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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個夜晚,祈懷月確定了妖魔的食譜上應該包括幾種特定的蔬果,但對人類喜歡吃的幾種的肉食抱有絕對的厭惡。

  到了最後,明明祈懷月手上已經沒有了任何食物,看著祈懷月靠近,諸承淵還是會如臨大敵般地微微蹙眉,然而根植在身體中,某種根深蒂固一般的本能,讓他在看著祈懷月走開時,還是會下意識跟上去。

  祈懷月生出了一點困意,他放出了類似於帳篷一般,有著防禦和居住功能的兩張大床。

  「師尊,今晚你睡這一張,我睡那一張。」

  然而他閉上眼沒多久,感覺到籠罩在床前的一道影子,祈懷月睜開眼,認真道。

  「師尊,我們的種族不一樣了,我現在是不可能接受跟你睡在一張床上的。乖一點,不然我就要用劍氣了。」

  諸承淵沉默看著他,就如同被主人拒之門外,沉默地注視著主人的巨型犬,無聲中有種讓人內心莫名歉疚和沉重的壓力蔓延開來。

  第149章

  祈懷月歉疚的同時,他的理智也在努力克制住他的心軟。

  妖魔和人是不能睡在一起的,就像人不能和菜譜上的菜睡在一張床上一樣。

  以防夜晚發生妖魔咬人的恐怖事件,祈懷月只能一聲不吭地將被子蒙過頭。

  諸承淵趴在床上的護罩之外,如同新生父母看著搖籃中的孩子,他低聲道。

  「懷月,不可以這麼睡,你會不舒服……」

  聽著仿佛一切都沒有變化的師尊關心話語,祈懷月突然感覺眼眶微微酸澀。

  就如同和家長鬥氣的孩子,他悶聲道。

  「師尊既然變成了妖魔,就不要再管我了,你去找一個妖魔弟子吧。」

  諸承淵漆黑的眼眸靜靜看著被上凸起的少年身影,青年劍尊突然感覺心臟之中,傳來微微發疼的空洞感覺。

  妖魔繼承了人類的理智和記憶,本不應該有人類的情緒和波動。

  他本來是想等祈懷月用完了劍氣,再殺……

  可理智似乎觸及某些字眼,就讓諸承淵感覺到無比的怪異。

  像是相悖的兩道元神,囚禁在一人的身體中。

  妖魔只對少年人的身體,有著無比強烈的食慾。

  可是,他的身體仿佛不受妖魔本能控制地開口道。

  「……沒有妖魔弟子。」

  過了一會兒,看見被下蜷縮的少年沒有半點開口的動靜,諸承淵的身體再度違背妖魔本能說道。

  「我想和你一起。」

  祈懷月突然有種惱羞成怒,不知道該拿這個格外像他師尊的妖魔如何是好的感覺。

  「你能保證在我睡覺的時候不咬我嗎?」

  諸承淵回答得格外快速,就像不假思索一樣。

  「可以。」

  祈懷月在被下冷笑一聲。

  呵,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如果他和榴槤千層酥躺在床上,就算是他發毒誓,他最後也一定會忍不住咬一口。

  祈懷月往自己床上加上了好幾層護罩,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師尊的臉,才略微睡下了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後,他清醒了過來,撤掉了靈氣護罩後,看見了諸承淵仍然保持著兩個時辰前貼在護罩上的姿態,沒有挪動半分地盯著他。

