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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只是一些毛茸茸的小問題。」沈政寧眯著眼打了個呵欠,隨意地說,「那麼先來解決一個認知問題。」

  莊明玘疑道:「什麼?」

  「小貓吐毛時,在乎它的人不會嫌棄它弄髒了地板。」沈政寧可能是真的困了,語調也是懶懶散散的,「你的人生很長,以後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不要為了那些眼裡只有地板的人委屈自己……等一下,這話在病床上說好奇怪啊,怎麼感覺我唔唔——!」

  莊明玘甚至沒來得及動容,一把扯起被子捂住他的嘴:「不許亂說話,太不吉利了!」

  本來沒事的沈政寧險些被他打包送走,瘋狂眨眼示意投降。

  「呼……你是不是就只會這一招,小小年紀還挺迷信。」他頂著莊明玘的陰暗凝視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這樣吧,反正養傷期間閒著也是閒著,我們來做一個『說出來就好多了』打卡計劃,簡稱『吐毛球大作戰』——」

  莊明玘:「……」

  怎麼概括出來的?誰答應你了?有些人賊心不死演都不演了,甚至直接舞到他臉上來了!

  「每天說一件讓你覺得『消化不了』的事,什麼都可以,」沈政寧抖抖被子,讓它重新變得蓬鬆起來,舒服地給自己蓋好,「我會好好聽著的。」

  雖說通情達理的飼主不會因吐毛而遷怒貓咪,但「只要肯吐毛吐我手上也行」,溺愛到這種程度的也是少見,這麼下去以後遇到再多的人又有什麼用,和他相比,跟了後來的誰不都是在委屈自己嗎?

  溫暖明亮的頂光灑在他烏黑的頭髮和低垂眼睫上,連片時靜默也顯得如此溫柔,莊明玘輕聲答應道:「好。」

  吐毛球大作戰第一天。

  莊明玘:「很難釋懷的事啊……我以前很討厭我的名字,這個算嗎?『明玘』是我爸起的,專門找了個生僻字,據說是寄予厚望,但因為這個名字,我在他眼裡就不是人了,只是一塊他橫看豎看怎麼看怎麼不滿意的破石頭。他教育我時最喜歡用的一句話是『玉不琢不成器』,但按照他那個琢法,感覺最後可能只剩骨頭渣子……」

  「你爸是不是有玉玉症,說真的,帶他去看看吧。」沈政寧以頭痛的姿勢捂著半張臉,「我記得你說你弟弟叫莊天珩,他沒有被你爸雕琢過嗎?」

  「他是違反政策生下來的二胎,按照後媽的說法,『天珩』這個名字是指上天賜給莊家的寶物。」莊明玘嘴角微微下撇,嘴上還算客氣,表情卻一目了然,「我和莊天珩相處的時間不太多,關係也很虛假,不過他很會順著老莊總的心意做事,而且還有他媽媽在旁邊吹風。雖然真的很像清宮劇,不過我覺得我爸還挺吃他們母子那一套的。」

  「比如上回我爸生病,莊天珩明明非常不希望我出現,以免我爸忽然良心發現打算分我點什麼,但他也知道這種手術不至於走到那一步,所以特意挑我爸能聽見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讓我如果還有良心的話就回去看看。」

  莊明玘悠悠地嘆道:「他現在身體不如從前了,這次手術不算什麼,等他從那個位置上退下來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圖窮匕見。」

  沈政寧:「你覺得他可憐嗎?」

  「還好吧,輪不到我可憐他,他畢竟舒舒服服地享受了幾十年呢。人家母子倆忍辱負重圍著這個老封建打轉,毅力可嘉,也該到收穫的季節了。」莊明玘遲疑了一下,「我只是有時候會想,如果我不是他的兒子,沒有經歷過集中營,生活在正常的家庭里是什麼感覺。」

  沈政寧捕捉到關鍵詞,眼前一亮,躍躍欲試:「要不要……」

  莊明玘一瞥他那微妙的笑意就知道這人又在醞釀壞水,斬釘截鐵地道:「不要!」

  吐毛球大作戰第二天。

  「袁航那邊還沒有新消息嗎?」莊明玘推著沈政寧去醫院自帶的溫室花園散心,「今天說什麼呢……還是說葉桐生吧,關於他的事,其實我了解得並不多,有些甚至是在他去世後才知道的。」

  「他說經歷過風吹雨打的人並不註定要迎來悲慘結局,他活得比誰都努力,比誰都珍惜自己的生活,為什麼偏偏得到了最差的結局。」

  「那麼好的人也不能倖免,」他望向玻璃頂棚下早開的玉蘭花,悵然地自語,「這麼一想確實很幻滅,我又能倖存到什麼時候呢?」

  「人生就是不知道公交車和意外哪個先來,我們都會迎來結局,只是或早或晚的區別。」

  「你說過的,他不需要別人為他流眼淚,不論是被他保護的人,還是他的曾經的戰友。」沈政寧也抬頭看向那棵繁茂的花樹,「那句話是他給你留下了暗號,所以你得用一生去證明,迎著過去和未來的風雨,與自己不斷周旋戰鬥,直到走向那個結局。」

