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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療的過程期間。

  有時候我也分不清自己是誰。

  每天注射,吃藥,定時送餐,日復一日。

  這裡沒法用電腦,我正在連載的所有作品通通斷更,連斷更藉口都沒來得及編。

  直到一個月後,有人來告訴我,我父母向法院提交了強制解除治療申請書。

  機構帶人來中心監督鑑定的時候,那一天,我表現得非常完美。

  原本這是一個很複雜的流程。

  但它卻神奇地一路綠燈。

  醫院很快收到解除治療的通知,我奇蹟般地在僅僅一個月後,就獲准出院。

  第218章 終章:人間囚籠

  出院那天,父母都在。

  一路上,車內沉默無言。

  上次吵架後,我早已將他們連同他們親姊妹在內的所有親戚全部拉黑,加上入院治療這一個月。

  算起來,這應該是拉黑這麼久以來我們第一次自由相見。

  「……去哪兒?」父親坐在駕駛位,趁等紅綠燈的空當,悶頭冒了一句。

  他語氣輕柔得像變了個人,帶著十分的克制與禮節。

  母親坐在副駕駛位,冷著臉也沒回頭,一言不發。

  我知道,沉默不語已經是她最大的妥協與讓步。

  畢竟強行送醫那天起,醫生就已經嚴肅警告過一次他們,並且讓他們注意人身安全。

  「送我去輕軌站吧,我自己坐車回去。」我淡淡說道。

  「……行,」

  父親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麼,側過身小聲問道:「那個一知……醫院定時上訪的地址,你填的是租的地方,沒填我們家吧?」

  我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揚了揚:「放心,我不會讓你們丟臉的。」

  「裡面的飯很難吃,我可不想進去第二次。」

  我看著手腕上戴著的電子手環,漫不經心地說了句。

  車在輕軌站踩下一腳,丟下我後又快速開走。

  我抬頭看了眼人潮湧動的輕軌站,腳步一轉,朝一邊停著等客的計程車走去。

  「師傅,去這裡。」我坐上副駕駛,關上車門,將地址打在手機備忘錄上,展示給計程車師傅看。

  「……啊?這個地兒?這不是——」

  「噓。」

  我在唇邊輕輕做出噤聲動作,「我按打表的價格給雙倍,你儘管走就是。」

  計程車師傅看著我人畜無害的這張臉,再聽到「雙倍」的錢後,義不容辭的點了點頭。

  「……耶,拉到個大業務哦……」他開心地沖微信群里發了個語音,朝著目的地行駛。

  顛簸了大約一個小時。

  車終於開到了目的地。

  「謝謝。」我瞥了眼顯示的計費價格,將錢雙倍轉過去後,打開車門下了車。

  隨著耳邊汽車轟鳴聲的逐漸遠去,我踩在滿地枯葉上,發出細簌密集的「莎莎」聲。

  我看著眼前早已物是人非的一切,心中滿是瘡痍。

  記憶里那繁華涌動的小鎮,和眼前一片死寂,了無生機的殘破之地,完全是兩個模樣。

  我甚至能清晰回憶起那天,畢業那年,我們舉家搬離小鎮那一天,我曾經在心底暗暗發誓,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回到這裡。

