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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銳的死雖然蹊蹺,但警方看著家中年邁的老人以及沉默的顧芊芊,加上又沒查出什麼關鍵性的線索,最後判斷他是因醉酒導致的意外死亡。

  顧銳是家裡的獨子,所以沒有任何兄弟姐妹替他操辦喪事,加上他常年好吃懶做,賭博嫖.娼,年過半百身上也沒攢下一點積蓄,最終屍體選擇了火化。

  申請喪葬補貼金,聯繫殯儀館,所有事都是顧芊芊親力親為,鄰居問起來的時候,她還是那樣冷靜,仿佛死的不是她的父親,而是一個陌生人。

  那天她看著顧銳完整的進入火化爐,最後出來的時候已然成為骨灰被裝進了盒子。那一刻,她竟然感到從所未有的輕鬆,從此再也不會有人肆無忌憚的毆打她,再也不會有人拿那些骯髒下流的言語辱罵她,更不會再有人用奶奶作威脅,強迫她去跟別的男人做交易。

  她解放了,不是麼。

  顧銳的屍體一火化,顧芊芊轉身就聯繫了全市最好的醫院,把所有與手術相關的事情了解清楚後,已經是晚上了。

  經過那條小巷時,顧芊芊也被梁戈帶偏,不知不覺的哼起了小歌,她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她想第一時間就回去告訴奶奶,她們這次很幸運,這場手術的主治醫師是市里最頂級的專家,成功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九,她的奶奶一定會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顧芊芊推開了房門,語調歡快的喊道,「奶奶,我回來了,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小米糕。」

  然而房間一片漆黑,顧芊芊以為老人家是為了省電,於是邊開燈邊玩笑道,「奶奶,你是想和我玩盲人摸象麼?」

  然而就在燈亮起的瞬間,顧芊芊站在原地,手中的袋子突然滑落,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讓她感到陌生。

  她看見老人家一動不動的躺在靠椅上,神色平靜,像是睡著了。

  但顯然這只是她的奢望。

  思緒渙散,顧芊芊無法接受腦海中那個想法,身體沉墮的像是灌滿了鉛,她一點一點的挪了過去,在碰上老人家垂在靠椅旁那隻冰冷的手時,顧芊芊整個人跌坐在地,臉色煞白。

  她嘴唇顫抖,似哭似笑的搖著頭,「不,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奶奶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你以前最喜歡跟我開玩笑了,我知道這次也是,你快醒過來吧,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這一點也不好笑。」

  然而回應她的只有屋外樹枝被厚重的雪壓斷的聲音。

  顧芊芊情緒漸漸激動,她抓著老人的手不放,摸著那節瘦骨嶙峋的手腕,眼淚一顆顆的滑落,砸在冷硬的水泥地板上,她再也忍不住的嘶吼道,「我說過讓你等等我的,我把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你為什麼不等我,奶奶,為什麼要丟下我,為什麼都丟下我,我恨你們……我恨你們!」

  梁戈衝進房間的時候,撞見了他一生都無法忘記的畫面。

  向來平靜的顧芊芊正跪在地上崩潰的揪扯著自己的頭髮,目光渙散,滿臉絕望的大聲痛哭。

  梁戈的心仿佛被什麼狠狠的扼住,他走上前單膝著地,伸出去的手在空中顫抖不止,卻遲遲落不下。

  而後顧芊芊抬起頭,她的眉眼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和空洞,梁戈再也忍不住把面前的女孩抱進懷裡,在那樣絕望的哭泣聲中,語言實在太過蒼白無力。

  「為什麼他們都要丟下我。」

  「為什麼不能再等等我。」

  「為什麼都走了。」

  梁戈啞口無言,他抹不盡顧芊芊斷了線般的眼淚,只能任憑它們打濕自己的外套,然後一遍又一遍的承受著那些聲嘶力竭的質問。

  顧芊芊無法自抑的大哭著,直到梁戈的輪廓在她眼裡漸漸模糊,直到輪廓瞬間與黑暗融為一體。

  她想她真的失去了所有。

  第96章

  顧芊芊因為傷心過度進了醫院, 梁戈在病床邊上陪了整整三天,這三天顧芊芊不吃不喝,沒有開口講過一句話, 後面梁戈實在沒辦法, 給許璟打了通電話。

  當時許璟正從超市買完醬油回來,他習慣把手機靜音,回家後看到滿屏的陌生電話還以為自己被什麼傳銷組織盯上了。

  此時同樣的電話又打來了。

  許璟接了起來, 不耐道, 「哪位。」

  「是我。」手機對面傳來沉重的聲音, 與平時的梁戈截然不同,「你現在有空嗎?」

  許璟嗯了一聲, 「說。」

  梁戈靠在走廊的牆壁上,語氣疲倦,「許璟, 顧芊芊家裡出了點事,她現在看起來很不好,你覺得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許璟皺了下眉, 說,「你問我?」

