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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瑞單手提著仍在發燙的槍械,作戰服早已被血浸透,暗紅的液體順著衣角滴落。

  他臉上布滿細碎的傷口,有的都還沒癒合,又因為動作而崩裂開來,一道血痕從額角滑至下頜,卻遮不住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

  黑髮雄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染血的冷笑:

  「我來送你去死。」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刀鋒刮過金屬般鋒利。

  「兩年前,那一槍是空槍。」

  他抬起槍,「兩年後,可不一定了。」

  梵派瞳孔驟縮,翅翼猛地一震!

  下一秒,兩道身影如同炮彈般撞在一起!

  金屬翅翼與槍托相擊迸出刺目火花,梵派的拳頭狠狠砸向西瑞腹部,卻被對方一個側身躲過,反手一記肘擊重重撞在他咽喉!

  「咳——!」

  指揮室瞬間淪為角斗場。

  西瑞的格鬥風格狠辣精準,每一招都衝著致命處去。

  梵派翅翼橫掃,鋒利的邊緣將控制台劈成兩截,電光噼啪炸響。西瑞借勢躍起,軍靴踏著牆壁凌空翻轉,一槍托砸在梵派後頸!

  「砰!」

  金屬地面被砸出凹坑,梵派咳著血沫翻身而起。

  兩人在狹小空間內高速移動,所過之處操作台扭曲變形,顯示屏爆裂四濺。

  當子彈終於貫入梵派翅翼根部時,雌蟲發出野獸般的嘶吼,竟硬生生用骨骼夾住子彈,反手將黑髮雄蟲摜向對面!

  「你以為——」梵派染血的牙齒森然露出,「我還會和兩年前一樣嗎?!你只是一個雄蟲!」

  西瑞悶哼一聲。

  梵派那一腳讓他狠狠撞上操作台,脊椎傳來劇痛,但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只見西瑞趁機終端貼上控制面板的瞬間,整個指揮室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紅光瘋狂閃爍。

  西瑞看都沒看,任由終端留在原地,染血的手指重新握緊槍柄,轉身就朝梵派撲去!

  這次他的打法完全變了——

  不要防禦,不要退路。

  西瑞也快瘋了,不,或許他已經瘋了。

  他可以接受戰爭,可以接受死亡,可以接受一切的殘忍,他可以接受很多很多,可是,連西瑞自己沒有想到……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西瑞居然接受不了蘭塔的死亡。

  蘭塔是唯一的例外。

  暴力是一種發泄。

  死亡同樣也是。

  西瑞已經痛到感受不到疼痛了。

  槍托砸向梵派太陽穴的同時,西瑞故意露出左肋破綻。

  梵派的翅翼果然如預料般刺來,西瑞不躲不避,任由鋒利的金屬邊緣劃開側腹,鮮血噴涌的瞬間,他的槍口已經抵住了梵派的眼睛!

  西瑞咧嘴一笑:「這次是實彈。」

  "砰!"

  子彈貫穿的悶響被爆炸聲掩蓋——終端啟動了自毀程序,操作台炸開的火浪將他們同時掀飛。

  西瑞的身體在爆炸的衝擊波中如同斷線般向後飛去。

  他的後背重重撞上指揮室巨大的幕牆,高強度合成玻璃在撞擊點瞬間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隨著一聲清脆的爆響,整面幕牆轟然碎裂。

  無數晶瑩的玻璃碎片在失重的太空中綻放,像一場突然凝固的冰雨。

  一瞬間。

  梵派看到了外面突然多起來的起義軍的軍艦——不是駐紮在二十五星系的,是那該死的林克手裡的!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他梵派居然做了一回林克的棋子!與虎謀皮!可笑!太可笑!

  這一下,林克不僅解決了Cerie,還順便解決了自己這個知道他太多秘密的活口!

  該死!該死,他居然著了林克的道!

  就算他和Cerie沒有同歸於盡,林克也會以壓倒的兵力將他們弄死,他和Cerie都是林克這一局要殺的目標!

  可是接下來這戲要怎麼唱?

  林克要怎麼堵住那些嘴?

  殺了?給錢?威逼利誘?

  正統軍裡面到底有多少林克的眼線?而起義軍裡面又有多少是被林克早早收買的?

  林克這個挨千刀的死蟲,平日裡不聲不響,沒什麼存在感,虛偽到了極點,實際上,就像潛伏在叢林裡面伺機而動的毒蛇一樣,陰狠極致,自私自利。

  貪心不足蛇吞象。

  遲早有一天會得到報復的!

