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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性沈淨虞帶著鳴心上街,逕自轉進了珠寶鋪子。

  玉鐲在崔陟地再三盯促下,戴在手上不曾卸去,她不想動腦子,回禮也來買首飾。

  心裡的抗拒幾乎要從心口溢出,悶塞在心房蔓延。

  沈淨虞走向門口,讓鳴心進去隨意買件東西。

  過了會兒,鳴心捧過來一個玄青色的香囊,「娘子,這個如何?」

  「香囊?」

  沈淨虞毫不遲疑地否決:「換個別的。」

  鳴心又進去,讓老闆幫忙另擇物件,看了片刻,最終敲定了一枚青山雲紋玉佩。

  玉佩雖簡單,但仔細挖掘,也能說出一二,比如與玉鐲都以青色為主。

  崔陟想是看出了端倪,沒有說什麼,玉佩收攏進袖。

  沈淨虞沒有見過他佩戴,她自然不在意,只是崔陟要求她必須戴著他給的手鐲,卻不佩戴她給的禮物,多少讓人覺得不爽。

  然而,真的無關緊要,這份不爽也很快消失。

  柳夢秋的最後一份信件隨著秋風送來。

  沈淨虞心臟突突地跳,拆開信封的手指都在顫,但是,世上沒有那麼多正巧發生的事情,依舊未果。

  信紙在火焰中燒成灰燼,燭火映照出沈淨虞的黯然神傷。雖然已經預演了無數次,做好了足夠多的準備,但當事實擺在眼前,依然忍不住傷心和遺憾。

  不過,其實也有值得高興的事情,歷經半年之久,崔陟決定結束隔日一次的浴池下水,她再也不用經受不知哪一日

  被拉進水的日子。

  半年的堅持,作為親身陪同者,沈淨虞在怒罵崔陟不做人的同時,也為崔陟當真做到了而嘆息。

  從前期下水,到學會游泳,再到可以憋氣潛水,水中自如。緊緊抓著她不放,因懼渾身顫慄的崔陟,再也不見了。這份毅力和對自身的狠心決絕,讓沈淨虞窺探到隱秘的結局。

  不知是不是念在她長達半年的奉獻,崔陟放寬了對她的管束。

  他甚至拿出了一張告示紙,上面正中央寫著一句詩。沈淨虞看見時,背脊發涼,她不知道崔陟什麼時候拿到手的,等到這時,才告訴她。

  他神情輕鬆,主動說著令她驚疑的話:「一句話怎麼找得到人,可需要我幫你?」

  沈淨虞手腳冰涼,好一會兒,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聽見自己下意識說:「不需要。」

  她條件反射地與他劃清界限,尤其是與管循有關的事上。她寧可再也得不到管循的消息,找不到管循,也不想讓崔陟參與其中。

  然而,他真的沒有參與嗎?

