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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隱瞥他一眼,似乎還嗤了一聲,似乎對他說的話嗤之以鼻。蕭天心摸摸鼻子,也覺察氣氛不對,難道這人還有什麼其他特別之處?

  其他家主可沒他這麼『天真』,越家親點的人,這個節骨眼,他們自當用百般玲瓏心思琢磨,魏宏理聽這名字,越發覺得耳熟了。

  沈清和,沈清和。

  這不是將魏生打得半死,魏宏伯恨不得啖盡血肉的人嘛!

  他視線移向坐在左側首席的越隱,和對方輕飄飄對視了一下。越霽今日沒出席,但事發之時,他可是親自來了雲中郡,他們的魏家府邸。

  穿針引線,魏宏理頃刻便掐住了線頭,面色變了幾變,將那『新報』往案上狠狠一拍,「竟是那個狂徒!」

  所有人都被他吸引去目光,聽他一番分說道來,各自義憤填膺,就連幾日前還同他嗆聲的逄明德也為他說話。

  「散布這些不明不白的東西,還做出這樣狂悖的事!」

  「聽說他從前在京都時名聲就不好,行事令人不齒,父母親族,恩師故友都與他斷了交情。」

  「現在一躍到了中書舍人的位置,不知道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這樣的奸佞在陛下身邊,實在是令我等憂心啊!」

  一言一語間,就已經替人斷好了罪,似乎他們仰賴的天子受了多大的蒙蔽,蕭天心坐在主位,聽了也覺得十分汗顏。他將手裡被指名的『罪證』看出一個洞,也沒覺得有什麼的。

  至於嗎這。

  下刻這火就燒到了他自己身上,魏宏理紅著眼珠,盯著他看,「這次鼓動陛下起兵動我魏家,分明是這沈清和心懷怨憤,此人不除,定要動搖我雍朝江山!祿王殿下您說是不是?」

  祿王本人張口結舌,半天也沒說出個是與不是。至現在他的想法是最不重要的,來回幾個交睫間,所有人心中都定了。

  他們要與皇帝調和,皇帝不會錯,勢必有一個人替罪伏誅。

  顯而易見,有個好人選。

  「可龍驤營都出動了……」祿王訥訥開口,就連他也知道龍驤衛的重要,凡非大事,必不出營的。

  因為心情好了,甚至有人竊竊地笑出聲。

  做出這樣震驚朝野的大事,難道真為了個寵臣?天大的笑話!不過是皇帝羽翼豐滿,忌憚他們門第權勢過重,使喚不動,想要震懾敲打一番罷了。沒有人比他們自己更清楚,門閥這兩個字,是什麼樣的分量。

  百足之蟲,尚且死而不僵。何況他們可遠不曾到那步田地,原本藉口清君側,想不到真落到實處。

  都退了一步,還親手遞上台階,別說一個中書舍人……

  他們含著笑意,斜眼看了戰戰兢兢的蕭天心一眼。

  就是犧牲一個宗室親王,也是很不要緊的。

  第92章

  大雍深冬最富庶之處, 北面凌空的不再有向南的群鳥,遺留在此的只有無盡肅殺的風。

  另有設富貴暖閣,層層帷幔, 暖如朝春。

  「你找我,就想說這個?」

  越霽聲音平淡, 透過芽綠的紗幔看著外頭拱手垂立的人,聽不出喜怒。

  「清北書院的學生我見過, 著的書,做的事我也見過, 雖然與堂兄作對, 但……未嘗不能化為己用, 何必趕盡殺絕?」越芥雙手有些顫。

  越霽詫異, 從小到大, 他這個堂弟從未有過忤逆, 竟然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一次兩次對抗他。

  「我以為, 上次你已經知道了教訓。」

  「九辯中說,清玄者萬殊之大宗, 他們做的都不算惡事,於我們也是有利的……」

  「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越隱很不快, 他抱臂站在越霽身側, 視線從上刺到下,「沒想到, 我越家竟出了個叛徒。」

  「那姓沈的給你灌什麼迷魂湯了不成?他在世上一日, 就……」

  「可以。」越霽清淡的聲音叫屋內兩人俱是一驚,「清學自然海納百川,我從沒說過不可以。」

  越芥猛地抬頭, 「兄長……?」

  「書院,學生,都是我大雍的棟樑,為什麼要趕盡殺絕?」

  「自始至終,我要的。」越霽莞爾一笑,「都只是沈清和一個人的命。」

  ……

  京都之外,另有陪都所在的東京,蕭天心被攜著到了此地,才暫停了一路的夜住曉行。

  知道他們不再準備抵京師時,他狠狠鬆了口氣。

  尚不是要誅九族的罪過,說不定侄兒還能留他叔叔這條小命。

  他心驚膽戰地等了兩日,到第三日時,龍驤衛的旌旗挺進東京,才覺得懸在頸項的刀終於顯了形。坐進陪都的祥泰殿,遙望著主座多年不見的昭桓帝,他還是不知道這把刀落,還是不落?

