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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與此同時,塞拉收到了科萊恩通過貴族院發來的請函。金翎羽皇族以國家戰時政策召集所有貴族雄蟲,商討應對教廷的辦法。

  塞拉修長的手指轉動著古拙的信紙,用指腹摩挲著信函上的紋路——所有邀請函都由科萊恩親自書寫發出,表達對傳統和貴族雄蟲的尊重。

  自從塞拉離開第四軍的邊防,他就再也沒有見過科萊恩。哪怕科萊恩隱晦地針對手環網絡,破壞諾亞家族的新興產業,也沒有接見過塞拉本蟲。鑑於塞拉如今二次發育後深不可測的力量,科萊恩的謹慎並不讓他感到過分新奇。

  雄蟲的精神力是高緯度的力量,即便蟲族這個種族對星際戰爭格外熱衷,武器的殺傷力都很大,但是武器的力量和高緯度的精神力不是一個體系。大多數雄蟲的精神力都孱弱而有限,他們只有兩根勉強從異度空間召喚出的精神觸鬚,滿打滿算打擊範圍不足周身二十米。可是塞拉不同。

  任何了解過塞拉的力量,或者看過塞拉的直播的蟲族,都知道他和尋常蟲族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語。如果科萊恩當真漫無目的地反覆召見塞拉,背地裡肆無忌憚地抹除諾亞公爵府的力量,那他才是真的神智不清了。

  可是如今,在皇族研究院的秘密公之於眾之後,科萊恩又為什麼敢於召見塞拉了呢?

  當眾殺死科萊恩的念頭非常具有誘惑力,塞拉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如今帝國的局勢變化很大,如果當年的幼崽塞拉還需要用皇族來制衡教廷的話,如今他不覺得自己還需要科萊恩這條毒蛇蟄伏在他身後了。皇族、教廷、反叛軍、軍隊,域外異族勢力,還有公爵府...如今的蟲族帝國當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各方勢力蠢蠢欲動,互相對峙。

  更別說還有炸掉皇族研究院的神秘勢力,至今都沒有冒出頭來。

  塞拉隱隱覺得,炸掉皇族研究院的蟲族與他息息相關,這倒不是說他與那個勢力有任何聯繫,他只是本能地覺得——這是一個能力強大的雄蟲所為。

  是的,蟲族有無數種武器可以造成這麼大的損失,但是在皇族保密程度最高的地方犯上作亂?怎麼看都不像是闖入者所為。事發地點的周圍圍繞著巨大的毀滅性磁場,至今沒有蟲族或者機械產品可以進出,皇族對於磁場的來源秘而不宣,而正是這份沉默,加劇了塞拉的懷疑。

  更別說,根據塞拉自己的親身經驗,再考慮他還在失聯狀態的兩個學生——塞拉有很多理由懷疑這是他其中一個學生的手筆。

  再將研究所、雄蟲研究員這些關鍵字聯繫起來...塞拉幾乎可以猜到這是在地球和他一同出車禍的學生沃倫乾的。

  沃倫是他們中唯一一個善於理科和研究的學生,而且他超出常人的優秀。不僅是少年班選拔出的人才,更是在年紀輕輕就做出了顯著的成果,包攬了許多科研經費,被學校乃至研究院大開綠燈。

  但他有個致命的缺點,就像每個天才都是被咬過一口的蘋果——他有強烈的人格缺陷和自閉傾向,不擅長合作和交流。他因為不肯分享和讓出自己的實驗成果,被導師壓榨排擠,很快就在學閥的針對下失去了所有的天才光環,成為離群索居、默默無聞、險些失去學籍的學生。塞拉努力與他交流,讓他在學校開除他的質證會上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沉默,才堪堪保住了學籍,可在那以後,誰都知道沃倫不可能再學術界擁有一席之地了。

  穿越後,塞拉也擔心過沃倫的去向。但坦誠來說,沃倫已經是他們所有人中最具有生存能力的了,即使他沉默寡言,但是他對於科技、機械的了解還有他的智慧會成為他最好的自保手段。塞拉只覺得這個學生會利用雄蟲的特權和身份龜縮在某一個角落做他自己的實驗,繼續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

  但如果塞拉猜測是正確的,這個蟲族社會巨大的變動,很可能來自他最沉默寡言的學生。

  想到這裡,塞拉的頭又痛了起來。他不覺得放著炸掉皇族實驗室的蟲族——無論那是不是沃倫——繼續獨自戰鬥是一件好事,但是他也清楚干出這麼大事件的罪魁禍首想要隱藏自己,他也一定是無能為力的。況且,無論是他還是埃德溫,他們都還抱著隱晦的幻想,幻想著九死一生的阿克斯還能挺過這次爆炸,還能再次出現在蟲族的視野里。

