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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產生了幻覺。

  周野輕咳了幾聲,周池的喃喃自語在一瞬間戛然而止。

  「阿野?你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周池抬起了沉重的頭顱望著周野,眼中仿若情深似海,卻令周野看不真切。

  周野沒有對周池的話做出任何回應。只是費勁地伸手去床頭柜上拿手機,周池看在眼裡,抬手幫他遞了過來。

  良久,周野在手機上打下了一行字。他望著雙眸漆黑的周池,很想朝他咧開嘴笑笑,最後卻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代表的是不渴,不喝水。

  同樣也代表,別再說了,謊話沒什麼好說的。

  他將手機遞到周池胸前,屏幕的光亮映照進周池的瞳眸里。亮晶晶的好像一滴眼淚,但周野知道,周池從來不會流淚。

  「哥,我不怪你。」

  他知道,周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所以周池可以昧著良心說謊。每一次看到他一蹶不振的慘狀,良心不安的周池都會妥協。

  何況是生死攸關的時候呢?

  周池或許是喜歡過他,但他早就清楚地意識到,這種淺顯的喜歡就像是對待寵物一樣。認真起來,誰又會真的和異類過一輩子?

  是作為異類的他,令哥哥一再心軟。儘管每一次的心軟都只是暫時的。

  親眼目睹過今夜的周池,周野的確可以十分自信地說,只要此刻他要求周池和他重新在一起,周池百分之百會同意。

  然而周野不想再因為周池施捨的一點點愛,繼續困在這方寸之間了。

  畢竟不多久,周池還是會說:「我想要正常的人生。」

  第54章

  周野四歲時,一生不信命的徐若晴在牌友的慫恿下,拿著周野的生辰八字去牌友極力推薦的大師那裡去算命。

  算命先生倒是一副她刻板印象里的模樣,圓帽長鬍鬚,外加一副和《二泉映月》創作者一樣獨特的墨鏡,叼著旱菸袋的口中時不時便吐出一股子濃厚煙氣。熏得徐若晴的臉上流露出一副竭盡全力掩飾的嫌棄,她笑得很是勉強,嘴唇都費勁兒地抿成了一條縫。

  「此子生辰八字極好,不是狀元之才也有狀元之貌……」

  虛頭巴腦的話聽得徐若晴在一旁左耳進右耳出,還沒等大師夸完便仍不住問,「其他呢?比如以後健康啊,事業啊,婚姻啊什麼的?」

  「嘿我還沒說完呢,你打什麼岔!」

  徐若晴面色尷尬地點點頭,兩手一伸讓大師繼續。

  「就是五行之火過於旺盛,婚姻當然是找個三點水或者四點水的中和一下,才是良配。至於這個健康嘛,嘖!那個事業嘛……」大師吞吞吐吐閃爍其詞,徐若晴難免有些著急。

  「究竟怎麼說呢?」

  「孩子還小,你給他吃飽穿暖,肯定能順順利利養到大。事業方面嘛,從小就給他管教好,讀好書就少走彎路,少走彎路自然功成名就。」

  徐若晴聽完,鼻腔噴出一口熱氣,唇角抿得更緊。隔了半晌才問道,「大師,您說的這些跟您算的命有關係嗎?」

  大師老臉驀地一紅,帶著幾分惱羞成怒,大聲訓斥道,「怎,怎麼說話呢!怎麼能沒關係呢?天地良心,我說的句句不是誑語啊!話說回來,你就給個生辰八字,孩子不帶過來。一看不了面相,二看不了手相。什麼生命線,事業線怎麼長的,我一概不知呀。」

  老娘認栽。

  徐若晴眨了下眼冷笑了一聲,拍了拍身上才被路過車輛捲起的塵土。

  「哎,你這小妮!記得給善錢哈,最低二百不找零~」

  徐若晴在這一瞬間陡然便想起上次打牌,牌友輸給自己的兩百塊。她速速扔下嶄新的二百大鈔,迎著灑水車經過後揚起的水霧,捏緊了拳頭。

  不過後來,徐若晴意識到大師有一點算是蒙對了。

  屢屢案例告訴她,周野的確五行之火過旺,不能離火太近。

  就在徐若晴找人算命後的那一年冬末,周恒生偏要帶著一家老小回到洛溪鎮過春節。想著或許是家中幾位長輩的要求,徐若晴也不好提出反對的意見。只是周野太過頑皮,徐若晴其實生怕他在鄉下招貓逗狗捅出什麼簍子來。

