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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只在接受到情書時心中微微顫動。

  只是純粹出自嘲弄心態。

  她笑著看他們在信紙上謄寫著「我愛你」、「我喜歡你」幾個字,莫名覺得有點好笑,他們的愛、他們的喜歡都太輕飄飄了,隨風一吹,情書被揚到不知道哪裡去,轉眼間就能喜歡上另一個新的更完美的人。

  只受別人的情書未免太無趣,索性也寫給別人玩玩。

  她大大方方提出幫其他嘴笨的女生試試看。

  電視機里正播放妖魔電視劇,裡面的妖怪正在剜心。

  阿香躺在她身旁將薯片塞進口中。

  李萊爾坐在地上,筆頭懟著臉,看到時崇的名字,沒由得皺起眉頭。

  阿香看見她在寫情書,隨口問道,「你會愛什麼樣的人?」

  電視機忽的大叫一聲,李萊爾抬頭看,屏幕里的妖怪正吞食一顆跳動的血紅心臟。

  她不知道真正的愛到底是什麼滋味,只見過愛的仿製品,難以下咽。

  李萊爾想,物以稀為貴,或許她會喜歡上先愛她的那一個,怎麼能確定對方是真的愛她呢。

  思考了很久也沒得出結論,她咧開嘴輕笑一聲,兩顆葡萄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轉,用捉弄的語氣說道,「可能要讓他先獻上自己的心臟。」

  第41章 自投羅網

  「妖怪拿命來——」刀口與劍柄咣啷相切的聲音傳來。

  李萊爾在門口蹬掉尖嘴高跟鞋,將提包擲向櫥櫃就走進客廳,妝容也不卸,整個人癱倒在實木沙發上。夏天天氣熱,沙發沒擱軟墊硌到骨頭,她坐了沒一會兒總覺得不舒服,調適好幾次找到最舒服的姿勢。坐正後,李萊爾才瞧見陳明河在看電視劇,異常沉靜,今天沒有往來的鬥嘴問候。

  「不看電影了?」

  李萊爾回到家已經是八點多了,往常陳明河都會點播到電影頻道,時而笑得把眼睛擠成一字,時而眉頭皺成川字。

  今天陳明河的臉,僵直得像硬邦邦的乾魚。

  「快快現出原形——」液晶屏幕上的各色妖怪廝殺搏鬥,特效浮誇,畫面五彩斑斕。

  「剛剛是有小孩過來嗎?」

  李萊爾試探地問,眼珠在電視機和陳明臉上輪流轉。

  陳明河掛著平靜到可怕的表情,「布料店的阿嫲讓我幫忙照管他孫子。」

  「這樣啊。」李萊爾瞟到茶几上的圓盤盛滿水果糖,橙子和檸檬兩種口味的,她下半身不動,彎腰去拈黃色透明包裝的,欲要再挑一顆拋給陳明河。

  「今天是我們的萬華和……」

  電視機一閃,跳到本地新聞頻道。

  不好。

  手中拾起的糖果啪啦掉回果盤裡。

  「你之前說的外出交流,是騙我的吧。」

  陳明河的嗓音顫抖著,茶几上煮沸的茶壺嗡嗡直喚。

  沙發上的李萊爾低下頭,長發隨著脖頸的動作遮住臉,她默然不語。

  「所以,繡坊的債才能這麼快還上,是因為嫁給時家對嗎?」

  李萊爾右手摳著左手手指,硬生生把指甲旁的倒刺小角,撕下漸變的白色一片來,凹下去的缺肉紅彤彤的,一點點滲出血來。

  「對。」

  「你好敢賭啊,如果露餡的話,如果被人扒出來你是替嫁的話,以後別人會怎麼說你,街坊鄰居怎麼看你。幸好下午阿嫲說看見你上電視了,還和一位長得像的千金攀上關係了,成為他們家的乾女兒了……」

  血很快止住了,李萊爾垂下頭,故意用右手拇指再去摁傷口,赤紅色的液體緩緩冒出。

  「這樣的來財路子太不光彩了,除了你還有誰知道了?」

  陳明河來回踱步,抬頭紋一層層焦灼地疊加,「沒有誰知道吧,別把你媽媽繡坊的牌子搞砸。」

  「這麼在意大家怎麼想的,你們當初就不在意阿香怎麼想的嗎?怎麼不在意阿香怎麼想的嗎?媽媽把我打造成天才之類的人設,覺得我的作品拿不出手,就拿自己的繡作標上我的名字,如果我沒阻止的話,還要用阿香的作品幫我參賽。」

