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是……」

  她只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氣音,似乎是想追問幾句,但劇烈的情緒震盪似乎激活了內里某種的自我保護機制,猶如推土機掃平一切,迅速而強硬鎮壓了她的紊亂心緒。

  「……很遺憾。」

  她的目光在桌面葉桐生的照片上靜靜停駐片刻,對這個曾有一傘之緣的過路人施以哀悼的注目禮。

  「很遺憾,我不認識他。」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讓明妃回宮(?)瘋狂敲鍵盤

  第36章 歸來

  「高啟輝,你聲稱9月25日晚上與葉桐生約定了第二天見面,那麼能解釋一下為什麼9點15分還在葉桐生手裡的傘,10點13分卻出現在了你的手裡嗎?」

  長時間的拘留讓高啟輝身上蓄積的多餘脂肪迅速癟了下去,從一個腦滿腸肥的油膩中年變成了中號男人,眼角皺紋耷拉下來,直勾勾地盯著面前桌上列印出來的監控視頻截圖,那模樣有點像失意的沙皮狗。

  「你們憑什麼靠一把破傘就定我的罪?」他啞聲詰問,「我沒有殺葉桐生,他是跳河自殺的,他死的時候我在家自己里,你們憑什麼說是我殺的人?」

  「沒人說是你殺了葉桐生。」主審刑警冷靜地糾正,「但你9月25日10點後在公司樓下停車道路附近和葉桐生見過面,你還要繼續否認這一點嗎?」

  「警方在你持有的雨傘上提取了三種指紋,經過比對,確認三枚指紋分別屬於你、葉桐生、以及9月25日晚與葉桐生同行的未成年兒童。另外我們還在雨傘內側發現了微量飛濺血跡,也已經比對確認過DNA,是葉桐生的血跡。」

  「為什麼你拿著葉桐生的傘,為什麼傘上會有葉桐生的血跡?」

  嘩啦。

  鋼製手銬發出了輕微的響聲,那不是劇烈掙扎,而是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

  「我真的沒有殺他……」

  他像念誦著保命驅魔的咒語一樣魔怔地重複著這句話,那語調似絕望又似祈求:「我真的沒有殺他……我就是情緒激動,推了他一把,是他自己沒站穩,一下子摔進了草叢裡……」

  這話一出,監聽室內的袁航全身筋骨跟著驟然一松,差點虛脫地從椅子上出溜下去,代林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主審警官敲敲桌子,打斷了他語無倫次的車軲轆話:「從頭開始,把那天晚上的經過詳細說清楚,你在電話里跟葉桐生說了什麼?」

  高啟輝面色灰敗得像牆皮,頹喪地說:「葉桐生、他是我面試招進公司的,算是對他有知遇之恩,我一直很器重他,他也一直……在信息泄露這事暴露出來之前……他對我也很尊敬。後來我知道他私下裡去找邵吉星他們、想打聽內幕消息,我就暗示了他一下,憑他一個人翻不出什麼水花,他要是還想在公司混,最好仔細想想這事該怎麼處。」

  「中秋節那天晚上他發微信說有時間聊一聊,我以為他想明白了,就故意刁難他,我說我要出差,沒空,他要是誠心想聊就去公司樓下等我,我給他10分鐘。」

  「結果葉桐生真的在停車場那兒等我,他問我是不是找人盯梢騷擾他,我哪兒有那閒工夫?我說他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到底打算怎麼辦。」他發出一聲短促的、滿是苦澀的嘲笑,「我這些年也沒虧待過他,他倒一點也不念舊情,說紙包不住火,埋下的雷早晚會炸,在沒造成嚴重後果之前,讓我趁早自首。」

  人的心境確實是此一時彼一時,在那個雨聲蕭蕭的深夜裡,高啟輝聽見那句「自首」,滿心都是被忤逆的怒火;他狂妄地想著大不了就是進去吃幾年牢飯,可是當他真正身陷囹圄、一粒一粒地數著日子過時,才漸漸意識到那恰恰是他人生的沙堡即將被海浪沖毀之際、聽到的為數不多的逆耳忠言。

  袁航的眉頭擰成了疙瘩,支著下巴聽高啟輝繼續說:「我一時情緒上頭動手了,沒打他,就是推搡了兩把,誰知道那條路上坑坑窪窪的,他沒站穩摔倒了……我當時心裡咯噔一下,但他那時在動彈,沒暈過去……他真的還在動!」

  「我確實有點怕給他摔出個好歹,趕緊撿起雨傘走了,等我從地庫開車出來,路過那塊的時候特意往那邊看了一眼,地上已經沒人了!我還以為是他自己爬起來走了,就沒多想,第二天他一直沒來上班,我也不敢問,怕說出來成了把柄;再後來聽說新柳河有人跳河,當時我都沒往那方面想,還是公司里傳開消息我才知道死的是葉桐生。」

  「所以葉桐生後腦的傷痕不是入水時撞到了硬物,而是被高啟輝推倒摔出來的。法醫報告證明他確實是生前入水,溺水是致死原因,高啟輝這不算故意殺人,只能算故意傷害。」袁航對代林嘀咕道,「這小子果然瞞了個大的。他看著慌裡慌張,其實心裡掂量得門兒清,隔三差五強調一句人不是他殺的,生怕我們給他扣屎盆子。」

