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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主,其實您不必非要替婁危找到當初的真相。您現在隨時都可以離開,回到現實世界。」系統的聲線依舊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

  祝聞祈垂下眼,看著桌面上擺放著的那隻毛筆。

  「我知道。」

  他輕聲道。

  窗外的雨聲如注,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順著房檐滴滴答答落下。

  半晌,祝聞祈慢吞吞起身,將濕透了的衣裳換下,而後重新坐回桌几前,點起一盞燭火。

  昏黃燭火搖曳,祝聞祈盯著桌面上平鋪的宣紙,不知道在想什麼。

  桌几的側前方還擺放著一本經籍,邊邊角角已經卷了邊,攤開的一頁已經泛黃,不知道經籍的主人翻過多少遍。

  「宿主,103號有義務提醒您,您現在隨時可以回到現實世界,沒必要做出損害自身利益的事情。」

  祝聞祈充耳不聞,只是將腰間的佩劍抽出。

  錚——

  微弱的嗡鳴聲響起,劍被抽出的瞬間,寒光一閃而過,而後映出祝聞祈的臉龐。

  「宿主!」

  祝聞祈不急不緩地將劍橫在身前,一邊調整姿勢,一邊敷衍著系統:「我有分寸。」

  劃在手掌,傷痕會過於明顯。

  手腕……看起來像自殘,他暫時沒有要輕生的想法。

  脖頸同理,過。

  脊背……不行,劃下去的動作實在不太美觀,看起來會像是給自己開蝦背。

  對著銅鏡比劃了半天,祝聞祈手腕一轉,將劍斜斜橫在鎖骨上方,盯著銅鏡中的自己,開始思考可能性。

  「宿主!您難道已經忘記了嗎?當初在演武場上,葛安同樣劃血取靈力,結果接下來幾年元氣大傷,險些沒能通過學堂考核……」

  「我記得,」祝聞祈打斷系統,有些奇怪地反問道,「又沒人會突然跳出來要和我比劃兩招,你到底在著急什麼?」

  這次系統沒有立刻回答。

  劍刃鋒銳,祝聞祈剛把劍擱上去,便立刻壓出了一道血線,刺痛感隨著血珠滲了出來,祝聞祈稍稍皺起眉頭。

  「……在緊急情況下,宿主的人身安全高於一切任務。」

  祝聞祈眨了眨眼,手卻依然穩穩噹噹地停在原地,慢吞吞道:「是嗎?」

  「我和你的想法相反。」

  手腕向下一壓,薄到能看到血管的皮膚瞬間被割開,鮮血汩汩湧出,將新換的衣裳浸透了血。

  祝聞祈「嘶」了一聲,把劍擱到一邊,伸手去抹鎖骨的血。

  鐵鏽腥味沾了一手掌,祝聞祈不甚在意,以指代筆,以血代墨,在宣紙上寫寫畫畫起來。

  血液湧出的剎那間,身上的熱量也跟著向外流失,祝聞祈寫著寫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劃血取靈力,會對宿主的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憑藉著腦海中的記憶,祝聞祈手上動作不停,面色漸漸變得蒼白,卻依舊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語氣:「我知道。」

  但現在唯一的線索已經斷掉,他思來想去,只剩下這一條路可以走。

  「恕我直言,宿主這樣做,婁危並不會知曉,也不會對此感到感激。」

  直至此刻,祝聞祈的動作總算停頓片刻。

  「你廢話怎麼這麼多?」他反問道。

  系統沉默片刻。

  「我有說要他感激我嗎?我有說要宣告天下要所有人都知道我為了婁危做這些嗎?」

  指尖的血慢慢凝固,祝聞祈拿起劍,又在同樣的位置劃了下去。

  這次的痛感更加明顯,祝聞祈垂下的手瑟縮片刻,指尖相觸的瞬間,感覺自己冷得像是在墓室里死了好多天的。

  他已經承受不住更多,自然也不會宣而告之。

  手哆哆嗦嗦地將血抹在宣紙上,思緒漸漸變得遲鈍起來,祝聞祈卻始終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恍惚之間,祝聞祈才想起應該多讓小吉熬點薑湯才對。

  暗紅血液滲透了紙面,半空中逐漸浮現出斷斷續續的場景。

  祝聞祈努力睜大雙眼,試圖看清。

  場景里黃土飛揚,追蹤法器上上下下地漂浮著,飛了不遠後便突然落地,一動不動了。而後有一雙手進入場景當中,隨意掐了個法決,法器上卒然生起一簇火,在火焰當中化為了灰燼。

  果真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看樣子,修為絕對不低於元嬰期。

  那雙手上帶著厚厚的繭,手背上還有一道疤痕,祝聞祈總覺得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還沒等他繼續看下去,場景便邃然間消失了。

