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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焦急和惶恐中振作,唯一能解*決的,就是打發走那個女孩。

  自以為正確的決定卻促使季芸在睡不著的半夜發酵成心虛,她不安、忐忑,連大聲說話都沒了足夠的底氣。有什麼東西在吞噬和啃咬她的理智,潛意識裡也希望能夠回到錯誤的原點。

  後來她看見周麥琦回來了。

  周麥琦消失的三年裡發生了太多事情。

  蔣浮淮的萎靡不振,奶奶歲數太大不管家的瀟灑,以及蔣浮淮爸爸執意拜師入了道,留季芸一個女人獨自面對偌大的房子,一間間空房間。

  活著的人,卻在守活寡。

  蔣浮淮說:「你看,沒有人真的過得很好。」

  但是周麥琦已經睡著了。

  *

  好幾天後,周麥琦接到了一通電話。她正在和周裕樹對帳,停頓時明顯能讓人看出不自然。

  她使了個眼色,走到窗邊繼續接聽。

  周裕樹遠遠盯著她,神態上沒有任何違和,面上仍然淡淡的、又很冷靜。

  等掛了電話,她撐住窗台,忽然間腿軟癱坐了下去。

  人生如戲,好幾次在她身上展現出作用來。

  周麥琦嘴巴翕張,看向跑來的周裕樹,聽見他問怎麼了。

  她複述電話里的內容。

  略帶口音的女聲說:「是周麥琦嗎?喂,我是你小姨,我們在你小時候見過的,你不記得也不要緊,是這樣的啊,十萬火急,你能不能先過來一趟,我等下把地址用簡訊發給你。」

  周麥琦沒去深究哪來的小姨或是有關於她小時候的事,只問有什麼事嗎?

  完全出於對一個陌生人的禮貌。

  小姨帶著哭腔,語無倫次道:「CA第1章 航班出事,你看到新聞了嗎?」

  她頭一偏,看到店裡被調頻的新聞頻道。

  失事的航班墜海,數以千計的生命瞬息間化成時間的灰塵。

  畫面中,記者在報導,大型機器在打撈,被發現的飛機殘骸變成一灘廢鐵。

  周麥琦眼皮一跳。

  緊接著,轟炸般的通知擲地投出聲響。「你媽,你媽媽她在那架飛機上。她從國外回來想看看你,二十幾年沒見了,她說想遠遠看你一眼,但是……但是……」

  詞彙構成短語,短語連成句子,小姨在那頭泣不成聲地念著「但是,但是」,已經交代了最壞的結果。

  太離譜了。

  她從記事起就毫無音訊的媽媽,現在成為事故中的不幸。

  周裕樹大罵:「詐騙吧?不帶這麼詛咒人的!」

  白牆凝聚周麥琦的目光,她搖搖晃晃起身,收回空洞的眼神。

  周裕樹還在罵:「姐,別信她!肯定搞電信詐騙騙錢的!」

  不是信不信的問題。

  周麥琦覺得腦子好痛,眼皮一直在跳。閃爍的、淤積的、渾濁的氣體自內而外發出,她有些無助,有些不堪。電視上報導遇難人數,生還者0人。

  她皺眉閉眼,想冷靜下來沉思。

  忽然間,手機一聲響,有簡訊進來了。

  *

  蔣浮淮外婆生病很久了,癌症晚期,回天乏術。大家心照不宣,能多陪伴一時是一時。

  外婆上個星期情況不樂觀,連夜住進了醫院。

  季芸是獨女,守在床前幾乎一粒米都吃不下去,只盯著床頭顯示生命體徵的機器。

  即使已經身為人母,卻還是展露孩子般的任性。

  蔣浮淮讓季芸休息,她固執地說不會從床前離開。

  無可奈何之際,他兩頭跑,暫時沒回周麥琦那裡。

  堂哥蔣申給他發了工作消息,他輕輕關上病房的門出去打電話。

  這件事結束,另一件事接踵而來,陸西問他店鋪裝修的板材確定好沒有,方沂南說他媽想過去陪陪季芸,問蔣浮淮方便不方便,還有江奕杉難得聯繫他,說現在空閒,從香港回杏川只要季芸一個電話的事。