  代林說:「高啟輝這次把老底都抖光了,他坐實了故意傷害,也承認了不救助就逃跑,沒必要再在對話細節上撒謊——你注意到了嗎,他提到了葉桐生說的那句話。」

  「嗯。」袁航摩挲著下巴上有點扎手的胡茬,喃喃道:「葉桐生覺得有人在盯梢他……代隊?」

  兩名警察不約而同地對視,從彼此眼中看見了同樣的悚然。袁航搓了把胳膊上「拔地而起」的雞皮疙瘩,不確定地問:「葉桐生摔了那一下之後,還能像沒事人一樣爬起來就走嗎?」

  「如果葉桐生的懷疑是正確的……」

  ——那個漆黑的雨夜、那條沒有監控的道路上,的確有可能存在著「第三個人」。

  地下停車場。

  莊明玘黑衣口罩,目不旁視,遙遙地朝某個方向揮手示意,拉著行李箱大步流星走得飛快。沈政寧打開車門,壞心眼地放出黑衣殺手蒲公英,讓它飛撲過去蹭莊明玘一身毛。

  「silver!」

  莊明玘一把接住飛奔而來的薩摩耶,從臉頰肉一直揉搓到尾巴尖,一人一狗久別重逢,恨不得抱著當場跳一首圓舞曲。旋即他就著這個半蹲姿勢拉下口罩,向雙手插兜姍姍來遲的人發出催促:「政寧——」

  這一聲喵得、不是、喊得簡直是百轉千回,沈政寧心想真應該立法禁止莊明玘自下而上抬眼看人,感覺會被這個人騙得傾家蕩產還要幫他數錢——當然他那點家產應該也不值得莊明玘浪費兩顆腦細胞來圖謀。

  偶爾有那麼一些時刻,是沈政寧也會覺得「不能觸碰」有點束手束腳。他用手機隔著口罩輕輕托住了莊明玘的下巴,微微躬身打量著他:「silver的嘴筒子都比你的臉圓潤,你在外面靠喝西北風活著嗎?」

  只要看到這個人,心裡就會安定下來,可和silver不一樣,沈政寧離得再近他也只能看著,他們甚至不能有個別後重逢的擁抱。

  莊明玘有一點淺淺的不甘心,賭氣似的捏住了silver的嘴筒子:「當然是因為它都沒離開過你……」

  沈政寧很快地勾了下嘴角,稍微加了點力度抬了他一手:「走了,回家,今晚你把它那份飯也吃了吧。」

  Silver:?

  莊明玘順著他的力道站起身,兩人走向車位,沈政寧腳尖方向忽然一轉,目標明確地筆直走到幾步外旁邊某輛車旁邊,舉手敲了敲車窗玻璃:「你好。」

  他在莊明玘身邊不顯個子,但真正站在面前時身高很有壓迫感:「可以麻煩你把照片刪了嗎?我們老闆不是明星,只是素人,以後也不打算往發展,咱們要不要在這兒尊重一下肖像權,就別費事兒多跑一趟公安局了?」

  駕駛座上戴鴨舌帽的男人訕笑道:「你搞錯了吧,我們沒拍他,我們就是普通旅客。」

  沈政寧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聲:「我半個小時前就在這兒停車等人了,兩位沒看見我吧?十分鐘前不是還對著明星保姆車摁快門嗎,這會兒又是旅客了?」

  那男人還想狡辯,沈政寧屈指輕輕彈了一下車架,和顏悅色地道:「不用費心編瞎話糊弄我,我過來找你就是因為我確定你拍到了,別跟我犟,大家都是出來混飯吃的,兄弟,犯不著為了點不值錢的小料砸了咱們兩個人的飯碗,是不是?」

  可能是他零幀起手太熟練了,那個狗仔用了大約十幾秒權衡利弊,最終判斷這人最好別得罪,於是在沈政寧笑裡藏刀的注視下刪掉了照片,還特意把顯示屏亮給他看:「就拍到兩張,我們也沒想著專門拍他,已經刪了,哥們兒,不好意思哈。」

  沈政寧用下巴指了指另一個人:「還有手機和雲儲存呢?」

  這回算是碰上硬茬了,退一步就會退一萬步,另一個人把手機的照片視頻刪乾淨,沈政寧終於滿意了,依然保持著彬彬有禮的微笑:「車牌號我記住了,二位,要是我在網上看見了這個角度的照片,我會讓律師聯繫你們的,好嗎?祝你們工作順利,再見。」

  狗仔:「……」

  等沈政寧交涉完,一轉身發現莊明玘雖然很警惕地拉上了口罩,但仍站在車邊等他,像個沒人牽就找不到家的小動物。他忍不住嘖了一聲,又不能說他等得不對,只好趕鴨子一樣悄聲道:「上車上車,別回頭,裝得冷酷一點,否則會顯得我的演技很沒說服力。」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