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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冰琴凝視女兒年輕的面容,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幼嫩,熱血,赤誠,認真。

  神似她二十多歲的時候。

  一開始得知這個消息,被季茂明指責的時候,鍾冰琴也懷疑過,內耗過,是不是自己教育的問題,是不是不該從小到大一切都依著季舒楹自己的喜好來,是不是她給女兒的自由太多了。

  就像季舒楹沒有按照原本計劃出國,而是跑去學法,畢業了也未進季氏工作,而是去了律所,她一直都是站在季舒楹這邊,不管季茂明的反對。

  人生短暫,譬如朝露,鍾冰琴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被世俗所牽絆,只希望季舒楹做什麼,選擇什麼,都是她自己真心喜歡並認可的。

  作為母親,該勸的,她都勸過了。生活畢竟還是屬於女兒自己去過的。

  「懷孕了還這麼粗心大意。」

  鍾冰琴換了話題,算是默認同意了女兒的決定了,開始憂心以後的事,「得提前開始找育兒嫂和月嫂了,家裡的阿姨要不你帶兩個過去?月子中心看了嗎?或者要不你上班那邊先辭了吧,以後再上也一樣,家裡也不缺這點錢……」

  方方面面的,事無巨細,甚至還插手到了工作上的事。

  季舒楹聽得頭大,又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跟母親產生爭執,乾脆轉移話題:「突然好餓啊,想吃東西……」

  明知道季舒楹是在裝,鍾冰琴還是拿她沒什麼辦法。

  偏偏這時,病房門被人輕敲了三下,禮貌的,點到即止的。

  「伯母,阿姨送的飯到了。」

  隔著門,男人原本清冷質感的聲線有些模糊,口吻沉淡。

  季舒楹呼吸頓了一下,抬眼,看向門口。

  鍾冰琴應了一聲,病房門被人推開。

  男人身著深藍色襯衫,眉骨優越的一張臉,天生的淡然感,袖口解開,挽起到肘間,帶了幾絲隨意,小臂線條緊實,手腕上一支泛著冷光的銀色腕錶,文質彬彬,高級低調。

  明明只是一周沒見,季舒楹卻有些恍惚。

  他對身旁矮了大半個頭的阿姨低頭說了句什麼,側臉輪廓似遠山,流暢鋒利,身形挺拔,看起來如一幅筆墨淡淡,清雋相宜的水墨畫。

  阿姨點了點頭,將手裡的三層飯盒交給對方,又跟季舒楹和鍾冰琴打了個招呼,再離開。

  病門被關上,裴遠之提著飯盒過來,順手取過一旁摺疊的可移動飯桌。

  「伯母,先讓小楹吃點東西吧。」

  裴遠之沒看季舒楹,對鍾冰琴道。

  鍾冰琴『嗯』了一聲,退後一步,給人留出空間,也帶了幾分考察的心思。

  裴遠之展開飯桌,先用濕巾紙擦乾淨桌面,又將碗筷抽出先用沸水滾過,最後再將飯盒放到桌上,一一取出。

  季舒楹看在眼裡,暗嘆這人潔癖真是一點沒變。

  最上面的是一份彩椒炒牛肉,紅的鮮艷綠的青翠欲滴,再往下是芹菜炒蝦仁、蒜蓉燜排骨、番茄滑蛋,白米飯,最下面是一碗湯汁郁白的鯽魚豆腐湯,湯色奶白鮮濃。

  食材新鮮,營養豐富,色香味俱全,冒著剛出鍋的熱氣,白霧繚繞,香氣很有殺傷力地鋪滿房間。

  季舒楹是真的有些餓了,肚裡空空的,倒也顧不上跟裴遠之說話,先吃飯。

  那邊裴遠之問鍾冰琴要不要也下去吃晚飯,廖音在醫院對面的餐廳點了菜,他來看護

  就好。

  鍾冰琴搖了搖頭,說自己不餓,晚點回家吃。

  季舒楹專心吃飯,嘗了塊蒜蓉排骨,香軟酥糯,好吃是好吃,但她坐在床上,有些不知道骨頭該吐哪兒,放碗裡?

  正犯難著,視野里出現幾張交疊整齊的衛生紙,潔白,工整,每一角都對準,厚實地墊在飯盒旁邊。

  季舒楹抬眼看過去,裴遠之在跟鍾女士低聲交談著什麼,順手將一抽衛生紙放回病床旁的台上,餘光掃到她看過來的動作,淡淡道:「吃完我來扔。」

  季舒楹『唔』了一聲,將骨頭吐在紙上,繼續吃。

  吃到中途,季舒楹有些口渴,喝了口湯,又嫌湯有點咸。

  她看向鍾冰琴,想要開口,想起什麼,又轉頭看向裴遠之。

  「想喝水。」

  稱呼都省了,使喚的意思很明顯,卻並不讓人討厭。

  鍾冰琴剛想起身,裴遠之抬手攔住,「我來吧,伯母。」

  說著,裴遠之取過杯子,倒了溫水過來。

  季舒楹接過,抬起杯子,嘴唇碰觸到水,剛好可以入口的適宜溫度,突然想起之前第一次去KS找裴遠之的時候。

  當時她各種挑剔,要求一杯不超過40°的熱水,被裴遠之不耐煩地打斷,讓她抓緊時間。

  而現在截然不同。

  很奇妙。

  這樣想著,季舒楹慢吞吞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忽而,身側有陰影抬起,緊接著,微涼的指腹擦過唇角,她被袖角帶起來的一小陣微風撫過。