  我也的確做到了。

  離開小鎮後的二十年,我再也沒踏足過這個地方。

  直至今天。

  而也就是在我們離開這裡後沒兩年,重慶市政府一紙令下,將整座小鎮列為了「採空區」。

  小鎮本就是因煤興盛,最終也因過度開採而被迫廢棄。

  數以萬計的居民被迫集體搬遷,這件事在當時轟動一時。

  當然,至於「採空區」底下空出來的危險究竟是什麼,已經沒那麼重要。

  時間會讓人遺忘一切。

  我漫步在這個空無一人的小鎮上。

  曾經的幼兒園圍牆欄杆中間的縫隙,已經被人用水泥徹底焊死。

  某些通往防空洞的洞口,也被人用水泥砌起一堵又高又厚的牆體。

  所有樓房的大門全都被封死,就連那條發現一樓男生屍體的河道,都被人用土給填平了。

  真好啊,真好。

  一切蛛絲馬跡都沒留下。

  我還記得當初在聽到這個消息時,第一反應還以為是假消息。

  直到後來母親陸續將遺留在學校的東西都搬了回來,我才逐漸消化這個難以置信的事實。

  走過竹林,穿過坡路,我來到曾經住過的地方。

  台階上砌著高高一堵牆,使整個壩子形成一個封閉空間。

  他們用這些磚牆明擺著告訴眾人:這裡禁止入內。

  目光所及,皆是一片蕭瑟破敗的景象。

  早已人去樓空的樓房,連窗戶木框都被整個卸下。

  不只是木框,幾乎所有房屋裡外,能拆的一磚一瓦全都被人為拆了下來,拿去變賣。

  我無法想像當時搬遷時的匆忙。

  只知道搬遷令來得快而抖,而且期限極短。

  就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從這個世上抹去一些駭人聽聞的秘密。

  我抬頭看著三樓那黑漆漆的長方形窗口,就像在凝視一個深淵。

  看了沒幾秒,我就一陣心悸,忍不住別開視線。

  我在學校門口停下腳步,熟悉的校門造型,又不自覺勾起我一些往事的回憶。

  當年的小升初,我們整個學校,只有三個能升入重點中學的名額。

  所有成績前列的學生都為了這三個名額卯足了勁,明里暗裡爭得頭破血流。

  而我因為這場大病,暴瘦十幾斤。

  雖然從閻王爺那裡撿回一條命,但記憶力下降卻十分明顯。

  所以那一年,我失利了,考了年級第四,錯失升入區重點中學的名額。

  就在我陷入自我懷疑時,那些壘得跟我一樣高的榮譽證書救了我。

  我用它們,換來了一份珍貴的「額外」名額,才最終得以逃離這裡。

  從這裡離開後,我像是憑空獲得了一股從內而生的反抗勇氣。

  我拒絕了父母給我安排的興趣班,自費報名了跆拳道培訓。

  我一級一級地考,一拳一腳地練。

  我很享受那身體騰空,力量瞬間爆發而出的感覺。

  我逐漸變得和我內心所想的一樣,變得開朗,活潑。

  我總是會對別人微笑,仿佛什麼苦難都沒經歷過的純真孩童。

  我留起了長發,改變了穿著。

  這裡不會有任何人認識我,我真正迎來了屬於我的新生。

  母親在非典之後莫名收斂了很多,對我的態度也有所緩和。

  不知道是因為么舅媽跑到醫院,隔在病房外跟她大吵一架的緣故,還是我拳頭越來越硬的原因。

  儘管每當吵起架來,她依舊喜歡會用自虐的方式逼迫我。

  但我調整心態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許多。

  比如她用肚子上剛做完肌瘤手術的傷口故意來頂我臥室門,想逼我將反鎖的門打開時,我會如願打開,然後反手一巴掌把她扇醒。

  當她罵我不思進取時,我會選擇如她所願,去黑網吧坐上一宿,打一通宵的遊戲,任憑我父親一臉無奈地坐我邊上瞪著我。

  我會花錢租各種動畫片的碟子,一遍一遍的看,會花很多錢去搶林俊傑的最新EP。

  用他們的自我總結,就像彈簧壓得太低,觸底反彈了。

  他們開始給各個親戚傾訴,說我越來越難管,動不動就離家出走,他們幾度崩潰到想放棄。

  話里話外,無一不在宣揚我是個吃裡扒外不識好歹的白眼狼。

  我不為所動,繼續我行我素。

  那一年,滿分750的中考,我考了724。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我依舊聽見了母親不滿足的呢喃。

  那是我離開小鎮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破口大罵。

  我不理解,我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換來她的一句滿意。

  她心中想擁有的那種完美子女,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達到。

  只可惜這一點,我也只有理性上清楚,情感卻始終無法完全做到不以他們喜怒而喜怒。

  高中繁重的壓力下,我仿佛逐漸又回到了小時候的狀態。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我那顆叛逆的心已經收不回來了。

  人痛苦的根源,就在於朝一個永遠不會認同你的人身上索取認同。

  我甚至想通過自暴自棄的方式,毀掉母親所有的希望。

  事實證明,這樣做痛苦的不僅是母親,更是自己。

  我們的關係走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這個關係在高考填志願時,他們未經我同意私自更改掉我所有志願後,達到頂峰。

  我開始恨他們,越來越恨,越來越深入骨髓。

  直到發生那次那次前所未有的劇烈爭吵。

  我爆發的力量讓他們膽顫,所有的東西都被我砸得粉碎。

  實木餐桌邊沿,那一刀刀入木三分,密集交錯的刀痕,是這場決裂最好的見證。<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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