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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著那瘦弱夫郎手肘在地上划過一道血印兒,魏家兄弟對視一眼後,揚聲道:「住手!」

  魏渝上去一腳就踹開那當街強搶夫郎的漢子,將奄奄一息的人護在身後:「他說不賣你,你耳聾了麼?」

  「好小子,竟敢擋大爺的好事!」

  那漢子提拳就來,魏承眼疾手快將一應年禮塞給身後的婆子,他提臂擋住這漢子一拳,漢子右肘想擊打魏承面門,卻不想魏承早有所預料,反手成爪直扣住大漢手腕,倆人對峙一會兒,魏承面不改色,那大漢卻是滿頭大汗。

  只聽咔嚓一聲,漢子忍痛捂著手腕倒退兩步。

  魏承冷道:「還不滾等著我報官麼?」

  大漢被折了面子,惱羞成怒道:「老子記著你了,有種你們別走!」說著抱著斷裂的手腕就跑。

  「小爹,小爹!」倆八九歲的漢子都哭哭啼啼圍上來。

  魏渝將那夫郎扶起,見他面色凍得發青,臉上還有凍傷,不忍道:「你可還撐得住。」

  那夫郎廢力睜開眼睛,渾是泥土和傷血的手想碰魏渝又不敢碰:「謝,多謝兩位公子又,又救我們一次。」

  魏渝見他身上沒傷,這麼虛弱應當只是餓的。

  再見著那倆小漢子腳上套了破舊的單鞋,想來他們是將昨兒的醬肉包子換了鞋穿。

  「公子,公子,求求你們買了我們吧!」

  有個小漢子哐哐跪地磕頭:「你們是好人,又給我們包子又救我們,我們兄弟這輩子為你們當牛做馬,絕無二心!」

  旁邊的小漢子也跪地磕頭。

  魏渝默了默,道:「抬起頭來。」

  倆小漢子不明所以,可還是顫顫巍巍抬起那張涕泗橫流的小髒臉。

  這兄弟倆鼻闊眉寬,眼球黑多白少,此面相多為重情重義之人。

  魏渝道:「會拾掇莊稼麼?」

  那夫郎抖著嗓音道:「會,我們都是莊稼人……」

  又扯著稍大點的孩子:「我,我還有我倆兒子都識得兩個字……」

  還識字?這倒是個長處。

  魏渝又看一眼立在身側的兄長,見兄長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眼下莊子越擴越大,他們家中也該尋摸兩個值得信任的死契夥計了。

  他這才道:「可以。」

  倆小漢子和餓得直冒虛汗的夫郎愣了好一會兒:「真,真的?」

  魏渝左右看看:「此地不宜久留,你們隨我們來。」

  最後幾人尋了一家路邊包子攤,三碗糧粥和兩屜包子一端上來,三人眼冒精光,頻頻吞咽口水可都沒有動手。

  魏家兄弟交完銅板就見著他們老老實實坐在凳子上,便道:「趁熱吃。」

  他們這才狼吞虎咽喝粥啃包子。

  原來這父子三人是幽州城渾陽鎮下頭的周家村人。

  這一家人命運多舛,他們多年前就是從鄴城逃難來的,沒成想三年前一場大旱,又讓本就貧苦多病的日子雪上加霜。

  雲夫郎的丈夫還是個難得的童生,不過因著體弱多病和常年飢餓沒熬過那場旱災,這兩年公婆也相繼離世,為了給家人治病,雲夫郎早就變賣了田產家業,沒成想又惹上村里為老不尊,色慾薰心的里正,只得帶著幼子偷偷逃離周家村,一路周轉乞討到了幽州城內。

  夏秋還好些,城郊隨處都能安眠,可冬日就難捱了,破廟破屋早就被乞丐占據,若是想要進去,要麼拿糧食換要麼拿……雲夫郎跟著丈夫讀過書,他知道禮義廉恥,更知道有些事情一旦破了口,所有人都能叼走你一口肉,他便想著賣身為奴,給自己和孩子掙一條活路,不成想許多富戶因著他帶著倆小漢子人家都不要,倒是有人牙子來買,不過他知曉人牙子都是黑心肝的,嘴上說著好聽,還不知道會給他們父子倒幾手……

  吃過糧食後雲夫郎臉色緩過來些,低聲道:「雲天,雲風,還不快給兩位公子磕頭謝恩。」

  見倆小子推開碗又想哐哐磕頭,魏渝忙攔著道:「不必如此。」

  他道:「我們也不是什麼公子,更不是幽州城人,你們可想好了,若是真跟著我們走,怕是要從幽州城去遠在他鄉的鳳陽鎮茂溪村久居,因著我們也是農家,還伺候了羊莊果園,你們的活計可一點也不輕鬆,不過吃飽穿暖,無人敢染指欺負你們這是真的。」

