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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阿姨有給我講你小時候的事。」

  韓疏閱聲音很輕,像在哄騙誰那樣,語氣甜甜的,又有點黏糊。

  陳徵用唇瓣輕輕貼著他的下巴,呼出來的氣息讓韓疏閱覺得炙熱滾燙但又難以抗拒,也不捨得抗拒。陳徵說話的聲音比往常低了一些,問他:

  「都講了些什麼?」

  「說你為什麼去林市的事,你從小主意就好大呀。」

  韓疏閱其實在方才聽故事的時候就開始心疼了,硬生生忍到現在才吐露出來,笨拙地學陳徵往常安慰自己的樣子去捏他的耳朵,倒把自己弄得鼻子酸酸的。

  陳徵聽出他的沮喪,在他側臉印下一個吻,語氣坦然:

  「去林市不好嗎,不去怎麼認識你呢?」

  「可那個時候你才多大呀,14歲。」他越說越難過,原來陳徵14歲就會一聲不吭地為了愛重的人做出這樣大的讓步,他一邊羨慕陳徵對自己人生的掌控力,一邊又心疼他太過於懂事。如果自己15歲的時候也有這樣的能力就好了,這樣他和陳徵就不會分開了,高中時待在陳徵身邊的人不會再有別人,只有韓疏閱。

  「那你15歲的時候在想什麼呢?」

  這是陳徵第一次問他關於當年離開的事,之前陳徵從未懷疑尹秀林說的每一句話,畢竟他對於母親所有的想像都來自於從不對孩子撒謊的陳允之。不過今天早上,從韓疏閱在口袋裡掏出那份陳舊的三明旅遊攻略開始,陳徵才終於願意思考這十二年間被他大意忽略過的真相。

  韓疏閱因為他溫柔的語氣而泛起洶湧的委屈來,美好的設想像泡沫,摸一下就碎了,而真實又痛苦則需要花費十年的時間才能一點一點吞咽入腹。他將所有苦難消化殆盡,才生出足夠的勇氣,以及得到足夠的運氣來回答這個問題:

  「我15歲的時候,在想怎麼可以和你在一起。「

  ……

  韓疏閱被陳徵抱著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還有點生氣,「你別摸了。」

  陳徵聽到他說話,笑著用鼻尖去頂他的臉頰。

  「怎麼從床上下來說話的聲音都變了,剛才不是挺能撒嬌的嗎?」

  韓疏閱抿著嘴躲他,臉努力繃著:

  「等下還要和外公一起吃晚飯的。」

  陳徵用浴巾把韓疏閱裹起來暫時放在床上還算乾淨的地方,打開行李箱替他找乾淨的內褲。

  「衣服你穿我的就行,在衣櫃裡自己挑。」

  韓疏閱穿好內褲,坐在床上抗議:

  「我不要,等下外公看見了怎麼看我啊。」

  陳徵走上前來俯身捏他的臉,韓疏閱臉上的潮紅還沒褪乾淨,染著一層薄薄的粉色,把平日裡略顯冷漠的五官襯得嬌氣極了。

  「能怎麼看,當孫媳婦看唄,我的老婆。」

  韓疏閱最終還是拗不過陳徵,認命地去翻他的衣櫃。這扇衣櫃裡幾乎都是一些夏天的衣服,都是陳允之在陳徵回三明過暑假之前替他提前準備好的。她不太喜歡陳徵總穿一些黑白灰的休閒款襯衫,顯得老氣橫秋的,按照她的心意挑的衣服多是潮牌設計款,和陳徵在海市的那個衣櫃風格相去甚遠,但穿在韓疏閱身上倒也不顯得突兀。

  他選了一件最簡單的深藍色字母印花短袖和黑色5分工裝褲,換好後挨挨蹭蹭挪到正在幫他收拾髒衣褲的陳徵身邊,看著陳徵將衣服褲子翻折好塞進洗衣機里,問他:

  「你之前每年夏天都會回三明嗎?回來都幹些什麼呢?」

  陳徵把洗衣機的門合上,調好洗滌模式,機器發出嗡嗡的運轉聲,他轉過身把貼在自己身邊的韓疏閱從蹲著的姿勢拉起來,低頭打量了一下他的穿著,露出了一個略微滿意的眼神。

  「高中和本科的暑假會回來,大概待一兩周,也不幹什麼,就是每天陪外公釣魚,或者和我媽去爬山。」他說完頓了一兩秒,接著補充了一句,「不過高三的暑假沒回來,在林市一直待到了海大開學。」

  韓疏閱微微仰著下巴,被他俯身抱住了。陳徵的下頜貼著他的肩膀,雙臂交握攏在他腰後,聲音悶悶的:

  「等了兩個半月你也沒回林市,我還去了你妹妹的周歲宴,不過沒見到你。」

  這話陳徵說得輕巧,只當個普通的往事回憶了一番,就像和陪媽媽爬山一樣沒什麼特別的,卻讓韓疏閱的聲帶忽然像被刀割過一般疼,令他莫名嘗到了一股鐵鏽味,氣血上涌糊住了嗓子,半晌只發出一個模稜兩可的「嗯」聲來。