  法器在何處消失的尚不清楚,背後之人是誰也毫無頭緒。

  除了一雙手背帶著疤痕的手之外,便沒了其他的線索。

  祝聞祈長嘆一口氣,不由得陷入茫然之中。

  鎖骨上兩道劍痕幾乎重疊在一起,血珠凝固在傷口邊緣,不小心碰到還會引起絲絲的痛。

  坐在原地半晌,他攏好衣襟,站起身。

  起身的瞬間,眼前開始發黑,整個人像是被扔進洗衣機里一樣,祝聞祈向後踉蹌兩步,扶住窗沿站在原地良久,才緩了過來。

  外面天色已經逐漸擦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取血的時候太過專注,並未聽見婁危回來的腳步聲。

  目光落在半蔫不蔫的綠蘿上,祝聞祈開口道:「小吉?」

  話音落下,門應聲而開。

  殿內的血腥味還沒完全散去,小吉忍不住皺眉,有些責怪地看向祝聞祈:「仙尊又在做什麼?」

  祝聞祈像往常一樣糊弄了過去:「不小心劃到手而已,沒什麼事。」

  說著,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婁危回來了嗎?」

  聽到婁危兩個字的時候,小吉臉上的不悅更加明顯:「仙尊一點都不注意自己的身體,一叫我就是問婁危……」

  祝聞祈只是定定地注視著小吉,不說話。小吉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

  良久,才不情不願地回答道:「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到偏殿裡去了,誰知道他又在搞什麼鬼。」

  鎖骨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祝聞祈心卻一松。

  身上越來越冷,祝聞祈閉了閉眼,強行將不適壓了下去,對著小吉囑咐道:「這麼晚了,你先去休息,值班讓小祥來就好。」

  小吉還想說什麼,祝聞祈開口打斷他:「我太累了,誰都不要進來打擾我。」

  說完,便開始閉目養神。

  半晌後,聽見了殿門輕輕合上的聲音。

  話雖如此,躺在床上後,祝聞祈還是一如既往地盯著房梁,連一絲困意都沒有。

  身上蓋了好幾層被褥,卻還是覺得冷。

  隔壁婁危翻身的細微動靜在此刻被無限放大,祝聞祈平靜聽著,將婁危翻身的次數代替了數羊。

  一次,兩次……

  思緒不由得飄遠,不知為何,他又想起白日裡經過婁危時聞到的那縷不甚明顯的冷香。

  像是生鏽的齒輪緩緩轉動,許久過後,祝聞祈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

  他從被褥中伸出手,過於寬大的衣袖順著落到手肘處,那陣熟悉的冷香卻依舊縈繞在鼻尖。

  ……這個小吉,怎麼把婁危的道袍拿來給他了。

  祝聞祈慢吞吞地想著。

  一牆之隔外,他甚至能聽見婁危輕緩的呼吸聲。

  維持著原先的姿勢一動不動良久後,祝聞祈才緩緩地翻了個身,面對著牆壁,沒發出一點聲音。

  他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將頭輕輕抵在牆壁上。

  ……一牆之隔。

  這幾個字在舌尖翻過來,轉過去,仿佛意蘊綿長。

  祝聞祈緩緩閉上眼,不知不覺湧起一點困意。

  窗外雨聲不斷,殿內安靜,鼻尖始終若有若無地繚繞著熟悉的氣息。

  冷戰的這幾日裡,祝聞祈頭次睡了個好覺。

  第61章

  醒來時, 祝聞祈盯著房梁還有點蒙。

  外面雨聲漸停,只剩下雨珠偶爾從房檐上滴落的聲音。

  在床上發呆了半天,祝聞祈慢吞吞地穿衣, 下床, 沒忘記對著銅鏡攏好衣襟, 防止鎖骨處的傷痕被旁人察覺。

  扣盤扣時,祝聞祈的目光落在了窗沿的綠蘿上。

  幾日沒心思去管它, 被薅去一大半的綠蘿竟然頑強地又長了幾寸, 順著垂垂落到地面上,倒是有幾分生機勃勃的意味。

  太能活了。

  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讓系統通融一下, 讓他把這盆綠蘿帶回去。

  祝聞祈摸著下巴琢磨了半天,耳朵悄悄豎起,卻沒聽見隔壁傳來往日的動靜。

  難道是他起遲了?

  算了, 反正早晚都要和婁危說清楚。

  祝聞祈轉身,兩三步走到殿門前,推開門——

  而後和站在台階下的人四目相對。

  婁危今日身著黑衣,將他修長幹練的身材勒得恰到好處,一雙長腿筆直, 長靴踏在台階上, 一塵不染。

  手垂垂落下,還拿著一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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