舒緬真的遇到了自己的人生之幸,她應當祝福的。這難道不就是她最開始想要的嗎?既可不惹塵埃因果,又能順遂地四處玩樂。她不用再為舒緬負責,只要自己開心便好。

  她明明應該高興的。

  只是,事到如今,她又忽然不甘心了。

  時光如白駒過隙,慕也不再刻意數著日子,只知道曾經為了舒緬清空的積分已經因為他過高的心情遠遠超過了原來的數值。

  時間長了,她也學會了控制自己不去想他。一旦有思念的苗頭起來,她便伸出一隻手將它掐死在搖籃里。

  只是無論她再努力,每晚的系統結算都是少不了的。「90%」的心情值如同一把血淋淋的大刀劈開所有幻

  想懸掛在她眼前,告訴她殘忍的真相:離開了你,他過得很好。

  慕也終究還是不敢再去一次妖界,當面問舒緬發生了什麼,只將這種鈍刀割肉的感覺往自己肚子裡咽。

  她生怕再見他一面,之前苦心孤詣粉飾的一切都會在瞬間土崩瓦解。

  然而命運之所以是命運,就在於你不去觸碰它,它就會主動找上你。

  因為上天的刻意安排,也不排除某人的精心算計,慕也再次來到了上回發現線索的那家說書茶館。

  那說書的老頭還在講書,底下的聽眾烏泱泱擠了滿堂,看起來甚至比上次聽他搬弄是非的人還要多。

  只聽他說得唾沫橫飛:「要說那妖界新主啊,他和天一劍派的大師姐還有一段不得不說的故事——」

  「據說那仙子最開始對他是窮追不捨呀——」

  「萬宗法會之後,那慕也竟當著修真界眾人的面躺在舒緬懷裡,還沒臉沒皮地開口說道——」

  「——總之,這新任妖王是落得個始亂終棄,痴心負盡啊!!」

  「……」

  慕也手中的流霜劍又顫動了起來,劍身上流竄著外溢的殺機。

  她一邊用輕功潛入後台,一邊陰陰地想著:這老登這回又是收了誰的錢呢?

  同樣的一套殺招,妖言惑眾的老登一回生二回熟,輕而易舉地就把自己的僱主告出來了。

  這僱主的名頭叫慕也吃了一驚,而更叫她吃驚的是,這次的僱主不用她去抓,就在後台的門口等著她。

  她看著那道逆光而立的黑色身影,還是不太敢確認:「……霍離?」

  「你為何要散播這些謠言?」

  霍離淡淡地看著她:「這是謠言嗎?」

  慕也:「當然,我……」

  霍離突然打斷她:「你知道他一直在吃藥嗎?」

  「?」

  「他從天一劍派回來,就一直在吃藥。我們都不知道他吃的是什麼藥,但那藥效發作起來極為厲害,他現在一天中有一半時候都頭疼,疼的厲害時甚至會直接昏厥。」

  霍離盯著慕也溫婉清麗的面容,加重了語氣:「你當真不知嗎?」

  仿佛重物落地發出巨響,慕也先前隱隱的不安忽然被引爆,她的心臟像是破了洞的布袋子,呼哧呼哧地透著風:「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嗎?

  慕也不敢細想,她急切地望向霍離,懇求道:「帶我去找他。」

  *

  慕也靠在舒緬的床頭,靜靜地等他醒來。

  他們兩個人,好像永遠在等對方醒來,大部分時間裡都是一個人在昏睡,一個人清醒。

  直到此時此刻,慕也才真正知道了這個瘋魔的師弟可以為了自己做到什麼程度。

  他不知道系統,不了解規則,不明白心疾,卻為了她的那一句輕飄飄的話,不停地逼自己喝強行提升情緒的藥。<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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