  他們出了洗手間又在書房黏糊了一陣兒,梨花木的嵌入式書櫃裡擺了很多韓疏閱在海市的家裡都沒見過的物理學期刊和書籍。他抽出一本朗道的《場論》,看向正靠在書桌上看他的陳徵:

  「你小時候就看這麼專業的書嗎?」

  陳徵把他連人帶書拽過來,拉到兩條腿之間夾著,捏著他的手指翻了翻那本明顯陳舊的《場論》,語氣閒適:

  「特別小的時候當故事書看的,後來長大了再看才能看出點不同的東西。」

  韓疏閱被他卡在懷裡,撇撇嘴有點酸地說:「我小時候的故事書都是一千零一夜。」

  陳徵覺得挺好的,揉捏著他的真心實意地手腕誇獎:

  「山魯佐德拯救萬千少女的浪漫故事,難怪你長大了之後和她一樣聰明又勇敢。」

  韓疏閱覺得他是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裸露的小腿和他穿著牛仔長褲的小腿貼合糾纏,牛仔褲的布料硬挺粗糙,蹭得他有點癢,想往後退出去一些又被拉著手拽了回來,書脫了手砸著陳徵彎曲的大腿又落在地板上,發出「啪」的一聲響動。

  陳徵根本沒管那書,他們現在差不多高,嘴唇在同一個水平線上,脖頸微微往前一伸就能親吻到韓疏閱的唇瓣。韓疏閱的小臂一下脫了力從兩人胸前滑下來,打翻了桌上的筆筒。金屬筆筒和裡面的中性筆頓時摔了一地,他嚇得從陳徵懷裡彈出來,紅著臉俯身去收拾。

  有隻中性筆的筆蓋和筆桿分了家,韓疏閱撿起來才發現筆尖的滾珠剛才摔掉了,黑色的油墨漏出來不少,沾在了他的手心上。那筆桿看起來也有些年歲了,杆上原本藍色的印花被磨去了大半,連品牌名都無法辨認,不過韓疏閱覺得有些眼熟,拿在手裡轉了轉。

  陳徵把其他筆和筆筒收拾好放回原位,扭頭就看見韓疏閱拿著那隻筆問他:

  「這是不是我的筆呀?」

  若是放在以前,韓疏閱即便是認出來了,也只會猜想是陳徵恰好喜歡和曾經的自己用同一個品牌的筆,但是現在,他想起陳徵在安全通道對樂江羽說的話,問話的時候便暗自帶了幾分篤定的自信。

  陳徵不置可否,只說你當時箱子放不下,送給我就是我的了。

  他初三離開寢室時確實送了陳徵半盒中性筆,筆是進口品牌,書寫很流暢而且質量很好,一般日常的磕碰絕不可能摔壞漏墨,除非這隻筆真的放了太多年。

  韓疏閱感到驚訝,「半盒筆也就5支吧,你用了這麼久還沒用完呀?」

  說著話,那隻收藏了12年又被原主人意外摔壞的筆漏出更多的墨水來,陳徵嘆了口氣將筆從韓疏閱手中抽出來扔進垃圾桶里,沉默著帶著韓疏閱去洗手。

  清香的洗手液在手心擠出綿密的泡沫,韓疏閱仔細清理著指縫的墨漬,聽見陳徵延遲很久的回答:

  「這個筆後來停產了,那個品牌也沒有再生產同款替換芯。」

  陳徵的聲音帶了一絲絲委屈,比剛才提起自己在林市等了兩個半月時要委屈得多。韓疏閱不敢看他,兀自打開水龍頭,衝出的水流順著掌心流到手指,指腹被清涼的水柱沖得酥酥麻麻的,他扎著腦袋小聲做出賠償承諾:

  「對不起嘛,回去之後幫你挑新的。」

  陳徵向他確認了一下承諾細則:

  「你買嗎?」

  「……我買。」

  沒過一會兒阿姨來敲門,說是外公回來了,今天真的帶回來了好幾條魚。

  韓疏閱趕緊拉著陳徵下樓,看見廚娘挑了一條大小適中的鱸魚,和外公商量著清蒸還是紅燒,廚娘說清蒸鱸魚鮮美,外公說紅燒鱸魚下飯,正爭執不下,倆人瞧見了韓疏閱,一齊扭過頭來問:

  「小韓愛吃什麼口味的?」

  韓疏閱不好意思地抿唇,看見那鱸魚被鉤子吊著還活蹦亂跳的,不自覺往陳徵身後躲了躲。

  「清蒸吧,陳徵喜歡豉油清蒸的。」

  廚娘樂顛顛地應下進了廚房,外公有點不服,但看了眼外孫一副坦然的樣子也只好作罷。

  晚飯餐桌上只剩下三個人,陳徵給韓疏閱挑著魚刺問對桌的外公:

  「明天可以去園子嗎?你給我留輛車唄。」

  陳老頭兒抬起臉,眉頭皺出一個川字。

  「大夏天的去園子裡幹嘛,又是蚊子又是蟲子的,想吃山竹我明天讓司機送兩筐過來,你帶小韓去點年輕人玩的地方啊。」

  陳徵哼笑一聲,把剃完刺的魚肉沾好了醬汁夾進韓疏閱的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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