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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今天,手套終於做好了。

  閔疏握著那雙手套,影子在火光下映射在石壁上,緩緩下降,最終在伊蘇阿腳邊縮成一團。

  ·

  隨著伊蘇阿的去世,小鎮上終於只余閔疏一人。

  沒了伊蘇阿唱的因紐特搖籃曲,閔疏好幾個晚上都沒睡好。出門時也沒人跟他告別,不再會有那句輕柔的「願祖神保佑你」。

  不過生活還是得繼續,閔疏低沉了幾天,便打起了精神,繼續在小鎮附近尋找也許還有人口的村落。

  「一個一個來!」

  閔疏站在院子裡,正在給狗子們分發零食——美味的凍魚片。

  狗子們激動地上躥下跳,一個個都扯著喉嚨大聲喊叫,吵得閔疏耳朵痛。

  「別吼了!」 閔疏被吵煩了,沉下臉嚴肅地瞪著它們:「穆里克、給我讓開!」

  一隻躥在最前頭的哈士奇被點了名,嚎叫變成了委屈的哼唧,皮毛豐厚的毛髮的大腦袋低下了頭,嗚嗚地退到了一邊。

  見它還委屈上了,閔疏有些哭笑不得,餵了大狗一片凍魚肉,順便摸了摸狗頭:「你這麼著急幹什麼?又不是不給你吃。」

  大狗這時候不哼唧了,它忙著吃魚。

  閔疏接著將剩下的魚片分給體型小一些的狗子。

  一院子裡的哈士奇都低頭吃起魚來,肥美的鮭魚被切成一塊塊比成人手掌還要大的魚片,在冰雪裡凍得硬邦邦的。閔疏見它們將魚片嚼得咔擦咔擦,光看著都覺得牙酸。

  不過這些雪橇犬很強壯,它們早就習慣了冰天雪地里的生活,閔疏剛剛接手這些狗狗的時候穆里克還是只只有兩個月大的幼崽,但已經可以直接睡在零下十幾度的室外了。因紐特人一向將狗養在屋外,從小鍛鍊它們抵抗寒冷的能力,往往在雪地里挖個坑就是幼犬的窩了。閔疏看不下去,還用木板和布料在屋角邊兒撘了個窩,不過等小狗長到他腰這麼高時,窩也沒狗睡了。

  吃飽喝足,一人五隻狗上了路。

  在晴朗遼闊的雪原上,雪橇犬門撒歡地奔跑著,閔疏坐在雪橇上,伸手按著自己搖搖欲墜的帽子和墨鏡:

  「慢一點兒!慢一點兒!」

  雪橇上只有一個體重過輕的人,又沒有貨物,他都要飛起來了!

  五隻狗子拔足狂奔,拉體重過輕的閔疏跟玩兒似得,不到中午他們就來到了離小鎮最近的村莊。然而讓閔疏失望的是,這是個空村,人們都離開了,冰原上只余空房和幾座冰屋。

  由於疏於打理,整個村子基本上都被積雪覆蓋,一些房屋已經被壓塌了,不難想像再過不久,這個村子就會徹底消失在冰雪之中。

  閔疏只能失望而返。

  這天唯一的幸運的事,是閔疏前腳剛回家,後腳天空就下起了大雪。

  閔疏一看,便知道這場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趕忙去冰窖里拿了些食物進屋。

  果然,大雪持續了一周後,依舊沒有停止的痕跡。

  瑩白的大雪籠罩了小鎮,很快,房屋牆壁的彩色成了窗外能看到的唯一色彩。沒有摩天大樓的襯托,天空顯得格外的近,沉黑的天幕宛如一塊幕布般嚴絲合縫地籠罩在冰原上方。遠方,巨大的冰山在波浪間沉浮,在夜晚化作一片片巨大而沉默的黑影。

  逐漸沉入冬日的格陵蘭逐漸褪去其童話般的外表,透露出極寒之地的冷肅。

  到了第七日,島上颳起了大風。

  狂風與大雪讓能見度近乎於零,自然在警告陸地上的所有活物,凜冬即將來臨。

  閔疏倒是沒太被連日的大雪困擾,在島上呆了這麼多年,他差不多已經習慣了這種風雪交加的天氣。厚實堅硬的石牆隔絕了風聲,壁爐暖融融地燒著,閔疏穿著厚而柔軟的毛衣,腳上套著柔軟的羊毛襪子,正在廚房裡做飯。

  他先是用魚骨和魚肉燉出了一鍋暖暖的魚湯,又將幾個在冰窖里凍得硬硬的大饅頭拿來蒸了,又拿了一整排羊肉做成了香煎羊排,島上的蔬菜十分短缺,就用泡菜和土豆以及冷凍青豆湊數。

  土豆增添了魚湯濃厚的風味,用大白饅頭沾滿湯汁,吃著別提有多香了。小羊排用香料醃製入味,煎熟後撒上孜然辣椒粉,油脂混雜著各式香料味道滋滋作響,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閔疏做菜的手藝是大學兼職在後廚幫工時跟酒樓主廚學的。之前他為了離開格陵蘭島,曾多次在首都努克和小鎮之間往返,可惜每次得到的都是港口封閉的消息。在他最後一次離開努克時,城中一家華人超市的老闆將店裡的所有庫存都送給了他。

