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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開霽試圖將功補過:「既然祝道長見過,明日可否帶我們過去探查一二?」

  「自然可以。」祝聞祈朝著他笑了笑。

  林沐同神色也跟著緩和下來,朝著婁危道:「為了方便休整,你今夜和祝道長合住一間屋子。」

  ?

  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祝聞祈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句:「誰?」

  林沐同理所當然:「祝道長還有多餘的廂房?」

  他自然沒有。

  「我就不能和這位道長……」祝聞祈顫顫巍巍伸手,指向林開霽,開口時幾乎是咬著牙縫說的。

  「不是我不想和祝道長一起,」林開霽誠懇地看著祝聞祈,「他倆住一個屋子,道長你別說門被拆了,清早起來家都可能沒了。」

  祝聞祈:「……」

  那間廂房依舊上著鎖,但只消婁危推開門一看,一切便會真相大白——不僅如此,婁危還會發現自己發表守寡言論的時候,那人就站在旁邊聽。

  祝聞祈不是很敢想像那副場景。

  最後的最後,他不帶希望地抬起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婁危。

  婁危不知何時,手中又轉起了那把泛著寒光的匕首,正挑起眉梢,不咸不淡地看著他:「祝道長行走江湖,不是什麼事都碰見過麼?」

  第78章

  哈哈, 行走江湖。

  祝聞祈嘴角抽了抽,頭一次恨上自己這張胡說八道的嘴。他在心底反覆糾結數次後,才下定決心開了口:「既然各位心意已決, 那我便不多加推辭了。」

  婁危眼神平靜, 只是靜靜看著他, 沒有說話。

  祝聞祈繼續硬著頭皮道:「天色還早,不如我們今日就去青岩鎮探查一二?若是耽擱的時間久了, 說不準連這位黑衣人留下的痕跡都找不見了。」

  在這一眾「老弱病殘」中, 林沐同算是其中最正常的一個。智商尚且在線,也沒有被逼入心魔, 也沒有被廢去修為——他沉思片刻後,對著祝聞祈點點頭:「可以。」

  說罷後,又看向婁危:「你不是來找劍來的?」

  婁危語氣輕描淡寫:「不急這一時。」

  明明神情沒什麼起伏, 祝聞祈卻莫名從中感到一點毛骨悚然來,不禁在心中為劍來默默點蠟。

  看來回去有它好受了。

  ……

  幾人路上都沒什麼話說,林開霽倒是想主動調節下氣氛,但耐不住林沐同是個啞巴,祝聞祈雙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婁危則一瞬不眨地盯著祝聞祈, 試圖從他臉上瞧出些什麼來。

  走著走著,婁危和祝聞祈的距離越拉越近,直到半臂遠的位置才停下來, 驚動了正在思考逃跑路線的祝聞祈。

  這據點肯定是不能要了, 只等晚上一打開那間屋子,一切便會真相大白……艹,他當初得了什麼失心瘋,非要把屋子裝潢成那樣?

  祝聞祈腸子都要悔青了。

  所以在晚上之前他就得抓緊跑, 實在不行先在青岩鎮躲著,只要符咒還沒失效,易容術還在臉上,婁危一時半會兒就抓不住他。至於之後去哪兒……天大地大,順著挖到的線索一路找下去,總有一天能把當初滅門案的幕後黑手抓出來。

