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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今正是釀曲勝春的時節。」

  謝醒還略思索一番,後欣然接受。

  「先前在流蘇樹下,我們挖出來的那幾壇曲勝春是你釀的嗎?」她對曲勝春有些印象。

  蘭郁青搖頭:「是我師父為我釀的。」

  流蘇樹下埋的那幾壇曲勝春便是他師父為他求的平安,可謝醒還卻要走了一壇。

  謝醒還噤聲,若她記憶未出錯,蘭郁青的師父……

  見少女忽然頓住不說話,蘭郁青也猜到她心中所想,

  「沒事的,醒醒。」他溫吞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態,師父他駕鶴西去也是他的定數,不必因忌諱而唏噓。」

  「平安能分予你,是我之幸。」

  謝醒還看著青年,認真道:「今年我要釀五壇曲勝春!」

  她在心中暗自默數起來,若是為友人祈平安,她要給路亦浮、莫驚春、蘭郁青、姚玉白各釀一壇!

  ……

  話說的倒是豪氣壯志,謝醒還光潔飽滿的額頭上冒了一層汗,她堪堪清洗完用來釀酒的綃曇花,便已是滿面紅暈,連呼出的氣息都帶著熱意。

  「不釀五壇也無事的。」蘭郁青清洗完釀酒的器具,笑著道。

  ——激將法。

  謝醒還力從中來,她開始繼續揉搓:「說好的五壇!」

  「你同他,說好了什麼?」低沉悅耳的聲音自少年薄唇中吐出。

  陰惻惻的嗓音響起,謝醒還身旁氣溫驟降,她渾身一哆嗦,「釀……釀酒。」說好要釀五壇酒,謝醒還看著路亦浮帶上水色的眸子,她不懂路亦浮為何要因此委屈。

  路亦浮狹長的眸子像淬了毒般看著青年,他手中還端著一蠱給謝醒還溫著的紅豆羹,好一個釀酒,趁他分神一刻便用釀酒為由騙走了懵懂的醒醒。

  曲勝春倒是普通之酒,可邀醒醒釀酒之人必定是心機深厚之人!路亦浮壓住想掀了罈子的戾氣,醒醒還未用早膳,蘭郁青竟讓醒醒餓著肚子釀酒。

  「吃完早膳,我陪你一起釀。」路亦浮端著紅豆羹向少女走去,他斂住眼中煞意,眸子裡儘是委屈。

  蘭郁青:「……」

  他的確只是擔心謝醒還鬱結於心,這才邀請她一同釀酒。

  謝醒還接過紅豆羹,還未品嘗,她瞥見少年白皙的手背上交錯的燙痕,她下意識抓住:「怎麼會有如此多的燙傷?!」看程度應當是有好幾日了,他為何不早說。

  第36章 一撇一捺認真刻下路亦浮平安順遂

  路亦浮抿唇,他垂著眸子不說話。

  「蘭大哥,我先帶他去處理傷口,待會我們便回來。」謝醒還洗乾淨手,她領著路亦浮回房上藥。

  「好。」蘭郁青應道。

  「……」

  木桌上擱置了盆冷水,謝醒還拉著少年的手,她舀起冷水沖在路亦浮手背的燙痕處,「從前便同你講過,受了傷不要一聲不吭,沒人會知道的。」

  路亦浮倒好,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不……」

  謝醒還提前預判:「你又要說不痛。」

  她說路亦浮也是個怪人,既然不痛又非要把傷口露出來給她瞧見。

  「不是,」路亦浮搖頭:「我是想說讓你先用早膳。」

  若是醒醒不吃,他被燙之傷,便失了過半的意義。

  謝醒還:「……」

  「你自己上藥。」她蹭的一下將藥膏拍在桌上。

  路亦浮倚坐在木椅上乖乖上藥,他纖細的鴉睫微顫,藥膏被輕輕挑起,搓捻按抹在骨節分明的手背,白色的藥膏化作晶瑩剔透的絲水黏在少年修長的指尖,單是他上藥的動作竟帶著幾分純潔。