  塞拉知道埃德溫在迫切的尋找任何阿克斯元帥的線索。即便在任何公開場合或者他和塞拉的私下交流之中,他都儘量掩飾他可悲的希望——雌蟲並不擅長沉溺於虛妄的希望,因為他們知道那極有可能是誘惑他們死亡的根源——但是在見證過母神的神跡之後,希望變成了更加稀鬆平常,讓雌蟲和亞雌無法擺脫的東西。

  而塞拉無比想要幫助埃德溫實現他的任何願望,他也動用公爵府和反叛軍的勢力尋找爆炸的始作俑者和阿克斯的下落,但是那幾乎是大海撈針。而塞拉更為深層的忌諱,則是他看過那份阿克斯的實驗報告。坦白來說,在經歷過這麼多非人的、和以折磨和羞辱為目的的實驗後,塞拉不覺得阿克斯還是原本的阿克斯了。

  即便他們最終奇蹟般地找到了還存活的阿克斯,他也不覺得阿克斯能存活多久。

  除卻對這位蟲族英雄的敬佩和惋惜,塞拉更為擔憂的是這對埃德溫的影響。埃德溫非常頑強,幾乎到了固執的程度,即便在他自己最為脆弱的時候,他也表現的很從容,假裝一切都安然無恙。可即便是埃德溫,也不會有這麼頑強,再一次地直面阿克斯的死亡和潰散。

  因為即使埃德溫從不承認,阿克斯對於他而言更像是認領的雌父。他對阿克斯的忠誠、信任和依賴超出了尋常下屬對於上司的感情。塞拉不知道埃德溫能不能承受阿克斯的再一次、徹底的死亡。

  他擔憂埃德溫勝過一切。

  即便如此,他仍然在繼續探查、收集更多的情報,企圖定位這次爆炸事件的始作俑者。帝都星混亂的政治形勢給了他極好的機會,伊洛特最終想盡辦法為他提供了一張研究所雄蟲研究員的名單——他們中的絕大多數死在了那場史無前例的爆炸里,沒有蟲族理解塞拉要這份名錄的原因,但是塞拉仍然懷疑他們中的一個完成了這場爆炸。

  果然,當沃倫·喬舒亞這個名字躍入眼帘時,塞拉的心猛然漏了一拍。而就在這時,他的手環震動了起來,一個陌生的通訊申請跳了出來。

  塞拉通常會更為謹慎,但是今日他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通訊。一個被處理過的影像被投射了出來,無法辨認任何體貌特徵,伴隨著一道年輕卻陰沉的聲音:

  「林老師,是我,沃倫。」

  塞拉從工作檯旁站了起來,幾乎有些難以壓抑激動的情緒。身在異鄉遇見地球人已經足夠驚喜,更別提這還是他擔憂的學生。可是沃倫的下一句話熄滅了塞拉想要團聚的迫切心情:

  「不要來找我,老師,我需要處理一些私人的事。我身邊有個狀態很差的實驗體,等我處理好了他身上的問題,我回去找你們。希望我曝光的實驗室信息對你有用。」

  「...」塞拉懸著的心終於落到實處,他糾結片刻,終於還是開口問道:「是阿克斯嗎?沃倫,他曾是帝國的元帥——最後一任雌蟲元帥,據我所知。他很重要,他對很多蟲都很重要,或許我們可以提供更好的醫療條件——」

  「不。他不是。」

  對面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失真,而後是一陣綿長的沉默。塞拉抿了抿唇,他知道這個學生的脾氣並不是很好。他的性格缺陷就如同他的智慧一樣出眾,在很多時候,他對實驗成果和完美的要求幾乎偏執,對於別人缺乏信任和交往的禮節。

  而塞拉沒想到,他突如其來的偏執竟然投射在了阿克斯身上。

  「老師,他不是阿克斯了。他記憶混亂、身體虛弱,他只是010號實驗體,也是我目前唯一的實驗對象。僅此而已,他不可能變成那些蟲族希望他成為的樣子了,他也不能讓別的蟲看到他如今的樣子。就是這樣,老師。」

  沃倫簡潔地說完,沒有給塞拉什麼時間講話。塞拉也沉默片刻,斟酌過後,他揉了揉鈍痛的額角,放緩聲音:

  「沃倫,謝謝你對我報過平安。這對我而言很重要。我這邊一切還算順利,雲嘉冉和付瀾——現在叫弗朗西斯,教廷的聖子——已經和我聯繫過了。穆林的下落還不得而知,但我希望他也安然無恙。」

  「關於阿克斯元帥,我感激你救了他,我想我的雌父——還有許多其他軍雌,都會感激你的作為。你不希望我繼續尋找你們,為你們帶去麻煩,我尊重你的決定和判斷,但老師希望與你確認一遍,你能否確保你,還有阿克斯元帥的安全?你們是否感到被威脅,是否需要幫助?」

  塞拉在二次發育後,他的聲音幾乎像曾經的地球老師一樣,磁性而沉穩。褪去幼崽的稚嫩,他聽上去值得信任又可靠,相比起雄蟲的神力,這才是他與生俱來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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