  李萊爾騰地一下站起來,眼睛像軟敷的海綿被水泡發,腫脹刺痛,饒是如此硬生生盯著陳明河與自己對峙。

  「原來我在你們心裡,就是那麼拿不出手。」

  她咬斷每一個字,仿佛賣野味的小販抬起刀,高高斬下白膩兔子的一隻後腿或是一隻前爪,刀刃鋸過骨頭髮出細微的摩擦聲,在砧板上殘留帶血的痕跡。

  陳明河躲在眼鏡片背後,不敢與李萊爾直視,眼珠從李萊爾的長髮滾到她的額頭,就是不敢看李萊爾的眼睛。

  「還是說,就是因為你們本來自卑呢。」

  陳明河入贅給李斯萍當上門女婿的,曾經被不少街坊私下嚼過舌根,雖然是不帶惡意的八卦,時間長了當事人難免不會受到影響。

  一陣風從廚房未關的窗穿堂而來,電視機還在哎呦哎呦地吵嚷著,妖魔鬼怪亂成一團。

  李萊爾如夢方醒,像疾風一樣卷出客廳,在玄關隨便套上一雙白色帆布鞋。鞋布勒得很緊,腳一下子擠不進去,她彎下腰,一隻手撐在門框上,另一隻手野蠻地把腳後跟塞進鞋跟,擦到破皮也不管,直起身踏正鞋子,手肘猝不及防砸到櫥櫃正方形尖角,眼淚瞬時要湧出眼眶,她趕忙仰長脖子逼回去。

  她把門大力一摜,然而沒扣上鎖,木門扭扭捏捏地彈回去。

  踩著嘎啦叫吶的樓梯跑到街上,金葉黃的燈光披蓋她肩頭,目中所及到處都是熱鬧景象。正值初秋,今天又是周六晚上,五彩的遊人一簇一簇的,像石板路上開出的五色花,順著風悠悠地移到這邊商鋪,那邊商鋪。

  綺麗的布匹長長掛起,一排排紅燈籠不住地對遊客點頭,往來的嬉鬧聲不絕。唯獨李萊爾輕飄飄地在石板路上遊蕩,有一下沒一下踢踏地上的落葉,腳尖撞到地上偶爾凸出的鵝卵石時,她痛到齜牙咧嘴。

  「唉,小萊。」熟識的阿婆花枝招展地和她打招呼。

  李萊爾像皮筋整個被伸展開,扯開嘴角笑出來,「阿姨,又碰見啦。」

  寒暄過後,她迅速恢復原狀,兩手抄進口袋摸索煙盒和打火機,翻了一陣找不到,她乾脆把布兜的裡面翻出來。

  兩樣都沒有,只有翻蓋鏡,氣得她幾欲抬腿將樹葉堆往前一鏟。

  但李萊爾還是忍住了,這條街上太多熟人。

  她長呼一口氣,掀開粉色圓形菱邊鏡,鏡子裡的她沒有笑,嘴角繃直,唇峰是犀利尖銳的殷紅花瓣邊緣,臉很白,可越白倒顯得黑眼珠愈大、愈黑。不笑的時候,眼瞳像藏在草叢裡等待獵物的獸。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不笑的時候,她的眼睫里隱隱約約閃爍著精明的星光,顯得整個人機靈過頭。

  過分的機靈是不受歡迎的心機,她只好用兩手將平直的嘴唇抻成婉約的彎月,掩蓋自己世俗的心機。

  啪的合上鏡蓋,她把鏡子揣回兜里,低頭盯著鞋頭一翹一落,像鯉魚在波瀾的海面躍動。地面上無數雙鞋路過她,一家三口的、成雙成對的、一群群學生的。他們的笑聲太響亮、太刺耳了,李萊爾俯首看路,小心翼翼地避開,饒是如此自己的帆布鞋還是被踩到,黑灰色印跡啃食皂白色鞋頭,吃漏嘴了也忘記擦。

  肚子裡迅速燃起小火花,李萊爾嘆了一口氣吹滅了,她生不起氣來。

  她在原地掂了兩下腳,想像自己是黏著在彈簧上的玩偶擺件。為了和周已晴合作得更穩定,也為了遮掩之前替嫁的事,她明面上成為朱瀾的乾女兒,和周已晴是姐妹關係,順便把嫁給時崇那件事糊弄過去,以免後顧之憂。

  她不是不知道背後的人怎麼說她的。

  她長了耳朵,也長了心,聽得到也猜得到,她也有腦子,可以假裝自己不知道。撕破臉面對誰都不好。

  就當一切為了以後繡坊的發展。

  想通後,她邁開步子繼續跨出去。

  可沒走兩步,她又繼續饒進死胡同,別人的評價她無法忽視,一字一句像蛆蟲在爛蘋果里鑽蹭,輪胎似的關節身體一環一環地伸與縮。

  她根本無法不在意別人的想法,早已習慣把自己當做玻璃展櫃裡的刺繡,能被欣賞的工藝藏品怎麼能有紕漏呢。

  「你看看,她連裝都不裝像。」

  「嘴上說自己有怎樣的爹媽,結果還不是被扒出來是假的。」

  「你說她到底是圖什麼啊?不為了就是攀上我們嘛。簡直像個小丑一樣。」

  李萊爾捂住耳朵在街上東逃西竄,過往的指責聲和路人嘈雜的嬉鬧聲全都攪成一團,他們只是匆匆朝自己一瞥,李萊爾便應激地豎起汗毛,立刻跳開。

  奄紅緞面高跟鞋、蒼蠅灰網狀運動鞋、豬肝紫的涼鞋像隕石碎片隨機降落。

  她是瀕臨枯竭的淺灘游魚,艱難地揮動魚鰭往前蠕動,連石塊都避之不及,在危險降臨前,她要做好一切預案,防止脆弱的肉身碰觸至不周山,否則最先毀滅的便是自己。<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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