  「弟,這些都你拿去。」 操著一口東北腔的老闆大哥對他道:「都是放不壞的,拿去慢慢吃,這破地方越來越冷,我們已經找好了人,準備包機回國了。」

  閔疏聽了,雖有些驚訝,但還是表示理解。格陵蘭島上近年來確實越來越冷,之前因為全球氣候變暖而融化的冰蓋全都長了回來,到了夏天也鮮少融化,幾乎覆蓋了以往在夏天還可以自然種植和畜牧的地區。也許也是因為這個,北方的居民都紛紛遷去島了上相對溫暖東南部。

  閔疏自己也很想回國,無奈他包不起機。不過他得到了中超的全副身家,也算是幸運了,要不然現在連個辣羊排都沒的吃。

  閔疏左手拿著饅頭,右手舉著羊排,準備以一種維京人的姿態大快朵頤。把一桌的香香飯都吃光光!

  然而事實上他只吃了一個饅頭、啃了一根羊排就飽了。

  吃得直打飽嗝的閔疏看著一桌的飯菜:……

  閔疏喜歡做飯,但不太愛吃飯。

  做的時候一腔熱情,恨不得鼓搗出一桌滿漢全席來,然而等真做了出來就眼大肚皮小,只吃幾口就吃不下了。

  所以閔疏特別喜歡投餵身邊的朋友,大學那幾個室友基本上是他一把炒飯一碗湯麵餵大的,到了島上,就乾脆開起了中餐廳。每次見到小鎮上的因紐特人被他的食物驚得瞪大眼睛,不斷發出驚呼的樣子,閔疏就覺得特別滿足。

  然而現在客人就只剩下他一個,閔疏坐在一桌美食前,罕見地感到了寂寞。

  不過他很快振作了起來,有剩菜也沒事,島上這麼溫度放個好幾天都沒事,實在不行就便宜院子裡的狗子了。

  晚飯後,閔疏抱著毛茸茸的穆里克坐在壁爐旁的沙發上。說是抱,其實是狗子像座山一樣坐在他面前,閔疏從後面環抱住它,將臉埋進狗狗豐厚的皮毛里。

  可惜穆里克很快哼唧起來,偏過頭用毛茸茸的爪子扒拉閔疏——它太熱了。

  閔疏只好放它回了院子裡,轉而打開了壁爐旁邊的電視。老舊而厚重的電視閃了閃,發出一陣電流的滋滋聲,不大的屏幕閃出雪花般的形狀,最後才緩緩出現了畫面。

  屏幕中,兩個穿著紅色棉襖的人正在扭秧歌。

  小鎮上沒有電視信號,閔疏播放的是幾盤往年春節聯歡晚會的錄像帶——也是他從華超老闆哪兒繼承來的。這些春晚錄像閔疏都看過很多遍了,他熟練抓了包瓜子,拿起遙控板嗶嗶嗶按了幾下,將錄像帶快進到小品。

  其實他都看得有點膩了,閔疏一邊看著屏幕上的光頭一邊想,這個演員要說什麼他都能背出來——

  十分鐘後。

  「哈哈哈哈哈哈——」

  響亮的笑聲穿透風雪從屋中傳出,牆角邊兒趴著的幾隻雪橇犬豎起了毛茸茸的耳朵,抬起頭向屋內看了一眼,又趴回了地上。

  它們知道,主人現在很高興,主人一高興就會變得很吵。

  屋內,閔疏笑得前仰後合,瓜子殼撒了一地。不知是他笑點太低還是以前的春晚小品太經典,閔疏是看一次笑一次,等一屆春晚看完,他換了一盤磁帶,嫻熟地直接快進到小品,又開始笑得花枝亂顫。

  外面的狗子都習慣了,面對主人稱得上可怖的笑聲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趴在雪窩裡一動不動。

  閔疏一邊看一邊嗑瓜子,看到第四盤磁帶時忽然臉色一變,拿起遙控板按了暫停。

  不好,再笑下去要尿了。

  閔疏趕忙站起來去後面的房間上廁所,上完了回到塔樓,便見窗戶外頭已經漆黑一片。

  風雪似乎越來越大了,電視機的聲音一停,閔疏就能聽到屋外嗚嚎的風聲。風太大了,看出去連雪花的形狀也看不清,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大片。

  就在這時,屋外忽然響起犬吠。

  哈士奇的嗓門很大,閔疏嚇了一大跳,趕忙走出去看:

  「怎麼了怎麼了?」

  一出院子,他便見院子裡的三隻哈士奇和兩隻阿拉斯加不知什麼時候都站了起來,聚攏在院門前,正衝著風雪吠叫。

  閔疏抬起頭,向風雪中望去。

  剛開始他幾乎什麼都看不見,過了一會兒,閔疏才隱約自風雪之中看到了一抹黑影,突兀地直立在雪原上,正在朝他們的方向靠攏。

  第4章 魏長川 初遇

  在看清黑影后,閔疏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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