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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上肅聲帶著上位者自來的威嚴,也嵌含一絲單對陸斜的溫雅。

  「陸斜,朕想劉栩死,他一人攪弄朝政數十年殺人無數,先皇信他讒言也叫朕慎小謹微數年、朝他賣好。」

  劉栩萬般下場也解不了他對劉栩數年恥恨,但......

  一口氣重重長吁,殿中迴蕩他的不甘無奈。

  「陸斜,你可知我朝一年財政支出多少,一千五百萬兩至兩千萬兩之間。還需看有無天災人禍,若有再往此基礎上添上數百萬。」

  「劉栩四十餘年累財你可知有多少,便是朕分文不收國稅的情況,他數年齷齪勾當私吞的錢財至少能覆蓋我朝五年支出。」

  這話已經足夠將陸斜的心墜下萬丈深淵。

  他脊樑徹底無力塌在地上,兩手攢緊袖口。

  「他只求兩條賤命罷了,朕為何不能允他。」

  國之大,千萬家民生。

  這是朝廷的無計奈何,歷史長河中,國庫不缺銀兩的年數少之又少,陸斜不會不懂。

  當年陸詹事憂愁東府銀錢調度時,他不信陸斜沒見過親爹爹為此煩慮模樣。

  他看著殿中勉力跪正顫晃不止的身影。

  「祁聿一人能有國重?你想朕替你留下他,這次朕容不得你放肆。」

  「你領頭鬧成這樣可見有內閣、六部尚書與你們一道?回去休息,歇好了替朕重整司禮監,朕的內廷就靠你了陸斜。莫再孩子心性,你不是這樣的人。」

  新帝想到宮外百官景象,當即頭疼。

  不見內閣跟六部尚書來跪諫,陸斜知曉他們集體為國庫啞了嗓。

  他們自然是覺得拿到銀子再殺劉栩也不遲,可他不想祁聿到劉栩手上半瞬,半瞬都不行。

  沒人知曉祁聿會遭遇什麼,甚至知道也無妨,畢竟遭受一切的也不是他們,他們只在乎所謂朝廷民生。一人生死無國義大,兼祁聿也是閹禍之一,她照樣罄

  竹難書也不該活,日後一併殺絕就是。

  想起祁聿那時所言,陸斜赤紅雙眸,眼底憤怒含氳,死死咬緊牙。

  「陛下允劉栩何時離京。」

  「五日後。」

  五日後......那祁聿五日後也會隨劉栩一道出詔獄。

  「那......奴婢求再見祁聿一次。」

  「你寧頑不靈。」

  他自然寧頑不靈,那是祁聿,是祁聿啊。

  帝心難改,但祁聿那時能猜度宮中情況,叫他見一面定是有法子。

  陸斜狠狠磕頭:「讓奴婢再見祁聿最後一次,最後一次。陛下,您再看在我爹十數年為您奔辛,奴婢又是他唯一遺子的份兒上呢,就一面。」

  「求陛下開恩、開一次恩吧。」

  劉栩看眼身旁睡迷了的祁聿,手下棋盤遲遲不落『子』,他指腹使力將人腕子摁摁。

  「你別睡了,落『子』落『子』,到你了。」

  祁聿朦朧睜眼,地上用隔壁的血畫的棋盤,劉栩用灰代替棋子,她用乾草。

  她昏沉沉從一旁折根指甲長乾草丟棋盤上,將劉栩『子』吃下一枚,他那枚『子』的一小撮灰拂開,地上這塊血跡棋盤紋路顯現。

  祁聿再迷濛合上眼,垮著肩悶聲。

  「我不想學棋,腦子想的很累,我想睡覺,春日無事正適睡覺。翁父,你好煩,我勞累多年終於一切罷手,為什麼不讓我睡。」

  祁聿抬手要抹掉棋盤,劉栩一把捉住她手。

  「你心計最盛,知曉了棋盤基本規則你便會下,這是你骨子裡的東西。先陪我下,一會兒再睡。年紀輕輕的怎麼天天睡,這不正常。」

  「你再犯困,我便叫人送盆水來叫你清醒清醒。」

  祁聿被迫『醒神』,怨懟瞪向身旁。

  「我們尚未出詔獄,此刻我不必時時刻刻聽你的話,邁出鎮撫司大門你再提。」

  她腕子用力朝下,一掌抹了棋盤。甩開劉栩鉗制的手,身子一撲便往草堆里鑽。

  「悠閒即歡,我難得尋歡,你靜靜。」

  「你想通過下棋看我還有沒有後招大可不必,你直接問不行嗎。」

  費勁試探累不累人。

  祁聿撲進草中身子狼狽滑稽,劉栩眼皮輕抬得趣。

  知曉祁聿能看出也會主動提及到此,劉栩順階就坡問。

  「是,我不信你終日能睡著,你就這麼罷手順了我的意?」

  這麼多年堅持要弄死他,他更堅信祁聿還有後招。

  但祁聿詔獄這些時日除了吃就是睡,至今無作為,他看不明白祁聿這才叫人心慌。

