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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和不知道世家的是不是都這樣,已經關在裡面了,還能舌燦蓮花說大話。

  越霽深嘆了口氣,所有情緒都在他雙眸一垂一展間。

  「輸,我是輸給你嗎?」他喉頭滾了一下,懶散笑了聲,「真是好久沒這麼狼狽了,沈清和,我怎麼落入如今境地,難道你不清楚嗎?「

  「若真有一日我要死,越家要亡,也是這天,要和我作對,是這天,要倒我越家。」

  這幾日靜坐,他時時深省。

  「上天何其不公啊,讓你,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世上。」

  「……」

  越霽意興闌珊收回視線,「現在我算是明白一些了,你憐憫弱者,可這世上不是誰越弱就越有道理。更何況,你還心善於一頭收了利爪的猛虎,做那農夫與蛇的美夢。」

  「殺我,容易,可你的命運,天下弱者的命運,真會因為我的死,而改變嗎?」

  「我死了,又怎麼樣。縱使越家山倒,五姓分崩,不是還有你麼。」他聲音低低的,像盤伺的毒蛇,被他盯視的人能清楚感知到陰冷的悚然。

  越氏的長公子,一直擁有能蠱惑人心的喉舌。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會困在一個小小的東京。」

  廷尉正此時走了過來,為難地看著還在對峙的沈清和,低低叫了聲『大人』。

  他們低聲說了什麼,沈清和的臉色一下難看起來,越霽看他色變,突然挑起了唇角,轉了下眼珠,有些興奮的樣子,意味分明『喏你看,我說什麼來著。』

  ……

  沈清和一路疾行闖進了祥泰殿的配室,蕭元政在那裡處理公事。一進門,蕭元政正在置茶,茶匙夾著翠色的芽尖丟入壺裡。

  蕭元政抬頭,叫了他一聲。

  沈清和已經從遙光嘴裡知道到底是何方神聖來過了,不僅和皇帝面對面喝了茶,還保下了越霽。他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算不上很生氣,總歸是一臉不爽。

  蕭元政親手沏了茶放在他面前,「嘗嘗。」

  沈清和不假辭色,把頭一偏,「臣不愛喝茶。」

  那這是真不樂意了,蕭元政忖度著,一隻手按在他肩膀上,稍稍晃了晃,待到沈清和受不住看過來,才笑說:「是氣我把人放了?」

  「越氏允諾,不再對清北書院出手,扣的學生也悉數送回。」蕭元政伸手,將一張精美的花箋推到他面前,「他們單獨送你的賠禮。」

  沈清和瞥了眼,『上貢』一樣的禮單,「好大的手筆,好值錢的兩個人。」

  「這件事我先鬆了口,向你賠罪。」

  沈清和重重出了口氣,「算了。我知道越家與陛下的淵源,這樣的大的世家,能做到如此已經出乎預料。」本來也沒想過能一次將越霽按死,只是沒想到關了小的,老的來得這麼快,不舒坦的日子還沒叫他過上幾天,又要把人放出來。

  「雖然這已經是不錯的結果了,但還是不甘心啊。」沈清和捏著手中瓷杯,一飲而盡。

  「如何?」

  沈清和才反應過來說的是這茶,他咂摸了一下,「苦,加點奶和糖會好喝。」

  蕭元政啞然失笑,看著座上人的側顏,垂了眼瞼,「困獸猶鬥,不如餓斃。我與越連橫不過是各取所需,也算還他的情。」他一同坐下,按了按眉心,「只我不願見你再有絲毫閃失。」

  沈清和睫毛上下顫了一下,他想到前腳越霽在牢里和他說的話,看向皇帝,隱約能猜到那老族長暗示了點什麼。

  世人都愛說,最是無情帝王家。沈清和不說信,也不說不信。

  敢賭敢輸,既然選定了,無論結果是什麼,他都不後悔。

  不愧是祖孫兩人,一脈同枝的謀算。猜忌最傷人心,何況流轉君臣之間,自古沒有好下場。可惜兩人都未曾再有遲疑,甚至見面時誰都沒有提及。

  「嗯?」

  蕭元政看青年伸過來的手,掌心是一枚有溫潤光澤的指環,中心托著一顆稜角分明的剔透晶體。

  「送你的。」

  沈清和拉過他左手,盯著五根骨節突出的手指瞧了很久,嘟囔著:「好像是戴這根。」順暢地將戒指推進了中指。

  「在我老家那邊,要定親的伴侶才會互送戒指——相當於定情信物。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候,陛下送了我貼身的扳指,這個算是回禮。」

  蕭元政啞然,他伸開五指,在明亮處看了看套在指節上的物什。對著光一照,閃爍的炫光噼啪炸開,本就是難得一見的火瑪瑙,一番琢磨後似內有遊絲般火焰遊動。

  沈清和也湊過去,不是很滿意,「時間倉促,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一塊石頭,先頭不熟練,廢了好幾顆,要是能再久些,還能更閃……唉——!」