  季舒楹有些懵,看向裴遠之。

  裴遠之的視線很淡地從她臉上滑過,太快,又似乎眸光太幽深,連她都不知道是何種意味。

  「嘴邊沾水了。」

  他道。

  這一下,幫她擦去了唇角的水漬,短暫而又猝不及防,快得像流浪的風掠過。

  哪怕在未來丈母娘面前,裴遠之一貫的鎮定自若,像是這種小事,私下相處已經做過千萬遍了。

  鍾冰琴看著兩人,並不說話,微笑。

  季舒楹臉有些微紅,被擦過的肌膚也在隱隱作燙,印證了鍾冰琴說她還照顧不好自己的那句話,連喝水唇邊都還會沾上。

  有些丟臉,又有些微妙的心情,血液來回衝撞著,找不到門路。

  心裡掛念著這茬,季舒楹接下來吃飯都很注意儀態,她吃得很慢,細嚼慢咽,優雅斯文,也就沒注意到旁邊的裴遠之,一邊聽鍾冰琴講話,偶爾應一聲,一邊餘光看著她吃完了全程。

  鍾冰琴看在眼裡,至少從目前來說,裴遠之處事沉穩,性格耐心,像是個能照顧好女兒的。

  吃完飯,能量逐漸湧入四肢,發虛的感覺也褪去。

  季舒楹舒服之後,坐不住了,想要出院,但鍾冰琴不同意。

  哪怕季舒楹再三申明,真的沒有什麼大礙,還是被鍾冰琴摁在高級病房裡,要求今晚再觀察一夜,明天再出院。

  病房裡一直有人,一會兒是值班護士,一會兒是晚班醫生。

  等吃完飯,裴遠之就去隔壁配套的小房間裡打電話去了。

  季舒楹一直沒什麼跟裴遠之單獨說話的機會,而裴遠之也好像很忙的樣子,她吃飯的時候,餘光就掃到對方的手機屏幕一直在亮,像是有很多電話和消息。

  不過裴遠之當時只低頭看了一眼,就熄屏放回去了。

  病房裡隔音一般,季舒楹隱隱約約聽到幾個關鍵詞,似乎跟案件有關,應當是在和客戶打電話。

  母女兩又聊了會天,鍾冰琴不打算再拖了,等取證完成,就會直接提起訴訟離婚,但季茂明那邊也早有準備,律師打來電話說約個時間先坐下來談判協商一下。

  季舒楹認真聽著,表示無條件站媽媽,支持鍾冰琴的一切決定。

  夜深了,鍾冰琴回去休息了,明天再來接她出院,林真真過來接了鍾女士的班。

  「對不起啊小舒,都怪我,不該折騰這個什麼歡迎聚會,沒想到最後會鬧成這樣。」

  林真真摳了摳手指,低頭道歉,語氣頹唐。

  畢竟在場的人太多,私下已經傳得到處都是了。

  不過,她也聽說,鍾阿姨不打算再拖了,會直接起訴離婚。

  季舒楹搖了搖頭,安慰:「沒關係,他們本來就是要離婚的,就算沒有這件事,也會找別的機會。」

  聊了一會兒,就聊到隔壁的裴遠之。

  「隔壁那個就是你未來老公?」

  不顧季舒楹殺人的目光,林真真用縱橫夜場,審閱過無數男模的挑剔目光,點評道:「我來的時候打了個照面,別的不說,你老公確實挺帥的,感覺能去當夜店頭牌了,你還是一貫的顏控。」

  「聽說好像跟你是同行,他什麼職位啊?」

  「我天,才大你四歲,人家已經是高級合伙人了?等你二十八歲的時候能像他一樣嗎?」

  季舒楹很想翻白眼,「你以為升職很容易嗎,又不是菜市場裡的大白菜。」

  林真真最後總結:

  「又帥又很會賺錢,還捨得花錢,太完美的人男人一般都不存在的,所以肯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缺陷。」

  季舒楹滿頭問號。

  緊接著,林真真滿臉狐疑地道:「他看起來這麼高冷,一看就性冷淡的樣子,你不會是被騙婚了吧。」

  季舒楹:「……?」

  裴遠之看起來是人模人樣,禁慾冷淡掛的,不怪乎林真真有這種想法。

  「沒有啊。」

  季舒楹朝林真真勾了勾手指頭,待後者附耳過來時,她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看起來越正經的男人,實際上私下就越悶騷,他看著性冷淡,實際上色得很。」<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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