  再之後的事情,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了。

  祝聞祈在心底細細盤算著,身側卻莫名被帶起一陣輕風,裹挾著凌冽松木味道鑽進鼻子裡。

  他轉頭,和一旁靜靜看著他的婁危對上視線。

  「祝道長在想什麼?」婁危語氣平靜。

  剛才還離得有幾尺遠的距離,一轉頭人就蹦臉上來了,祝聞祈下意識後退一步,而後勉強扯起嘴角:「只是在回憶當時在哪裡見到的黑衣人。」

  不知何時,林沐同和林開霽二人已經與他們拉開了一點距離,現在正常說話的音量,那兩人是聽不見的。

  「……祝道長心慈面善,和某位故人有些相像。」婁危盯了半天,沒發覺什麼端倪,又轉過頭,語氣淡淡道。

  又來。祝聞祈心想著,面上卻只是尬笑兩聲:「哈哈,是嗎?」

  婁危繼續逼問:「什麼時候來的這兒?」

  若是胡亂說個時間,隨便在鎮上抓個人,一問便知他在說謊。可若是實話實說,他自己都不會信。

  額角開始冒汗,祝聞祈幾乎有些想問系統自己臉上的易容術還在不在,但理智告訴他現在若是以真容站在婁危面前,婁危絕不會是這麼心平氣和地在和他說話。

  「……七八年前吧。」祝聞祈說得含糊,後一個字跟著前一個字囫圇過去,跟滾刀似的混走,不仔細聽,決計不知道他剛才說了什麼。

  婁危又看向他,一字一句道:「七八年前?」

  有那麼一瞬間,祝聞祈差點想全盤托出。對面目光實在過於灼熱,話到了舌尖,轉了好幾圈又重新咽回去。

  突兀地,腦海中仿佛有什麼一閃而過,祝聞祈福至心靈,面不改色地開始胡說八道:「對,七八年前,我和妻女定居在此處。」

  「妻女」二字一出,婁危身上原本那種篤定,氣定神閒的氣質像是陡然間破了個口子,他臉上神情終於起了些變化,眉頭緊鎖,眼神突然變得不一樣起來:「祝道長已有妻女?」

  賭對了。

  「是啊,」祝聞祈裝作不好意思地一笑,「只是因為身體不好分居兩地,已經許久沒見過她們。」

  婁危半眯著眼,半瞬不眨地注視著祝聞祈。

  祝聞祈坦然,任由婁危去看。

  時間一分一秒拉長,旁邊的林沐同和林開霽全然無知,並未注意到這一小方天地中的暗流涌動。

  不知過了多久,婁危才收回視線,恢復了一貫的冷淡神情。像是喪失了對祝聞祈的興趣,他連一句多餘的廢話都不願所說,箭步流星往前走了兩步,拉開了和祝聞祈的距離。

  這才是平常的婁危,認定他不是「祝聞祈」後,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去做。

  祝聞祈悄悄鬆了口氣。

  婁危走得實在太快,像一道殘影略過了幾人,林開霽看了眼婁危的背影,有些摸不著頭腦,轉過去和林沐同小聲咬耳朵:「他最近到底是怎麼了?」

  林沐同收回目光,面無表情道:「正常,馬上就要挨雷劈了。」

  林開霽:「……」

  林沐同這話倒是不假。因為修為突破太快,婁危境界一直不怎麼穩。然而他近幾年像是殺紅了眼,眼中只剩下魔窟中的魔物,只是轉眼間,馬上又要突破到化神期。

  按時間來算,也就這幾天的事情。

  如果是林沐同自己的徒弟,他定然會叫到面前板著臉狠狠罵一頓,讓他靜心養性慢慢閉關,急於一時只會把自己的筋骨毀掉——但顯然,婁危把他的話當成放屁。

  現在也沒人能拉得住婁危。

  想到這裡,林沐同面上的表情有些維持不住,伸手去捏眉心。

  他是不是上輩子欠這對師徒的!?

  沒人能聽見林沐同的心聲,祝聞祈還沉浸於劫後餘生的慶幸當中,甚至沒發覺幾人已經到了青岩鎮。

  直到鼻間再次傳來熟悉的枯焦氣味後,祝聞祈才回過神來。

  不遠處的巷子中,就是被火燒的那座宅院。

  「就在這裡。」

  話一出口,幾人紛紛停了下來。

  祝聞祈對照著記憶,順便將自己摘了出去:「那天晚上太黑,我只看見有個人從房檐上一閃而過,全身裹得嚴嚴實實……今早看見那黑衣人時,才想起來。」

  這條路對婁危來說太過熟悉,他沒猶豫,朝著巷子走了進去。

  宅院內沒什麼變化,橫樑依舊橫七豎八倒在地面上。幾人小心翼翼走過去,婁危依舊冷著臉,沒和任何人說話,兀自走向後院中。

  被挖出來的容器還靜靜躺在焦黑土壤上,祝聞祈只是看了一眼,便像是被燙到般收了回去,垂下眼睫,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林開霽率先打破了沉默:「那是什麼?」

  林沐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而後三步並做兩步上前,在容器跟前半蹲下去,細細觀察起來。

  半晌後,他的面容變得沉重:「是用來獻祭的法器。」

  祝聞祈早知這一結果,卻還是下意識看向婁危,看他的神情。

  出人意料的是,婁危只是站在原地,視線落在沾著土的法器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從始至終,他的動作都沒變化過半分,仿佛早就得知了命運對他降下的審判。

  不知為何,祝聞祈心臟像是被人猛揪了一下。他想走過去拍拍婁危的肩膀,腳都已經抬起來了,卻又想起自己現下的身份——於是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只有目光能停留在婁危身上。

  ……是不是不該說剛才那些話?

  是不是起碼該再委婉些,再想些別的話術,起碼讓婁危覺得他現在還沒死,只是活在世上某個角落裡?

  祝聞祈有些茫然地想。

  但一切已經覆水難收。

  幾人心思各不相同,宅院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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