  就像是飢餓的旅人,格外專注地盯著窗里美味的食物。

  祈懷月有點無奈,但對著他師尊,這張臉卻很難真的生出氣。

  「妖魔應該不需要睡覺,那我先修煉了。等天霄宗來人,你再叫我。」

  祈懷月沒辦法再對著明知道已經變成妖魔的修者,喊出師尊的稱呼。

  而他們兩個之間脆弱得僅僅靠著劍氣的平衡,也不需要維繫假扮師徒的這層薄膜。

  然而諸承淵看著護罩內似乎不打算出來,閉目修煉的祈懷月,身體仿佛被另一種難言的空洞和孤寂侵蝕。

  祈懷月的眼裡,沒有他。

  少年不會再握著他的手,或是抱住他,喊他師尊。

  這是一種比飢餓更無法平息,如同人類中名為痛苦的情緒。

  妖魔不明白他為什麼殘留這種情緒,卻不妨礙他撿起幾分人類的理智,溫聲道。

  「懷月,我餓了。」

  祈懷月想要當一個充耳不聞的聾子或者啞巴。

  然而諸承淵繼續道。

  「我聞到了孟玄素的氣息。你不理我——」

  「我就去找他了。」

  諸承淵冰冷平淡的聲音,莫名增添了幾分幽幽的詭氣。

  「那個法寶,攔得我兩天,還能攔得住我多久呢?」

  祈懷月心頭一緊,突然沒辦法再靜心修煉下去。

  他睜開眼,索性撤除護罩,再收起兩張床。

  「現在我出來了,你現在不能吃我,讓我出來做什麼?」

  諸承淵輕輕牽住他的手,如同霜雪般無動於衷的面容上,竟然流露出仿佛終於安寧下來的冷靜情緒。

  妖魔的飢餓更為洶湧,可比起去獵食食物,看著少年怒氣沖沖的面容,諸承淵鬼使神差道。

  「到了練劍的時辰了。」

  祈懷月的臉一片僵硬。

  說個他自己都不會笑的冷笑話,他師尊變成妖魔後,就算看他像看著食譜上的菜,也還記得提醒他練劍。

  祈懷月提醒自己不能掉以輕心,或許這是妖魔居心叵測的詭計。

  然後他們練劍練了整整兩個時辰,這途中祈懷月還得精神緊繃,如果妖魔有異動,他準備隨時放出自己的劍氣。

  可是兩個時辰後,全身酸疼無力的他勉強放下自己的劍,諸承淵卻面色平靜地提醒他。

  「記得用膳。」

  祈懷月詭異地有了一種妖魔師尊可能還是自己師尊的錯覺。

  直到他用完早膳後,諸承淵面無表情,像是忍耐到極限一樣告訴他。

  「留在此處,等我回來。」

  祈懷月自然不可能乖乖等他回來,他下意識地用夜行步法跟上妖魔的腳步。

  然後就見到了頂著他師尊面容的妖魔,獵食逃竄到此處的妖魔的一幕。

  見了那一幕之後,祈懷月突然明白孟玄素為何表現得如此失態,又會如此肯定地告訴他,那是只披著他師尊皮的妖魔,而不是他的師尊。

  祈懷月平靜地原路回返,接下來的兩天,他們之間保持著詭異卻難得的平靜。

  即使中途,諸承淵仍然數次試探著想重回他們之前的親密狀態,祈懷月看著青年眼底漆黑冰冷,不似人類的渴念,都沒有一點動容地直接拒絕。

  終於,他等到了天霄宗來人。

  只是這一次,祈懷月沒想到的是,他等來的竟然是本應在千年後成為善靜大師,如今的天霄宗宗主,連奕鏡。

  而連奕鏡,竟然是孤身一人前來的。

  祈懷月大失所望,他甚至直接對連奕鏡問道。

  「雪林真人呢?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打算出現嗎?」

  連宗主如同根本聽不懂他的問話一樣,蒼白的面容不復當初在妻子兒女身邊的溫雅笑意。

  他甚至直接略過祈懷月,只是定定盯著如同常人一般,站在祈懷月身後的諸承淵,格外輕的聲音,卻含著極為怨毒的惡意。

  「你是怎麼維持常人理智的?」

  祈懷月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接下來,他就聽見連奕鏡自言自語般說道。

  「我給他們餵了那麼多妖魔,為什麼他們就不能變成以前的模樣?到底還要怎麼做?難道,只能吃了你才行……可只有你一個人,要怎麼分給我的妻兒……」

  孟玄素難以置信,怒氣沖沖的聲音突然在遠處響起。

  「宗主,您在說什麼?你不是來斬妖除魔的嗎?什麼妻兒妖魔?難道天霄宗也傳播開了這種疫病?」

  只是連奕鏡如同忽視祈懷月一樣,忽視了孟玄素的聲音,孟玄素的存在,只是讓他更早地確定了他想要搜尋的妖魔位置。

  等吃了最後一頭妖魔,他的妻子兒女,都會好起來了,一切都會變成以前的模樣……就像,就像之前的輪迴一樣……

  連奕鏡的攻勢洶湧可怖得如同不打算給諸承淵留下一條生路,祈懷月眉心一跳,他原本做了和雪林道人攤牌的設想,卻怎麼也沒想到遇到一個連話都不打算多說,直接動手的連奕鏡。

  看著青年妖魔在連宗主的法寶中慢慢落入下風,畢竟即使吞噬了再多妖魔,此刻妖魔用的身體,到底不是千年後的修真界第一人,祈懷月想用出第二道劍氣。

  可是,他腦中的念頭突然一頓。

  即使對連宗主用出第二道劍氣又如何,他難道能對他師尊,或者是其他人用出第三道劍氣,然後自己隨波逐流,只能成為任人擺布的棋子嗎?

  想著雪林道人那讓他幾乎生出恨意的面容,祈懷月心中陡然划過一個克制不住的念頭。

  此刻他無論對其中的何人用出劍氣,都一定會落入幕後者的擺布中。

  可若是,他要殺的人,是他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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