  「陛……陛下……」他哆嗦著唇,比之蕭家這麼多位皇帝,昭桓帝不曾屠城人祭,稱得一句仁厚,但絕不是位好說話的帝王。

  連日的兵戈洗禮,叫昭桓帝與舊日的影子重合。蕭天心抬頭只覺一陣頭暈目眩,若不是被身後人頂上來,他這輩子也不想面對的。

  「祿王。」

  昭桓帝叫了他的封號,身側跪坐的青年也隨之看過來,挑著眉毛看他。

  ——那個地方本來是沒有設位置的,現在卻擺了張小案,可此刻的他根本分不出心神想這許多。

  「撲通」一聲,蕭天心結結實實跪在了青磚上。

  「臣……臣罪…罪該萬死……」儼然話都說不清楚,抬起一雙淚眼,萬般說不出的可憐委屈,就差把『我被迫的』幾個字寫在臉上!

  三日前,祿王上疏御前,在陪都東京共議。

  三日後的今天,席面都還未開始,主角之一就已經潰不成軍。

  所有氏族長老臉色都不好,膽小如鼠,賠錢親王,實在壞事!

  ……不過也無妨,祿王不過是將皇帝從京都引出的籌碼,既然皇帝已經入座東京,那就已然達成目的。

  魏宏理率先開口打破鬧劇:「陛下舉兵攻入雲中郡,我魏家血流成河,究竟是何意!」

  「哼。」王座之側,有人率先嗤笑出聲。俊俏的青年單手支著下巴,這架勢,不必其他人構陷,已經十足像個佞臣。

  「你不好好待在本家,犯到東京來,難道拿不得?」

  魏宏理被一個小子觸犯,勃然大怒,瞬間翻了臉,「你就是沈清和?」

  「怎樣?」

  「這裡是陪都,哪裡有你一個中書舍人說話的份!」他整張臉氣得扭曲,沒人接他的腔,魏宏理早就明白與之為伍的儘是一群豺狼,但事已至此,沒有退路了。

  「陛下天威浩蕩,此等小人佞幸萬不可留在身邊,老夫自知忠言逆耳,但為了我雍朝江山社稷,必得將他緝拿下獄,等候發落!」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盯著主座上的人,等待他的反應。

  祥泰殿的並沒有和政殿寬闊,主位的表情稍稍一覷便盡收眼底。昭桓帝身體後靠,按著鏤刻盤龍銜珠的扶手的手掌,慢慢移到了身側,覆上了另一隻手。

  緊緊盯著他的魏宏理驚愕,其他氏族長老也驚愕,就連沈清和本人也暗自吃了一驚。

  這是,要與他官宣啊?

  「你!你們!」魏宏理目眥欲裂。

  沈清和盡覽他的醜態,「昔日見面時候,諸位並不曾把沈某放在眼裡過。想必今日過後,所有人都會牢牢記得,一輩子忘不掉了。」回到正題,沈清和是真火了,虛與委蛇那套他不愛搞,何況現在,皇帝都為他撐腰,他也要為自己的學生撐腰!

  昭桓帝截了他話,他告訴魏宏理:「今天會有人下獄。」他微抬下顎,是沈清和沒見過的神色,「但不會是他。」

  他們倆離得最近,沈清和的視線從君王的手,移到他的側臉,離開京都朝堂,好像有什麼也隨之衝破的皇帝威嚴的殼子出來,那雙眼裡有高高的興味。

  魏宏理宛如被一道雷光劈中天靈蓋,他想破頭,也沒想到他們是這種關係!是啊,是啊,要不是床笫間的寵臣,吹了足夠的枕頭風,怎麼能叫一個皇帝色令智昏,昏到要與整個門閥世家抗爭!

  「要美人不要江山,呵呵呵,那就別怪老夫了!」魏宏理已經失了理智,猛地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匕,『鏘』一聲響,寒光四溢。

  昭桓帝貼身的十幾個親衛齊刷刷亮了刀。

  「你們還坐著?龍驤衛駐紮城外,陪都的禁軍都是我們的人,錯過這次,可再也沒有機會了!」

  魏宏理已經瘋了,同席的老傢伙們才慢慢悠悠站起來。

  一時劍拔弩張。

  沈清和皺眉,早知道這些人不是來放低身段求和的。

  巧了麼不是。

  我們也不是來談和的。

  魏宏理扯了一下唇角,陪都禁衛統領是跟隨昭桓帝從西北來的,也是他費了大把功夫才收攏的暗棋,如今正是得見天日的時候。昭桓帝決計想不到,昔日出生入死的舊人,有朝一日反叛吧?

  「……舊人?」沈清和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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