  好在周池已經略微懂事,偶爾有他能幫忙跟著弟弟後面。想到這裡徐若晴心裡也算是踏實下來。

  洛溪的冬天總是灰濛濛的,清晨剛下過霜,自家門前的小菜圃被覆上一層白絨絨的微細冰晶。琉璃窗花不可避免地被室內的霧氣蒙蓋,外面的窗欞都在這寒氣籠之下顯得堅不可摧。

  徐若晴愛賴床,周恒生也從不催促她。沒人對她生拉硬拽,她便在床上掙扎到了九點才得以起來。她任憑肚子飢腸轆轆,先去小房間瞧瞧兒子們。

  周池在書桌前規規矩矩地寫作業,這樣的場景她早已司空見慣,但仍舊欣慰得令她在這個寒冬自內而外地暖和起來。

  她走上前去掀開一側的床帳,四下摸索片刻,也沒摸著周野。

  「周野出去了。」一旁的周池平靜地陳述。

  這麼冷的天,徐若晴不可置信,回過頭來詫異發問,「出去?去哪裡?你怎麼沒跟弟弟一起啊?他一個人?」

  周池沒抬起頭,甚至手上的筆都沒有停下,「去姑奶奶家裡。早間吃飯時,他看著姑奶奶碗裡的酥肉流口水,就跟著她回她家吃去了。」

  「哦……那小池你怎麼不去吃?」徐若晴想起來,姑媽炸的酥肉確實一絕。周野流哈喇子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周池手中的筆終於停下了,他抬起頭,「媽,我要寫今天的作業。」

  「哈哈……哈哈……」徐若晴一陣尷尬,「那你寫吧,我去看看弟弟,不打擾你了。」

  實際上,她也惦記姑媽家裡的酥肉。

  「我跟你一起去吧,寫完了。」

  二人走到隔壁姑媽家門口,居然碰到從外面抱著一捆柴火獨自回來的姑媽。徐若晴往她的周圍張望幾次,心裡一驚。

  「姑媽,你怎麼在這兒?周野呢?」

  「哦,哈哈。我剛帶他下來吃了幾塊酥肉,他邊吃邊瞧著我往烤火爐里加炭火,好奇得不得了。酥肉都不吃了偏要來幫我加。剛好柴火不夠了,我就出來拿一些回去呢。」

  「他一個人在搞火?!」說完徐若晴就要往廚房奔去,只留姑媽的聲音在耳後盤旋。

  「誒,別急別急,我讓他別動,乖乖等著我!而且我才出來沒兩分鐘呢。」

  周池已經先一步小跑到了廚房,徐若晴和老人都緊隨其後。

  廚房不大,柴火灶中將熄未熄的炭火將屋子暖得渾身上下的毛孔都不禁舒張開來。

  「嘿嘿嘿,哥哥,媽媽,你們看我的屁屁好暖和呀!」一屁股坐在老式烤火爐里的周野一點都不覺得這真的是火燒屁股,還在嬉皮笑臉道。

  周池見狀立馬一把將他拉了出來,隨之帶出一身的木炭灰飄在空中。燈泡底下,塵灰洋洋灑灑,和周野一樣好不自在。

  「哎呀,我的媽,你怎麼坐在烤火爐里!!」姑媽急得在原地跳了起來,手在胸前止不住地搖晃。

  大驚失色的徐若晴連忙脫下周野的褲子,檢查他的屁股有沒有被燙傷。

  好在冬天衣服穿得夠厚,加上姑媽出門前將炭火用草木灰掩埋了一層又一層,周野的屁股才免於火烤。

  眾人都免不得鬆了一口氣,只有原本興高采烈的周野,光著屁股嘟著嘴,滿是不爽。

  周池平日裡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好學生形象。只有回洛溪鎮時,面對鄰居家的同齡人再三言說,才會時不時跟著他們出去做一些城裡難得一見的趣事。

  不過令周池較為頭疼的是,周野總是要想方設法當他的跟屁蟲。

  軟硬不吃的周野,他怎麼都甩不掉。

  有時候,周恒生還會極其無奈地勸周池,「帶著吧,不帶著,等你回來還得花時間哄。」

  正值青春期的周池心下一沉,也不免微微嘆息。他不知道周野究竟要跟著他跟到幾歲?

  許久不見的玩伴看著周池又帶著跟屁蟲弟弟出來有些見怪不怪。他們約好找了一個鄉下空曠而荒廢的工地野炊。

  周池沒見過,有一點新奇,也不是很多。

  他只是聽從玩伴的安排,帶了家中晾好的幾節香腸。到了現場才瞧見其他人帶的食物也不少。有的帶來洛溪剛釣上的魚,有些帶來新鮮的五花肉、豬蹄子,還有的帶了些必不可少的青菜及稻米。

  相比而言,多帶了一個人的周池便顯得有些窘迫了。早知如此,他就聽徐若晴的多拿些食材。

  像是嫌他的窘迫感還不夠多。

  他聽見周野在一旁沒有半分害臊,自覺稀奇地一邊看著各種各樣的食物,一邊朝他吼,生怕別人聽不見一樣。

  「哥,我沒見過,真有意思誒嘿嘿。哇塞,肯定很好吃,我等下要多吃一點!」

  周池呼吸不由得加重幾分,如果不是水泥地太硬,他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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