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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落在甲板上,才真正看清這艘鬼船的可怖之處,甲板上布滿暗褐色的可疑污漬,船帆破敗如蛛網,桅杆上掛著幾盞早已熄滅的燈籠,在海風中吱呀搖晃。整艘船散發著腐朽的霉味,混合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那股混合著霉變與腥臭的氣息越發濃烈,奇怪的是,先前縈繞耳畔的鮫人歌聲此刻反而變得飄渺,時斷時續地傳來,只是依舊空靈。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腳步聲緩緩地傳來,江焠下意識地擋在了王元妦的身前。

  霧氣在不知道何時已經散去了,露出了如水般溫潤的月光,遠遠地勾勒出來人的輪廓,竟然是一個美得驚人的少年。

  他的頭髮是銀藍色的,隨著海風輕輕拂動,幾乎和月光融為了一體,而他正赤足踩在腐朽的甲板上,雪白的足與暗褐色的木板形成了鮮明對比。

  王元妦不自覺地微微偏頭,想要看清這奇異的少年。江焠卻不動聲色地往前挪了半步,徹底擋住她的視線,他語氣裡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這有什麼好看的,你小心點,越是漂亮的東西,越會要人命。」

  王元妦一愣,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江焠的側臉上,那線條分明的下頜,那微微上挑的眼尾。

  「你在說你嗎?」她沉默了一下,這話從這樣一張艷色傾城的臉上說出來,實在違和得令人發笑。

  江焠明顯被噎住了,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句話,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惱羞成怒:「他能和我比嗎?」

  而那個藍發少年已經走了過來,沙啞地開口:「是活人的味道。」

  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江焠身上,困惑地偏了偏頭,銀藍色的睫毛在月光下顫動,眉頭微蹙。

  江焠身體明顯僵了一瞬,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

  不過藍發少年忽然放棄了探究,而目光轉向王元妦的瞬間,頓時一愣,他的身形一晃,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撲到她的面前。

  「阿寧?」

  少年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冰涼的手幾乎要觸到她的臉頰。月光下,那雙藍色的眼眸里翻湧著近乎瘋狂的希冀,銀藍色的長髮被海風吹得凌亂。

  江焠突然伸手,一道寒光直指少年咽喉:「離她遠點!」他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殺意,卻在看到少年臉上近乎破碎的神情時微微一滯。

  「誰是你的阿寧?」

  王元妦立刻後退半步,離江焠更近了,而他順勢一把將她攬到身側,手臂牢牢環住她的肩膀。

  少年卻突然笑了,顫抖的手指虛撫過她的眉眼,聲音輕得像嘆息:「就是你啊,我的妹妹,雖然換了皮囊,可這雙眼睛我找了一百年,絕不會認錯。」

  海風呼嘯而過,吹散了少年額前的碎發,月光在他眼中碎成了粼粼波光。而他的手即將觸碰到王元妦臉頰時候突然停住,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僵住身子,渾身竟然開始劇烈顫抖著。

  他愣愣地看著王元妦,一字一句緩緩開口,每個字都帶著細碎的痛楚:「不對,你的眼睛裡沒有海的氣息。可是為什麼你身上卻有海的氣息。」

  王元妦鬼使神差地勾出了藏在衣襟里的鮫珠。鮫珠瑩潤,帶著瑩藍光暈,她猶豫了一下:「是這個嗎?我偶然得到的。」

  話一出口便怔住了,她何時有過這枚鮫珠?

  為何會脫口說出這樣的話?

  腦海中翻湧著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碎片:她在暴風雨夜撿到了一枚鮫珠,為追尋珠中女孩的嗚咽聲而出海。

  她感覺腦子亂糟糟的,不知道如何去理清。

  少年看著她,眼神里翻湧的情緒變成了困惑,最後凝固成了一種令人心碎的清明。

  江焠敏銳地察覺到少年情緒的變化,他拉著王元妦的手腕,帶著她後退了半步。

  洶湧的海浪拍上了船舷,微微打濕了他翻飛的紅色衣衫。

  少年猛抬起頭,眼中的清明瞬間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滔天怒火:「你竟然敢用鮫珠騙我!」

  這話實在蠻橫,分明是他錯認在先。可江焠動作比思緒更快,瞬間將王元妦推向身後,同時一把短刀從他袖口出鞘,寒芒如新月,而少年被刀光逼的不得不後退,卻在下一刻,腰身詭異地一折,他竟然以非人的柔韌再度撲來。蒼白的脖頸上是若隱若現地鱗片。

  這分明是個鮫人!