  梁戈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反而有理有據的解釋道,「我陪她在醫院待了三天,她的狀態實在是太糟糕了,我本來想問查飛昂, 但是我覺得你可能會更懂顧芊芊心裡在想什麼。」

  許璟無法理解梁戈到底是怎麼得出最後這個結論的, 難不成只是因為那次晚自習隨口說的兩個字?可別說顧芊芊了,他對沈彥都那麼上心了,很多時候甚至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但看在梁戈現在實在焦急的份上, 許璟並沒有掛電話,問道,「她奶奶去世了?」

  「嗯,服農藥自殺了,而且她爸爸前幾天也……」梁戈話音驟轉,「她爸的確死不足惜,但奶奶的事對於顧芊芊來說打擊實在太大了。」

  許璟很直白道,「但你什麼都做不了。」

  梁戈嘆了聲氣,回道,「我明白,但我還是想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只要她能開心一點。」

  許璟安靜了會,說,「你可以繼續陪著她,但保持沉默。」

  梁戈愣了下,不解道,「為什麼?」

  「人在極度悲傷的情況下會進入自我保護意識,你現在做的任何事都是徒勞,不僅安慰不到她,反而會對她造成干擾。」

  電話那頭的梁戈側身看向病床上神情呆滯、目光空洞的顧芊芊,聲音更沉了些,"我知道了。"

  「交給時間吧。」

  「也只能這樣了,謝謝。」

  「嗯。」

  掛完電話後許璟短暫出神了會,至今為止,他們家連許懷楊和秦欣的父母都還健在,他很幸運,從未體會過親人離世的感覺。

  但剛剛能說這麼多,許璟想是因為這件事讓自己想到了另一個人。

  無論是顧芊芊還是沈彥,親人離世的悲傷不會將他們徹底吞沒,但也不會隨著時間淡去,它就像悄悄滲入骨頭縫中的惡疾,在某個瞬間突然發作。

  於是陳傷難愈,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許璟覺得自己一直沒有什麼共情能力,思考問題的時候從來都很理性客觀,但一碰上與沈彥有關的事,他發現自己也會不自覺的開始情緒用腦了。

  秦欣從廚房探出一個頭,對著杵在門口不動的許璟布置任務,「別在那罰站了,快去貼福字。」

  許懷楊走上來把一疊福字放到了許璟頭頂上,哼笑道,「加油兒子。」

  秦欣是個很重視儀式感的女人,每次過年都會把家裡收拾的格外喜慶,貼春聯,剪窗花,掛燈籠,置辦年貨……大家一起參與,親力親為,如今許懷楊也回來了,再加上兩家的父母都還健在,今年過年家裡格外熱鬧。

  但越是熱鬧的時候,許璟就越容易想起遠在臨禾市的沈彥,在這樣家家戶戶燈火通明的日子,他男朋友卻只能孤身一人在黑漆漆的房間看著窗外大雪紛飛,然後在沙發上從深夜坐到天亮。

  許璟腦補的入神,以至於十分鐘不到已經貼壞了三個秦欣給的福字。

  一旁拖地的許懷楊實在看不下去了,無情吐槽道,「兒子,你是眼睛有問題還是手長痔瘡了。」

  許璟把福字一遞,「你行你來。」

  激將法讓許懷楊瞬間上鉤,當即把拖把一扔,走上前邊接福字邊嫌棄道,「去去去,看看你英明神武的老爸是怎麼貼的。」

  兩分鐘,許璟瞥了眼,說,「歪了。」

  許懷楊自信滿滿道,「不可能,我的眼睛就是尺!」

  許璟語氣帶嘲,「真歪了。」

  雙目對視,許懷楊半信半疑的往後退了幾步,結果天都塌了,這簡直快歪到美國去了!

  瞬間甩鍋,「你怎麼不提醒我?」

  許璟嘖了聲,說,「你給我機會了嗎?」

  上來就「啪」的一下往門上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這福字有磁鐵。

  許懷楊邊撕福字邊叨叨,「完了完了,要是讓你媽看見了,咱倆都吃不了兜著走。」

  「我看見了。」面對兩個四體不勤的廢物點心,秦欣一臉無奈的評價道,「你們兩個還真是親父子啊,手都長腳上了?」

  父子倆在旁邊默默挨訓。

  「行了,老許你去掛燈籠,小璟你就……你玩去吧。」

  許懷楊很不平衡,嘀咕道,「當兒子真好。」

  許璟聽到後,很不客氣道,「那你來當。」

  許懷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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