  雙腳騰空,他被雙手扣著腰拖了起來。長長的髮絲垂落在蕭元政頰邊,沈清和笑眼,「做什麼,快放我下來。」

  似乎他們共處時,蕭元政也會這樣深看他。

  他伸出手臂,向下攏住了皇帝脖頸,腰上的力道漸松,於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就也無比接近。

  「既然已經還了他人情,下次我可不客氣。」

  蕭元政慢慢撫過他順直的發。

  「嗯。清和很厲害。」

  沈清和被他抱著捧著,竟也從那靜水的眼裡,看出情濃的錯覺。又或許不是錯覺。

  蕭元政是很好看的,那種正派俊美的好看,再加持皇帝的身份在這兒,所有人都要伏身在下受他睥睨,作為臣民只覺天威滾滾,凜然不可侵犯,實在很難有機會——或者說不可能有機會以這樣的姿態看他,於是也不會知道,除了威嚴肅穆,還能有這樣的溫情脈脈的時刻。

  於是沈清和眼一熱,直接就親了上去。蕭元政似有錯愕,輕輕閉上眼,青年有最不可彎折的脊骨,也有最熾熱柔軟的唇舌,他全然接受青年的熱情,像接受一株竹獨為他傾落的甘霖。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了,卻比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在一切紛雜都告一段落,猶有遺憾,猶有不甘的時候,他像每個陷入親熱的毛頭小子一樣,將所有的一切拋在了腦後,耳邊只有自己的喘息,有力的心跳。抬起眼,蕭元政同樣的,為他所點燃。

  兩個人一同倒在榻上,窄窄的矮榻僅供一人休憩,勉強盛著兩個糾纏在一起的男人,

  「我的心跳,很快。」

  沈清和連脖子都爬上了紅色,初嘗到這樣的欲望,對他來確實激烈,但又是毒藥一樣的美好體驗。他的雙眼不復清明,在胭脂色的胡毯下,有心人的眼中,無與倫比,不可方物。

  「你有聽到嗎?」

  第94章

  聲音輕輕, 含在嘴裡的呢喃,像是蠱惑。

  蕭元政眼珠垂落,呼吸隨他的胸膛一起一伏。青年的領口扯開了一點, 寒冬又將他的膚色養白回來,呈現一種有光澤的象牙顏色, 散亂的頭髮隨著深凹的鎖骨向下蜿蜒,探到看不見的地方。

  蕭元政的神色已經很深了。

  他已經已經在這個位置很久了, 世上不會有人相信,一個皇帝的後宮懸置近十年。就算不當皇帝, 良妻美妾, 紅顏知己, 或是收攏幾個俊朗的男人……有欲望, 多麼尋常的事啊!

  也許是為國為君, 也許只是想使些絆子, 付出一些血的代價後, 就再也沒人過問這件事了。

  他也一直清心寡欲, 認為人間的情慾與他無關。

  直到如今。

  血脈里被刻意壓抑的因子翻出來,所有的蕭元政才恍惚, 失笑自嘲。

  也有今日。

  交頸時,沈清和還想說點什麼, 被輕輕咬了一下喉結, 生生把話逼了回去。意識到自己哪裡被咬了一口,他悶悶笑了起來, 肩膀抖個不停。

  「好了好了。」

  沈清和倒也沒真不理智地在陪都辦公的地方搞出格的事, 玩夠了,就拉拉衣領坐起來,身旁人先不肯了, 肩膀被按著,倒回了榻上。

  這一下戳到他腰上的癢肉,沈清和笑得不行,男人寬闊的肩背橫在他身上,他一下再沒起來。寬大的手掌扣在他下顎上,將他的笑全頂了回去,到最後只有『唔唔』含糊不清的動靜。

  沈清和都要喘不上氣了,他握著下巴上那隻手,從手腕摸到指節,撫摸著那枚嵌有紅寶石的戒指,將頭偏了過去。

  蕭元政去追他,青年率先將頭轉了回來,眼裡漾著水色,晃的,燙的。

  「要不——」

  青年還在輕輕喘著,臉頰因為片刻的缺氧而酡紅,表情卻很興奮。

  他確實很有感覺,蕭元政,祥泰殿,隱秘,歡愉,每一樣都叫他腦子過電。

  「要——要不要?」

  蕭元政臉色微變。兩人的身體距離只有一個拳頭,他視線在沈清和臉上逡巡了一會兒,確認他理智且清醒的,在邀請。

  「清和……」「嗯?」

  身體被騰空架在了肩上,沈清和上一秒還在欣賞皇帝隱忍的神色,下一秒就落入了被動,聖上久不駕臨陪都,殿內只有張沒有褥帳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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