  王元妦根本來不及思考自己怎麼有這樣的認知,她憑藉著身體的記憶,反手拔下了束髮的銀簪,那一瞬,那簪身竟然在月光下延展,化作一條長鞭。「啪」地一聲脆響,破風聲幾乎撕裂夜色。

  「江焠,低頭!」她的聲音未落,江焠已心有靈犀般俯下身子,長鞭破空而至,少年也下意識地倉皇躲閃,但是江焠的短刀卻在同一時刻已抵上他的後心。

  他抓住了少年衣領,將他狠狠地砸向船舷。海浪不斷衝擊船身,冰冷的水花濺在他們三人身上。

  「鮫人?這船上的古怪,你最好一字不差說清楚。」他攥住少年的衣領,將他半個身子壓出船舷,江焠眯起眼睛:「我聽說你們鮫人哭出來的眼淚能變成珍珠?那今天我就看看,剝了你的鱗,抽了你的筋,你能哭出多少顆?」

  少年沉默地垂下頭,最終妥協般轉身帶路,帶著他們走向底艙。潮濕的甬道里,牆上竟然嵌滿了貝殼碎片,在昏暗的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暈。

  王元妦走在最後面,腳下突然一絆,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她俯身撥開濕滑的海藻,一塊斷裂的腰牌赫然出現在眼前。

  「青雀舫」三個篆字在斑駁的銅面上依稀可辨。

  少年的手正抵在生鏽的鐵門上,他見狀微微側過頭去,眼眸是妖異的藍,冷冷地道:「現在它叫忘川舫了,載著死不瞑目者渡忘川。」

  江焠卻嗤笑一聲:「裝神弄鬼的。」他直接上前,一腳踹開了鐵門,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一股混雜著腐木和咸腥的海風突然涌了出來,那味道嗆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沒想到在昏暗的艙底,竟然有數十盞古燈靜靜燃燒,燈焰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在潮濕的空氣中微微搖曳,經久不滅,將斑駁的牆壁映照得忽明忽暗。之前那刺鼻的腥氣就是從燈油中散發出來的。

  江焠皺了皺眉:「這燈油是用鮫人煉?」

  王元妦不由得俯身細看,腳邊那盞銅燈下積著厚厚的脂膏。乳白色的凝脂中,幾片藍鱗半融未化,在燈焰映照下泛出詭異的色澤。

  少年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他蹲下來,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燈座上的刻痕:「這是我妹妹。她才十二歲。」

  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燈芯突然發出了「噼啪」的爆響聲,只看見火焰猛地竄高,一個半透明的小女孩身影漸漸顯現,她正懸在燈焰上方,聽不見她的聲音,只能看見她的嘴唇輕輕開合:「哥哥」。

  少年瞬間瞪大雙眼,立刻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沒有抓到,小女孩如泡沫般消散了,身影在空氣中碎成細密的水霧,只留下一縷帶著海水味的青煙。

  王元妦突然倒吸一口冷氣,因為心口處的鮫珠毫無徵兆地變得滾燙。

  少年收斂了情緒,手指撫過一盞盞銅燈,跳動的火苗都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其實這裡的每盞燈都曾是我的族人,他們燃盡了魂魄,化作長明燈。」

  他盯著那些跳動的燈焰,仿佛整艘船都在應和他的悲憤,長明燈中竟然隱約傳來此起彼伏的嗚咽聲,如同無數鮫人在深海發出的慟哭。

  船身隨之劇烈搖晃,木板縫隙間竟然滲出了濃稠的黑水,渾濁的浪涌中,數十隻浮腫慘白的手臂破水而出,那些手臂詭異地屈伸著,青紫色的手指死死地扒住船板,指甲縫裡還纏著腐爛的海藻絲。

  江焠已經眼疾手快地甩出符咒:「不好,子時一刻,怨氣最重!」

  可符紙未及沾黑水便燃起了幽綠色的火焰,轉瞬間化作漫天飛灰。

  他一把拉住了王元妦,將她拽到了自己的身邊。黑水翻湧間,數不清的青白面孔浮出水面,腐爛的指尖摳進木板,那些被煉成燈油的鮫人怨靈正從船縫中爬出。

  王元妦本能地抓緊他的手。

  江焠身子一僵,轉而收攏五指,將她冰涼的手完全裹入掌心。

  她的右手仍被他緊握,左手已抽出那條軟鞭,啪地抽斷探來的鬼手:「這些鮫人怎麼都變成了倀鬼!」

  那被塵封已久的記憶正一點一點掙開枷鎖。越來越多的畫面在她腦海中翻湧,不屬於她的知識、陌生的戰鬥本能、深埋的情感,仿佛冰層下的暗流終於衝破禁錮。

  說著話,她已經將袖口的銅錢甩出,那枚鎮魂錢徑直釘入了最近怨靈的眉心,被擊中的怨靈頓時僵在原地,然後化作了縷縷黑煙消散在海風中。

  此時,整艘船的長明燈突然集體爆燃。將艙室照得雪亮。火焰中緩緩浮現出痛苦扭曲的鮫人身影,他們被烈焰灼燒得面目全非,融化的鱗片混著燈油不斷滴落,在甲板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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