  雲夫郎哭道:「只要能吃飽穿暖,沒人敢欺負我們,讓我們父子做什麼都成。」

  「阿叔莫哭,也就是些農家活。」

  魏渝道:「等會兒咱們去尋個人牙子再去衙門簽個身契。」

  「魏大哥。」

  大一些的雲天輕聲道:「您是讀書人麼?」

  魏承看他一眼:「怎麼說?」

  雲天眼眶忽然有點紅,小髒手指了指魏承的手:「我爹手指那兒也有書繭。」

  所謂書繭不過是常年累月練字磨出來的繭子罷了。

  這話一出,雲家父子三人又抹淚哭了一氣。

  見著他們吃飽,魏承又詢過路人牙房寺在何處,待問過之後,便帶著罐罐和雲家父子去尋牙人寫契。

  因著雲家父子是自個兒賣自個兒,便也用不上給誰銀錢,死契書上寫著供他們吃飽穿暖,每月月錢幾何,雲家兄弟則要忠心護主云云……

  一張契書百文,又去打點官府衙門又花去百文。

  見著銀錢流水花,雲家父子更為侷促,連大氣都不敢多出,生怕這對年紀不大的兄弟一氣之下將他們拋下。

  鏢局的人沒想到這哥倆出門買年禮竟買到太陽落山,回來後大包小包不說,還帶著一家三口。

  那一家三口眼神虛浮,臉色蠟黃,因著過於瘦削,身上那套厚實嶄新的棉袍棉鞋子穿在他們身上,極像偷搶來的一般。

  這些自然也是魏家兄弟特意給他們父子添置的,這一路上有的熬,若是不給他們父子多備些棉袍,他們怕是會凍死在半路上。

  先前酸他們囤布囤醋的劉鏢師抱著雙臂看熱鬧:「這倆小子真不會過日子,家裡多大的田產竟還從人牙子手裡買人。」

  海叔嘖了聲:「老劉你今兒話可真多。」

  「行了,都去看看馬車捆得嚴不嚴實,咱們明兒天不亮就得出發。」

  趙重看了眼跟著魏家兄弟身後的父子三人,好奇道:「魏學子,罐罐,這是生了什麼事。」

  他們倆便將事情講述一遍,魏承從腰間掏出個錢袋子道:「這是他們父子跟鏢和一段日子的糧錢,還望大師兄給灶叔打聲招呼,給他們父子也做口飯吃,這錢您定要收著,省得糧肉對不上,到時候佟管家問過,也是為難灶叔替我們兜底。」

  這麼多人護著一趟鏢,也不是說誰想蹭鏢就來蹭的,出力氣的漢子不服氣也是常事。

  不過趙重聞此也心生憐憫,他將錢袋子接了過來,特意揚聲道:「行了,咱們鏢局走鏢向來是拿錢辦事,既然魏家兄弟給了這三人的跟鏢錢和糧錢,那明兒一早就和咱們一道上路!」

  雲家三父子又差點跪下來:「謝謝大老爺……」

  這可把趙重嚇了一跳,他個泥腿子什麼時候被喚過大老爺,忙道:「快起來,快起來。」

  待海叔帶著人進去安頓,趙重扯過魏家兄弟:「怎麼想著在這兒買僕從?咱們鳳陽鎮的牙房也是有做活好手的。」

  「這父子三人瞧著已到絕路,而且還識得幾個字,親族死絕,身世也算清白。」

  魏承道:「也是趕巧教我們兄弟碰到兩三次。」

  「算是緣分。」趙重感慨道。

  魏承端著兩大碗面進來:「罐罐,等會兒拾掇,先用飯吧。」

  今兒他們一直在牙人寺和衙門奔波,連晌午飯都沒來得及吃。

  「哎!來了。」

  魏渝放下手裡的玩意兒,跑過去一瞧,甚為高興:「竟然還有雞蛋?哥哥做的?」

  「灶房沒剩下什麼,也不好再麻煩灶叔,我便去外頭買幾個雞蛋,做了鍋雞蛋湯麵。」

  「雞蛋多錢一個?」

  「比鳳陽鎮貴上一文,眼下是七文。」雞瘟過後,這兩年的雞蛋再也沒賣出幾年前的高價來。

  魏渝食指大動,細滑麵條裹著燦黃蛋花送進嘴裡,咽下之後道:「真是再好的飯菜也比不過哥哥做的一碗湯麵!」

  又想起什麼:「我剛剛把胭脂送給海叔了,對了,雲天等人可用了?」

  「做好之後便喚雲天去灶房端面了。」

  魏承攪拌兩下麵條:「你覺得該讓他們父子做什麼活?」

  「先讓雲阿叔去羊莊熟悉熟悉。」

  魏渝吃得頭也不抬:「以后庄子的事還是要交給自己人打理。」

  又道:「哥哥覺得雲天和雲風呢?」

  「雲天瞧著不像是只識得幾個字,我與他說話時,他還懂還禮;雲風也不是膽小懦弱的性子,眼珠亮,精神足,還有股衝勁兒,我若是沒記錯,先給咱們下跪磕頭的孩子就是他。」

  魏承覺得有些意思,笑道:「這倆兄弟以後無論是幫著管莊子,還是跟著你身邊伺候都是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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