  謝醒還眨眨眼,她收回視線,指尖無意識地蜷縮,謝醒還慌亂咽下口中含著炙熱的紅豆羹。

  「不合胃口嗎?」路亦浮眸中含情,似是知道謝醒還在看他,少年唇畔笑意更深。

  「咳……咳咳,」謝醒還猝不及防被嗆了一口,紅豆羹順著喉嚨滑入身體深處。

  路亦浮雖在上藥,但視線的中心從來都是謝醒還,他迅疾站起身來到少女身邊。

  「若是不合口味,也不必勉強自己。」路亦浮一下下輕拍著少女的背,感受著掌心謝醒還身體的顫抖,他拭去少女眼睫的淚:「別嗆著自己便好。」

  少女一雙杏眼清亮,瓷白的小臉帶著潮紅,烏黑的眸子中還氤氳著水汽。

  「我喜歡的,不過方才一口含不住,被它嗆到了。」謝醒還搖頭,她避開路亦浮的手。

  這是實話,路亦浮廚藝的進步堪稱神速。

  「醒醒若是喜歡的話,可以慢些喝。」路亦浮垂眸,他的手懸在空中,目光落在少女水潤的櫻唇上,確實小,一口吃不完怕是要遭些罪。

  謝醒還別過頭:「我方才聽蘭大哥說了曲勝春的由來。」

  「曲勝春,你還記得嗎?就是先前我們從流蘇樹下挖出的那壇酒,是蘭大哥的師父為他所釀,為他求平安的。」

  「可你也知道,他師父早已仙去。」

  她支著下頜,極其認真道:「所以我才想著,今年釀五壇曲勝春,我們一人一壇。」

  路亦浮眉眼一瞬柔和下來,卻還是犟嘴:「你同他的事,不必與我解釋。」

  「誰同你解釋了?」謝醒還驚奇地看他一眼,「是你先前說,等我吃完早膳,便會陪我一起釀酒的。」

  她站起身,向身旁的少年展示著空掉的碗羹。

  路亦浮:「……」

  「醒醒,你……你們來了?」蘭郁

  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沒想過謝醒還竟真能讓這尊煞神主動來。

  蘭郁青目光在他們二人身上來回滑動:「綃曇花需瀝乾水分。」

  「讓他來吧,」謝醒還杏眼彎彎:「路亦浮對釀酒十分感興趣了。」

  「來了。」對釀酒十分有十二分不感興趣的路亦浮放下抱著的淵裂。

  幾人配合十分默契,蘭郁青清洗釀酒器具,路亦浮烘瀝綃曇。

  謝醒還蹲在酒罈前,她挽上衣袖:「一層綃曇一層冰糖,再加米酒。」

  一壇又一壇,五隻酒罈慢慢被清透的酒液填滿。酒香瀰漫,謝醒還封上最後一壇的酒蓋,她眨了個眼:「目標完成!」

  謝醒還隨手撩起額前散落的碎發,她看著朝霞染上橘黃,心中一怔——竟是過了一晌午,日頭已爬上中天。

  蘭郁青:「還是埋在流蘇樹下?」

  謝醒還點頭:「好。」

  埋在樹下也算有個念頭,倘若日後他們回來,見著流蘇雪便也能想起曲勝春。

  路亦浮晾了幾個時辰的綃曇花,見少女的眼眸清亮,他的唇角也不自覺彎起,「好。」

  流蘇時節已至末端,花期將盡。

  謝醒還抬頭看著有些空蕩的樹枝,她想了想,踮腳在流蘇樹枝杈綁上綢帶。

  正對著枝杈的下方,蘭郁青有短暫地失神,他任由綢帶拂過眼眸。

  「五壇曲勝春都搬來了。」路亦浮看著地上酒罈,他抬了抬下巴。

  謝醒還笑眯眯:「辛苦我們阿水啦。」

  阿水這個名字,還是在青石川時,謝醒還為了應付景和,給路亦浮起的假名。近些日子,每當路亦浮完成她的指令,謝醒還便會帶著蜜意說:辛苦我家阿水啦。

  路亦浮喉結微滾,他耳根泛紅,語氣僵硬卻也沒在外人面前否認這個名字:「埋在此處?」

  「差點忘了,」謝醒還掏出袖中藏著的匕首,她彎下腰:「還要寫上咱們的名字呢。」

  蘭郁青被寒光閃到眼,「醒醒,名字……名字是用匕首寫的嗎?」

  「若是用筆墨,埋於土中難免腐朽,」謝醒還開始刻畫,「但若鐫刻於酒罈本體,便能永不消散。」

  路亦浮掀起眼皮看她,謝醒還總有些稀奇古怪的靈光。

  「好了蘭大哥,這個是你的。」謝醒還指著一壇曲勝春道。

  她細細地又刻好了兩壇,路亦浮湊近看清那兩個名字。

  「莫驚春、姚玉白,」路亦浮念出聲,他腔調不明:「你倒是在乎他們。」

  第一個寫的是蘭郁青,便是莫驚春與姚玉白此刻不在場,也排到了他的前頭。

  「好大的酸味,」謝醒還騰出一隻手,她纏上路亦浮的指尖,「那……你再來看看這壇。」

  第四壇曲勝春與前邊的都不同——上頭不止刻有路亦浮之名。

  路亦浮凝眸看著酒罈上刻著的兩個手挽手的小人,他自然能認出兩個小人是誰。

  路亦浮眼中情愫如墨般洶湧濃厚,他回扣住少女的手,為何醒醒總是能如此輕易的讓人為她心軟?若是能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永不分離,那該有多麼美好。

  「第五壇,要我幫你嗎?」路亦浮看著僅剩的一壇曲勝春,應是要刻謝醒還的名字。

  「不用,」謝醒還抽回手:「你去和蘭大哥一起埋酒,我一人就好。」

  「好。」路亦浮不能拒絕謝醒還,看著少女亮亮的眸子,他抱緊手中唯一的曲勝春走向流蘇樹下。<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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