  祁聿鬆散莞唇,看穿劉栩此刻心悸。

  「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我無所不能、萬事必成?」

  「翁父,那是錯覺,我就是個普通人。我都日日睡你身邊了你還擔心什麼,實在憂心......」

  她將手遞劉栩:「牽緊些,別想些有的沒的。」

  劉栩看著那截溜細的腕子伸手拿住,他連著牽了好幾日,可這才是不真實的主要緣由。

  祁聿單手墊腦袋下,頭歪向劉栩看著他。

  搖著腕子牽扯過劉栩心緒。

  「唐素脅殺我那會,你為什麼不聽他的跪下求啊,你不怕那柄刀刺進我脖子?那時候我脖子都見血了,還因毒吐了血,你不怕我活不成?」

  劉栩怔目瞧著祁聿擺動的腕子,明晃晃示意的就是他。

  那日景象覆上來,唐素那柄沾血的匕首就赤裸裸抵在祁聿頸側,割裂開的肌膚朝下淌血,染紅祁聿熾艷衣襟,伴著祁聿中毒後青紫唇色看的人驚心。

  劉栩那時滿心發慌,卻在唐素斥他跪下膝頭登時軟過,可他直挺挺站在院中。

  他能應唐素所求,唯獨失了尊身不能。三十餘年叱吒朝廷,僅僅因此屈膝劉栩做不到。

  「翁父,那個時候我挺疼的,你為什麼沒救我?」

  祁聿朝劉栩身側挪半寸,肩胛不小心貼到劉栩腿上。

  「一直不提不代表我無感,現在我想問那時為什麼沒救我,硬生生在門外等我自救。」

  「為什麼。」

  祁聿幾絲哀怨將他從那日拉扯回,劉栩斂眸看人。

  這種多愁善感之問不合適從祁聿嘴中出口,可一旦從他口中而出,被問詢的那個人便是在祁聿心中立了足。

  這一問劉栩震撼,震撼祁聿在朝他靠近,還靠近的如此自然。

  他不可置信看向祁聿的眼睛,而祁聿求問的澄澈目光也正瞧著他,坦蕩到毫無隱瞞,他此刻就是切實想問詢這件事他的發心。

  祁聿毫無盤算的真正在『情』字上求問那一日的『委屈』。

  劉栩心中波濤涌動,激流奔海。

  他喉嚨上下凝噎不止,「你再問一遍。」

  祁聿側過身,腦袋輕輕往他腿上一抵。

  有些委屈:「我問你,為什麼眼睜睜看著人脅殺我而無動於衷,你不是心心念念我十年嗎。」

  劉栩腿上觸覺叫人神魂皆散,頃刻才顫顫地抬手撫在祁聿清瘦肩頭,緊緊將人握實。

  照是如此真實手感,他始終不敢信這就是祁聿。

  劉栩嗓子凝涌。

  「我跪了唐素能滿意?他要的是俞嬪母子平安,與我們根本無干。我按他所求跪了,你便是攻殺我的所有人眼中釘,你日後只會更危險。」

  劉栩覺得往下只有他們二人互相依靠,這個理由是真也略顯清醒無情,過於縱觀大局反倒失重。

  他這時將真心剖出一二分攤開在祁聿眼前讓人撥弄瞧看。

  「我若不在意何必門外苦等整整一夜,何必架以私權保她俞嬪母子,不是為了你?」

  「我如何做才算重你,跪他?以自己換你?還是一時意氣衝進去奪了他刃?你怎麼忽然這樣稚氣了。」

  「稚氣?現在我無權無勢不用處心積慮弄死你,日後仰仗你而活,我隨心而問你說我?劉栩,原來你就是喜歡我往死算計你?你真是......」

  怪賤的。

  這話祁聿沒出口,劉栩也知道肯定沒好話。

  只是祁聿忽然這樣嬌嗔,這個轉變劉栩陡然適應不過來。

  猶如十年來的百般妄想成真,他這幾日不真切的與這樣緩緩、又切實靠近祁聿相處,每時每瞬半疑半信不敢盡信眼前景象、眼前之人。

  脫口吐意:「你這樣很好。」

  轉而劉栩誠懇致錯。

  「是我、是我不對,那時我行錯了,不該在門外候你,我應該進去陪你、甚至做些旁的早早處置唐素,不該叫你在此險境獨自負痛那麼久。」

  「那時我錯了,還請你寬諒寬諒思慮不周的我。」

  這話很難想像出自在內廷朝堂上翻雲覆雨數十年司禮監掌印之口,他筆墨喉舌殺人威風凜凜殺人之時,她可能尚未出世。

  「嘖。」

  祁聿吊睛滿生不可思議。

  指尖輕輕戳了戳劉栩膝頭,輕聲問:「日後再有此類事......」

  劉栩本想插嘴立誓『日後定以他為重』,可又捨不得祁聿如此嗔怪嬌俏模樣,咽下話默默等著祁聿述完。<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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