  周麥琦沒有給他發任何消息,他也不想讓她擔心。

  處理完這些瑣事,轉眼的功夫,陸續有醫生護士跑進病房,推床而出,戴著氧氣罩的外婆呼吸微弱,跟在後面的季芸已經憔悴虛弱得不成樣子。

  他有些分身乏術。

  可是蔣亦雄上了山不在家,蔣浮淮也不太指望這個爹,他於是給江奕杉發了消息。

  當天晚上江奕杉落地杏川,他們外婆的心電圖指數已經歸零。

  病房裡只留下季芸的慟哭。

  世界變成灰白,界限被擦成模稜兩可的模樣。被迫長大和成熟宛如群山,壓在年輕人的肩頭,壓垮了中年人的後背。

  季芸幾乎哭到脫水。

  外婆的後事從簡,從火葬場到骨灰盒,再到一方小小的墓碑。

  蔣家的人來了又走了,季家的人不多,相互說了幾句「節哀」和貼己的話,只留下母子三人對著黑白的照片沉默。

  就是在這裡,他們碰到了周麥琦。

  相鄰的兩座墓碑,印著不同年紀的兩張臉,一座碑前鮮花貢品不少,另一座只有寥寥一束康乃馨。

  她沒發覺流了眼淚,微笑著擦掉臉上的液體時,出乎意料地打了聲招呼。

  情緒到達某種極端,連控制表情的能力都會丟失。

  她自以為維持得體地在笑,但別人看來,笑得比哭還難看。

  江奕杉應付不來這樣的場面,他藉口要抽根煙,先行離開了這塊區域。

  季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短時間內瘦了下來,面頰乾枯,毫無水分。她望著周麥琦,周麥琦望著她。相互查看兩座墓碑,默契地保持緘口。

  「蔣浮淮,」哽咽著發出聲音,叫出他的名字,周麥琦說,「給你媽媽拿瓶水來。」

  她們以前算得上不對付,算得上在「蔣浮淮」這件事上進退維谷。

  可是各退一步,同樣是女人,不要再相互為難了。

  風吹來,頭髮上沾到黏膩的熱氣,周麥琦撥開,深吸了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臉強打精神。

  蔣浮淮不放心地看了她們一眼,最終還是跑走了。

  開場白搖擺在兩個女人之間。她們各自沉默,看著墓碑上的笑臉,又同時無聲掉著眼淚。

  好像懺悔,好像追思,好像遲來的道歉、接納和心有靈犀。

  是季芸先開的口:「康乃馨?」

  「嗯。」

  「她會喜歡的。」

  「她不在這裡。」周麥琦搖搖頭,告訴她這是座空碑,「我怕她找不到回來的路才給她立了指示牌。」

  她的親媽媽住在英國,再婚後生了又生了一個孩子。二十幾年過去,打聽到周麥琦過得還算不錯,拖家帶口回來想遠遠看她一眼,用以填補愧對和心虛。

  她想,她媽媽也許是個稍有良知的人,只一點,並不多。

  不然也不會等到二十多年後才記起這個不再需要關照的女兒。

  笑摻著淚,苦痛變成泡沫,一個一個被扎破。

  感同身受的悲傷難以起到安撫的作用,疼痛會加倍,結了痂的傷口還會被撕扯。

  淚痕留在臉上,余光中,她看見一隻手。

  身穿黑衣的季芸面上是滄桑,是麻木的溫和,不再刺撓地試探。

  她的手掌帶著溫度,暖融融的,像天寒時靠近的炭火。

  她們把手拉在一起,此刻,像媽媽也像女兒,是感同身受無法分割的疼痛,是不約而同的接納。

  蔣浮淮帶著兩瓶水回來,看見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他想起他上一次追問周麥琦什麼時候能複合,她說的是:「等我媽媽回來,或者,等我有了新媽媽——」

  如此天方夜譚一樣的話,今天在兩場喪事中,居然成真了。

  -完!-

  【作者有話說】

  謝謝你花時間看到這裡。一個只寫了重圓部分的小故事,本來想沉默地更完就退下,因為收尾可能有些無厘頭(撓頭)

  搬運我發在微博的一段話「麵包的法語單詞是pain,當作英語來念的話,直譯成中文是疼痛。麵包和愛情選哪個都會痛,所以本文又名疼痛真理(不是的我亂說的)」

  總之沒有太痛也沒有太甜,謝謝你花時間看到這裡呀!!!!!!!!

  26##【番外】

  ◎我們差點就要忘記的事◎

  胡懷巷子裡那個出沒的道長不見了有一段時間了,周麥琦短暫地依賴了兩下玄學,又被迫戒斷。

  那種窺探天機抄近道的感覺一直盤桓在心裡,不疏解就難受。

  直到有天,蔣浮淮用蠻力拽她回蔣家的大房子裡吃飯,周麥琦又看見了那個道長。

  她指著人家說:「道長你,變成合同工了?!」

  道長又開始摸他不存在的鬍子,閉眼搖了搖頭,「身不由己啊。」

  季芸從他身後走出,目不斜視,半點目光沒分給這個無異於閒雜人等的蔣亦雄,和周麥琦介紹:「蔣浮淮他爸。」

  「你爸!」周麥琦吃了一驚,轉頭和蔣浮淮確認。

  蔣浮淮在幫阿姨擺碗筷,「對啊,我爸。」<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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