  可惡啊!他不甘心……好不甘心……

  梵派瞪大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和血腥,他的眼睛已經被打爆了,腦子裡遲鈍的痛覺在此刻消失於無——他死了。

  神經連接處,似乎還閃爍著最後的電信號,就像垂死昆蟲的抽搐。

  他的意識在消散前最後一秒,仍固執地試圖攥住什麼——也許是勝利的幻想,也許是復仇的執念。但生物死亡不會給任何人留下遺言的機會。

  死亡啊,眾生平等。

  西瑞在紛飛的晶體中看到梵派扭曲的身影——那個不可一世的梵派上將此刻已然死亡。

  鮮血從梵派爆裂的眼球和耳膜中滲出,在零重力環境下凝結成詭異的紅色珠串。

  梵派那張滿是血的臉已經凝固成永恆的驚恐——眼睛都被打穿了,腦漿都爆開了,沒有半點活著的可能。

  刺耳的警報聲突然變得遙遠,指揮室破損的電路迸發出最後的電火花,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整個軍艦即將爆炸開來。

  西瑞坦然鬆開手指,任由自己也被吸向那個死亡的缺口。

  在死亡面前,眾生終於平等。

  被漆黑接納的瞬間,黑髮雄蟲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這個夢,他不想接著做了。

  沒意思。

  沒意思。

  夢裡,怎麼能比現實還要痛苦呢。

  第146章

  這個故事很長, 可卻也是眨眼一瞬。

  結束了那個夢境之後,西瑞過了一段失魂落魄的日子,整個精神狀態都不太對。

  那段時間正好是項目交接的空窗期, 大家都比較閒。

  坐在西瑞邊上的休文很明顯看出了西瑞的低沉,絞盡腦汁都沒把他的情緒拉起來, 於是就提出可以放鬆一下,提議去晉總的別墅里Homeparty。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陰差陽錯, 又來到了蟲族。

  可西瑞不知道的是。

  當年阿塔蘭並沒有死,戰況確實焦灼,但是他並不是全然沒有勝的機會——更何況Cerie還在第二十五星星系等他。

  趁著正統軍不知為何抽走了一部分戰力之後,阿塔蘭帶領的起義軍勢如破竹一般拿下了好幾個重要星球, 由內而外打擊正統軍。

  徹底打開了帝國的銅牆鐵壁。

  ——可阿塔蘭沒有找到Cerie。

  第二十五星系的駐軍說Cerie叛變了, 戰前投敵, 罪該萬死。

  他們說, Cerie現在下落不明,已經失蹤了, 很可能是看情勢不妙, 所以逃跑了。

  他們的口徑如此統一,死的死,戰爭將曾經的勇士催成懦弱的膽小鬼。

  見慣了生死之後, 才會更加害怕生死。

  之後, 阿塔蘭再也沒有見過Cerie。

  自此,阿塔蘭拿下全部的三十七星系, 成為真正的君王。

  金色的旗幟插滿帝國的城牆, 黃金鳶尾盛開在帝國的土地上。

  在八方的朝賀里,阿塔蘭戴上了王冠,走上了王座, 握住了冰冷的權杖。

  此後的二十五年,

  君王滿身孤寂,一肩風霜。

  回頭望去,死的死,傷的傷,在英雄墓園裡,是一望無際的墓碑,冰冷而決絕。

  蟲帝陛下的光芒如同烈陽,將整個帝國籠罩在鎏金般的光輝里。

  他的權柄比鍛造千次的精鋼更為鋒利。

  帝國子民仰望著他,就像追逐太陽的軌跡——他必須是永不墜落的金色神祇,是支撐帝國穹頂的支柱。

  然而在落寞處,王座上的君王會垂下眼睫。

  那張被無數詩人讚頌的面容,卻像是一幅褪色的金箔畫,連最細微的表情都被抽離殆盡。

  空洞。

  隱痛。

  唯有,在夜色里遙望第二十五星系時,才能在那雙金色的眼瞳深處,窺見一絲幾不可察的裂紋——那是被劇烈的抽痛壓出的、靈魂深處的龜裂。

  疲倦如同附骨之疽,隨著每次心跳在血脈里蔓延。

  二十五年前積攢的傷痛,在胸腔左側凝成永不結痂的瘡口。

  縱然金色的利劍流淌著熔金般的光澤,在劍口處卻永遠有著一處殘缺——那是心臟的位置。

  君王的眼中有著整個帝國的重量,卻空寂得像帝國冬日的荒原。

  金色的睫毛投下的陰影,恰巧遮住君王眼中轉瞬即逝的脆弱。

  靈魂似乎被抽走了一半,在二十五年前,阿塔蘭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所有的疲憊是浸透了歲月的陳酒,越是沉澱,越是苦澀。

  每一次望向那夜空之中的二十五星系,似乎都牽扯——那是比王冠更早加諸於身的遺憾。

  如今帝國疆域遼闊如星河,可阿塔蘭的靈魂卻始終困在那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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