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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僅一牆之隔,我聽得真切,雖然不信,但我不想放過這個翻身的機會。

  「事關生死,我說得更直白點。」

  他睨了詹王妃陰沉的臉一眼,直接改了稱謂:

  「我母族卑賤,過繼到詹王妃膝下,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討生活。

  「今年,我要搬出滇南宮,前往封地。封地好壞關乎我未來的仕途。

  「我不指望她為我美言,打算檢舉她妖言惑眾,以此示忠邀寵。」

  「賤人!」詹王妃氣得渾身都發起抖來,拍案而起,被我攔下。

  常宴愉悅地笑起來:「昨夜在隔壁聽聞此事,我連夜寫信,告知王上。

  「急信送出後,王上擺駕春巢宮,但因祖母在場,所以並未留宿。

  「許是因做了告密的人,加之明日怕被詹王妃懷疑,昨夜我睡得並不安穩。

  「我在三更驚醒,發現塌下已爬滿棕紅的蠕蟲,企圖鑽入我的口鼻......」

  「等等。」我打斷他,「殿下的祖母在上個循環聽聞秘密,為何沒有進入循環?」

  如果她進入了循環,一定會設法聯繫在宮中的知情者詹王妃,但她沒有。

  常宴凝神:「你的意思是,進入循環的條件不止一條?」

  我道:「對,只要推出條件,甚至可以利用它,讓別人進入循環。」

  二人齊齊地看向我,不約而同地把梨花凳往後挪了挪。

  我解釋道:「只是隨口一說。我了解循環條件的目的,是篩查同類。」

  詹王妃道:「我覺得,凡是看見秘密的人,就會循環。」

  常宴道:「王宮人多口雜,總有守夜的常侍看見了,為何沒有進入循環?」

  我沉吟片刻,道:「循環的條件是『知道王上的秘密』。」

  我向他倆解釋:「只看見蠕蟲的人不明所以,只聽見真相的人不願相信。」

  常宴恍然:「所以只覺察片面真相的人不算『知道』。」

  我道:「是,看來到目前為止,陷入循環的倒霉蛋,就我們仨。」

  常宴道:「明白了。回歸正題,再來說那蠕蟲......」

  「夠了。」在我的胳膊浮起雞皮疙瘩之前,詹王妃及時地打斷了他。

  「本宮.....我不想聽。說這樣細,就是來故意噁心人的。」

  我做了總結:「也就是說,那晚春巢宮有蟲來,是因為殿下寫信給王上。」

  常宴點頭:「他會來,並非是因為聽聞詹王妃的談話,而是看了信。」

  詹王妃咬牙:「常宴,你果然是條養不熟的白眼兒狼。」

  「是又如何?」常宴掛在唇角的淺笑徹底地消失,冷冷道。

  「我與你在此相談,只是因為我想活,而不是為了保你活著。」

  我道:「也就是說,現在我們的目的一致,就是活下去。」

  常宴道:「為了活命,我可以暫且放下隔閡,聽一聽你們的打算。」

  詹王妃道:「自然是逃出宮去,隨便找個由頭,再把春巢宮的人都帶走。」

  常宴冷笑:「我們三人自顧不暇,哪兒還有時間管旁人,自個兒——」

  他戛然而止,談話被院牆外尖細的嗓音打斷: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洒家特來報喜。

  「王上翻了您的牌子,三刻鐘後擺架春巢宮。」

  我們三人的臉色登時煞白:

  今夜,來不及逃出宮了!

  門口傳來一陣不急不緩的敲門聲。

  外頭傳來展昭的聲音:「魏常侍前來通傳,恭候娘娘接見。」

  詹王妃六神無主:「上個循環,王上是沒留宿......」

  常宴道:「那是因為你生母入宮與你共眠。嘖,我也把此事忘了。」

  我道:「事已至此,當務之急是挨過今晚。」

  常宴點頭:「明日天一亮,它去上早朝,我們再商談出逃一事。」

  院牆外的魏常侍不依不撓:「王妃娘娘在嗎?」

  我起身推門,詹王妃前去接見魏常侍,展昭攔住我:「山月。」

  他掃了一眼關上的窗戶:「今日的你很奇怪。」

  我訕笑著把窗戶打開,顧左右而言他:「山花和展越呢?」

  展昭目光沉沉:「他倆還在鬥蛐蛐兒。」

  他在等我解釋,可這是個危險的秘密,絕不能輕易地透露。

  我繞開他,避重就輕道:

  「魏常侍走了,我去伺候娘娘更衣。」

  霧氣氤氳,又進了浴池一遭。

  屏風後的詹王妃緊掐著我手臂:「我、本宮......」

  不,不能說出口。

  我在她的手心輕敲了一下,沉默地指了指屏風。

  屏風後的窗是半開的,會被聽去。

  她執拗地探出手臂,拉著我的手,一筆一划。

  【我怕。】

  我回復她。

  【別怕。我們都在。】

  她深深地看我一眼,指尖蘸水,在貼瓷的磚上寫。

  【旱年,我的心上人去滇榮殿當差換糧,從此杳無音訊。

  【我嫁入宮中,是為探聽他的消息,可同期的侍衛也已走得精光。

  【他是不是也看見了秘密,死在了王上手上?如果......】

  她寫得飛快,水幹得也快。

  磚上留下難以捉摸的水漬,像風乾的淚滴。

  「如果」二字後沒有下文。

  王駕的腳步臨近了。

  她必須起身穿衣,去恭迎王上了。

  我幫她穿上宮裝,系上一條紅艷艷的繡花腰帶。

  圖樣光彩奪目,與尋常宮裝的腰帶不同。

  「這叫花腰。」她將耳鉤穿過耳洞,「彝族的女子都系這種腰帶。」

  似乎有意地緩解緊張,她低頭撥弄腰帶上斑斕的繡花。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鬢間鑲著圓珠的釵子,好叫自己放鬆點。

  王上擺駕春巢宮。

  我們在宮口恭候王駕。

  魏常侍托著拂塵,躬身抬手。

  年輕的王上搭著他小臂,踏出轎攆。

  繡著巨蟒的衣擺甩動,露出鎏金鞋面。

  對未知的恐懼毫攀上了我的脊背。

  為何我過去並未察覺?

  這個怪物明明——

  明明是如此的破綻百出!

  涎香的香味濃郁,因為它要掩蓋自己身上的異味。

  在夏夜穿著厚重卻未出汗,因為人皮下是蠕蟲,無法分泌體液。

  它腳邊掉下一隻細長的蠕蟲,那是人皮缺口處漏出的蟲子嗎?

  我張目欲裂,餘光在那隻蠕動的細蟲上來回掃視。

  它色暗如血,有細密的觸足。

  一端是菊花狀的口器,在不斷地收縮,另一端則稍細。

  數百個觸足軟軟地擺動著。

  蠕蟲費力地翻過身子,想重新爬回鞋面上,鑽回身體。

  一隻暗紫色的靴子踩住它。

  「撲哧!」

  王上再抬起腳時,那蟲已成了扁扁的皮。

  腥紅的漿液從它體內濺射出去,地上頃刻被腐蝕出一個小洞。

  「愛妃平身。」王上懶懶道,「你們幾個不必伺候,回房歇息去吧。」

  它在趕人!這意味著今夜我不能在殿外候命,窺視寢殿的情況。

  娘娘,可千萬沉住氣!我下意識地想看詹王妃的反應,但咬牙忍住了。

  耳邊響起詹王妃的嬌笑。她挽著王上,跨入寢殿。環佩「叮噹」作響。

  「全站著做什麼,還要洒家代王上攆你們回去嗎?」

  魏常侍不耐煩地一撫拂塵:「都回房去,別擾了王上的雅興!」

  我與山花個回到房中,小窗半開。我說自己不困,抱膝蜷縮在窗下。

  山花把藥膏塞在我手裡:「喏,展昭要我給你的,說你衣領勒脖子。」

  他看見了?我抬手摩挲自己的脖子,有些心虛地接過:「多謝你。」

  她揶揄道:「宮裡那麼多婢子想跟他對食,你不急,我替你急。」

  我面上一哂,山花大笑:「你個悶葫蘆,一棍子下去打不出個屁來。」

  她嘰里咕嚕地講了會兒話,便沉沉地睡去。

  唯獨我,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入眠。

  撐著身子坐起來,我將視線瞥向前殿的寢屋。

  有窗,半開著,裡頭草木青色的帷幔輕漾著,偶爾能看見幾朵翻騰的被浪。

  月色慘白,月光靜靜地自窗沿淌至窗下的綠絨蒿。

  抬頭時,我看見王宮中數十座佛塔矗立在遠處,像群緘默的巨人,在俯視我。

  悶熱的晚風,送來草木馨香。

  這香味馥郁膩人,熏得我有些飄飄然起來。

  今日沒人去奉茶和報信。

  所以到現在為止,王上應該都沒有覺察異狀。

  心下微寬,困意涌了上來......

  我是被人搖醒的。

  屋內充斥著嗆人的黑煙,山花緊抓著我肩膀:

  「山月,山月,走水了!」

  她見我醒了,鼻頭一皺,掉下眼淚:<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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