  沈淨虞掐了掐手心,她相信如果有管循的壞消息,他會告訴她。

  為了靜心,沈淨虞沉浸於謄抄,她外出的次數變得多了不少,也被動地與幾位官夫人進行了短暫的社交。

  但沈淨虞從未去過州衙,那一條街巷,她從未靠近。

  元旦休假的最後一日,崔陟於州衙值守。

  原先是平平無奇的公職,現時,崔陟坐在桌案後卻若有所思。

  臨近年關,這兩日都很繁忙,前一日下值時已經入夜,與樊主簿在州衙門前分別。

  「妻兒還在家等我,大人,就此別過。」

  回刺史府的整個路程中,這句話像是被風纏繞著,吹進腦海,盤旋不落。

  他回到主院,已然燭火盡滅,蕭蕭索索,黢黑寂靜。

  這個場景崔陟看過許多次,很多時候他會走進去,點燃一盞燭燈,極少數他也會離開主院,住到書房。

  這次,看著黑漆的房屋,他真切生出容不得忽視的幾分黯然,崔陟沉了沉眸,推門走了進去。

  昨夜景象於眼前重現,崔陟沉思半晌,召項青過來。

  這廂,沈淨虞正在教鳴心寫字,這是最近她進行的重要事項。

  項青叩門進內,開門見山:「主君讓我來接夫人去州衙。」

  鳴心運筆一頓,沈淨虞從松墨宣紙中抬起眼睛,重新問他:「你說什麼?」

  「主君請夫人去州衙共食晚膳。」

  她看了眼窗外,金烏逐漸西落,想起昨夜崔陟抽風了似的,把熟睡的自己叫醒,硬要給他寬衣解帶。以至於她沒有注意,這是項青第一次喊夫人。

  鳴心沒心思再寫字,目含擔心地看向沈淨虞,叫了聲:「沈娘子……」

  既是崔陟下了決定的命令,無論怎麼對抗拖延,軟磨硬泡,沈淨虞最終也只有遵從的地步,沒有任何意義。

  轎子不曾在州衙門前停留,一直抬進了崔陟的值房。

  沈淨虞站在虛掩的門前駐足,項青卻有眼色地推開了門,隨即裡面傳來一道:「進來。」

  屋裡擺起方桌,再往裡,一面山水座地屏風後,崔陟在案後辦公。

  他放下捲軸,目光灼灼攫在她身上。

  「餓了嗎?」

  沈淨虞沒有再往前走,避免自己有瞥見他桌案文書的可能。

  她搖了搖頭,想退回到屏風後等待。

  崔陟向她勾了勾手,「過來,阿虞。」

  沈淨虞腳步不歇,隨口回:「我在外面等你。」言罷,半個身子已出去了屏風。

  肩上一沉,他大闊步的功夫,擋在了她身後。

  第61章 「生個孩子吧。」……

  冷不丁的驚嚇,沈淨虞小腿脆生生地撞到了屏風,在安靜的值房裡發出不小的聲響。

  肩上的手離開了,崔陟上半步,繞到她跟前,視線下移:「撞疼了?」

  「沒有。」撂下兩個字。

  說話的這時,猛然撞到的陣痛漸漸消去,化為綿延的細弱的痛感。

  崔陟靜默,靠近了她,似乎是要抱起的姿勢。沈淨虞不覺躲閃,她的動作算不得小幅度,她清楚看到崔陟皺眉黑了臉,心裡一個咯噔。

  幸而在崔陟開口前一時,門外送晚膳的下人們到來了,在外停住腳,喊了聲大人。

  「進。」

  崔陟惜字如金,身子都沒有偏動,目光凝在她面容。

  動作極快,快到根本來不及反應,沈淨虞只覺身子騰空,下一瞬,穩穩坐在了椅子裡。

  她慌亂看了看忙著擺菜的下人,個個目不偏斜,像是看不到這邊發生了什麼,菜放全了,沉默無聲地退了出去,闔上門。

  崔陟似乎心情不錯,為她夾了塊炙烤鴨肉,「不想來這裡?」

  「來不來的,全憑刺史大人,你讓來,我就來了。」

  所以,之前沒有讓她過來,她就沒來。

  崔陟笑,「你何時這般聽我的話?」

  筷子敲了敲她的盤子沿壁,他仍有笑意地看著她:「那麼這塊肉呢?」

  白瓷盤裡,他給她夾的那塊鴨肉,被一點一點撥到了旁邊。

  沈淨虞沉默不言,過了會兒說道:「我不愛吃鴨肉。」

  「是嗎?」意味深長。

  他不去較真真假,重新夾了塊她剛才吃過的蝦仁,而後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享用。

  頂著注視目光,沈淨虞安然自若地將蝦仁吃了下去。

  他滿意了,偶爾又給她夾菜,每次都要看著她吃下去,而那盤鴨肉,兩人都再也沒有碰過。

  「後日,跟我出去。」

  沈淨虞撩起眼皮:「去哪裡?」

  「皇陵。」

  「我要在先前的院裡等你?」

  「不了,你隨我一道去。」

  她住了嘴。

  去皇陵的那天是除夕前一日。

  新年在即,街上一派熱鬧喜慶,皇陵卻依舊冷冷清清。

  越走越靜謐,除了腳步聲,只有間歇的不知哪裡響起的鳥叫。

  不小心一腳踩到鬆動的青石板,翹起了半角,為死寂添上難得的生動。

  行到偏殿,一女子出來迎,臉上帶著淺笑。

  「崔大人來了。」

  崔陟拱手行禮:「夫人。」

  沈淨虞便猜出了女子身份,想來就是太子妃,或者準確點兒來說,是廢太子妃。

  廢太子妃是個溫婉女子,一根木簪將滿頭青絲挽髻,整個人散發著沉靜內斂的氣質,像是名貴的沉香木。

  皇孫祁瑾,聞聲自屋裡出來,一身素衣,面容尚且稚嫩,卻有著遠比同齡人的沉穩堅毅。

  「崔大人。」

  「殿下,又見面了。」

  一行人到屋內,喝了杯熱茶,崔陟環顧,突然道:「又是一年了。」

  這句話立時令空氣靜了幾息,氛圍變得有些古怪。

  太子妃扭頭,溫柔地對沈淨虞笑,眉眼彎彎,語氣和善:「我帶你去外面走一走吧?」

  沈淨虞看向崔陟,點了點頭。

  清冽的冷空氣撲面而來,沈淨虞同她走在來時的青石板路上。

  太子妃突然拉了一下她的胳膊,柔聲提醒:「小心,這塊青石板鬆動了,莫要絆到。」

  沈淨虞回首看了眼,她來的時候踩到了。

  沈淨虞向她道謝,她臉上總是揚著溫柔的笑,好像能包容萬事萬物,什麼都不能讓她失去笑容。<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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