  吐毛球大作戰第三天。

  「感覺煩惱都傾訴得差不多了,」莊明玘認認真真地思索,「要說實在難以接受的,一碰就應激這個算吧,但也沒什麼解決辦法,說不定哪天忽然失憶了就好了?但失憶了好像更麻煩啊,一定要二選一嗎?我不想忘了你……和silver,算了,還是繼續應激好了。」

  沈政寧:「先森,你剛剛那個停頓很可疑哦?」

  ……

  吐毛球大作戰第不知道多少天。

  傷勢痊癒、順利拆線的沈政寧快樂地收拾東西準備出院,而在病房一角,莊明玘已然凝固成了一尊《思想者》。

  「哈哈,想不出來了嗎?」沈政寧剛想說想不出來就別擠牙膏了,話還沒出口,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他一看是袁航的電話,隨手上劃接了起來。

  然而被他這麼一激,莊明玘那沒用的好勝心忽然發作起來,他四下逡巡,目光倏地凝住,將手高高舉到沈政寧眼前:「你看我手上長了個倒刺!」

  沈政寧:「……」

  電話那頭的袁航:「還愣著幹嘛,快給少爺叫救護車啊!」

  第50章 落定

  兩個混帳的笑聲在電話里此起彼伏,笑了足足五分鐘,袁航才假惺惺地關懷:「哎呀,少爺沒事吧?」

  沈政寧舉著手機湊近沙發角落陷入自閉的莊明玘,以央視連線前方記者的語氣字正腔圓地播報:「目前當事人情緒比較穩定,暫時沒有撓人哈氣炸毛的跡象……哦,他拿出了手機,是在做什麼呢?新建聯繫人分組,把你拉進去了。」

  袁航:「什麼分組?」

  沈政寧:「死亡筆記。」

  「……」

  袁航虛弱地說:「那什麼,我往後稍稍,你讓他把那誰放第一個吧。」

  「那誰?」

  「鄒金亮。」

  袁航手裡捏著一沓報告單,不知道該用什麼語氣向他報告這個消息:「你之前不是問我他受什麼刺激了嗎?我們找到了鄒金亮十一月在醫院做的檢查報告。

  正在記筆記的莊明玘悄悄抬頭,豎起耳朵,靜靜地聽著話筒里傳來的宣判。

  「他應該已經……沒救了。」

  數日前,審訊室內。

  鄒金亮在被拘留後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之前袁航還以為他和大多數罪犯一樣,因為罪行敗露所以心理受到極大折磨,再加上監獄飲食清淡,所以瘦身效果格外明顯,但現在他終於知道了真正的緣由。

  「你為什麼要殺葉桐生和莊明玘?」

  鄒金亮有氣無力地瞥了他一眼,厭倦似地答道:「因為他們害死了我爸,兒子為老子報仇,天經地義。」

  「你父親曾遠誠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被問過很多重複的問題,但這個問題似乎有點不一樣的意味,鄒金亮眨了下眼,態度警覺起來,含糊地答:「醫生。」

  「哪方面的?」

  「精神科。」

  「具體一點,治什麼的?」

  「不知道。」

  「你對曾遠誠的治療內容、手段方法全都不知情嗎?」

  「……」

  「案卷記載你父親死於火災導致的一氧化碳中毒,你從哪裡聽說是葉桐生和莊明玘殺害了你父親?」

  「發生火災之後,我回老家辦喪事,一個有點關係的親戚私下裡跟我說這事沒那麼簡單,有些人不想鬧大,所以包庇了那幾個縱火的未成年。但我們家就是普通家庭,和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家耗不起,沒辦法。」

  「17年我跟當年辦過案的警察一起喝酒,因為我爸去世後我改了我媽的姓,他不知道我是曾遠誠的兒子,隨口閒聊提到以前那個案子,他就說中心失火根本不是燃氣爆炸,他聽了那幾個小崽子的口供,就是醫院裡的病人故意縱火。領頭的是葉桐生,還有莊明玘和兩個小女孩幫忙。莊家是興城有名的富豪,當年那事就是莊明玘他爸找人壓下去的。」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那些未成年為什麼要縱火?」

  鄒金亮定定地盯了他一會兒,冷然一哂:「還能為什麼,叛逆唄。」

  「你們找莊明玘問過話了吧?他怎麼說的?是不是說我爸虐待他了?」他仿佛躍躍欲試地準備揭露一個驚天秘密,不無自得地笑了起來,「你以為他裝得人模狗樣就是正常人啦?他告沒告訴過你他有病——他是同性戀,腦子不正常,要不然怎麼會被送進精神病院?跟他一起放火的那些人,葉桐生、陳小蝶、孟夢,全都是精神病,你明白嗎,因為他們都是精神病加未成年,所以他們殺人放火不用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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