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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嵩如今賦閒在家,很是低調,吳家關門閉戶,也打探不出來什麼。

  還是紅藥的一句無心之語提醒了姜貞。

  有一日她幫姜貞擦背時,忽然道:「吳少夫人是不是和吳少爺吵架了才不願意回去?我瞧她身上的傷痕,像是被男人打的,我娘以前也會被我爹打成那樣。」

  姜貞一愣,一個荒誕的想法驀地浮現在腦海中。

  紅藥給陳芙換的藥,她沒必要說謊,有些傷痕在那麼隱蔽的部位,半癱在床的吳紹庚顯然不能做到。

  陳芙此前一直跟著吳家追隨王啟恆,如今態度轉變,寧肯不要女兒也要揭穿王家,還能拿到王五爺的小印,看來吳家應該是將她獻給了王五爺。

  坊間都在說,王五爺不能人道,酷愛在床榻之間折磨女人。

  如果是這樣,也難怪陳芙如此抗拒回吳家。

  陳恕只聽她說了幾句,臉色便沉了下來。

  姜貞也寧願這是她自己的猜想,但是幾日後,終於能夠下床的陳芙主動來找她辭行,話里話外竟驗證了這個荒誕的想法。

  昔日嬌艷的陳家大小姐,一夕之間仿佛變了個人,姜貞給了她許多沒上過身的衣服,陳芙只選了一套樸素的青色棉袍,渾身上下沒有戴首飾,淒涼一笑道:「打擾了你們好幾日,我也該走了,嫻姐兒還在吳家。」

  姜貞知道她一向自傲,說安慰的話於她都是落井下石,於是沒有挽留,點頭道:「我讓紅杏收拾了一些棉布,不起眼,但都是好料子,拿回去給嫻姐兒做衣裳吧。」

  陳芙有些詫異地抬起眼,「你……你不恨我嗎?」

  她顫抖著唇道:「小時候我捉弄過你那麼多次,還想將你趕出陳家,你為何不恨我?」

  為何要救她?

  姜貞輕輕一笑,「大小姐,只有弱者,才會怨天尤人,你捉弄我,我也沒讓你占到便宜,我如今過得很好,為何要恨你?」

  陳芙一愣,忽而大笑,笑得狼狽,眼淚直流。

  隔了這麼多年,她終於明白自己那冷若冰霜的二弟為何單單會對姜貞動心了,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是贏家,家世、樣貌、學問,她都比姜貞強,但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輸得有多慘。

  她的日子是衣服上精緻璀璨的繡花,表面光鮮,但內里扎得皮膚生瘡。

  她學不會姜貞的豁達。

  陳芙掏出手帕,將臉上的淚痕一一擦乾,忽而道:「姜貞,是我不如你,你救了我,我會報答你的。」

  她身上的傷疤隱隱作痛,目光狠厲,「我如今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父親不管我,丈夫任我被他人欺辱,我只有拼了這條命,讓他們都不好過!」

  姜貞吃了一驚,陳芙這是想以死相搏?她忙勸道:「大小姐,你還有嫻姐兒,不必這樣。」

  陳芙勉強笑了笑,「放心,我不會自盡,害我的人還活得好好的,我怎麼捨得死,你等著,過不了幾日,我會送你們一份厚禮。」

  她沒有多說,收下了姜貞給的那幾塊布匹,跟著紅藥從後門離開了。

  沒幾日,陳恕帶回來一封信,陳芙不知用了什麼手段,讓吳紹庚寫了一封認罪書,承認了和王五爺勾結,販賣舶來物的事。

  姜貞十分驚訝,沒想到這就是陳芙說的「厚禮」。

  陳恕這幾日都在派人調查吳家,對陳芙的動向有所了解,猜測道:「陳芙回到吳家以後,就一心照顧吳紹庚,四處給吳紹庚尋醫問藥,想治好他的斷腿。我猜她應該是在吳紹庚喝得藥里動了手腳,讓吳紹庚不得不聽她的。」

  陳芙的陪房丫鬟最近時常出沒於藥鋪,陳恕打聽過,她抓得是一些活血化瘀的藥材,應該是拿給吳紹庚喝得。

  藥物相生相剋,陳芙應該是利用這一點拿捏住了吳紹庚。

  「她還說之後會把吳紹庚和王五爺的帳簿送過來,如此,就不用再讓白荻一直盯著金水巷了。」陳恕沉思道。

  畢竟那個地方有王家的眼線,他們如今已經有了證據,只要別讓王五爺把貨物轉移就行了。

  姜貞問道:「最近小郡王沒有動作嗎?」

  陳恕搖頭,「上次在顯聖殿就是他們最好的機會,公主府的兵馬如今進不了皇城,除非太子出去,否則動不了手。」

  「不過……」陳恕蹙眉,「太子提審了程敘,此時應該已經知道清蓮齋的事了,就看他接下來怎麼做。」

  其實太子兩日前就已經審訊了程敘,至今都還沒有做出決定,到底該如何做,可見他也知道,這事如果深究的話,會影響到王啟恆。

  事實上,太子也正為此事煩心。

  他沒有想到,程敘的冤情,竟然直接把胡善泓和胡善瀧勾結的事捅了出來,胡善泓能買賣試題,當時身為禮部尚書的王啟恆也脫不了關係。

  他要為程敘主持正義,就要狠狠得罪外公。

  太子很是頭疼,加上正是年節,宮裡事務繁多,特別是他又要代替明熙帝祭天,這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他身上,很快將他折磨得十分憔悴。

  他不得不讓詹事府的人提前回來幫他辦事。

  大雪天,東宮有令不得不從,詹事府的官員們無論心中怎麼想,翌日還是整整齊齊地到了衙署。

  陳恕負責幫太子擬定一些不重要卻繁瑣的文書,這一忙活就是一整天,天色已晚,事情卻還沒做完,太子揮揮手讓其他人回去,讓陳恕留下繼續幹活。

  陳恕猜到太子是有話想說,故意將其他人支開。

  果然,旁人離開後,太子愁容滿面地道:「瑾之,若你發覺,有一位你十分敬重的長輩做了錯事,你會怎麼辦?」

  太子果真單純,這就差把王首輔的名字說出來了。

  陳恕波瀾不驚地道:「敢問殿下,這位長輩犯的錯可曾傷到他人?」

  太子眼神躲閃,胡善泓和胡善瀧一同買賣試題、賣官鬻爵,死在他們手裡的人恐怕不在少數。

  他低聲道:「或許有吧。」

  陳恕面容嚴肅,「殿下,你可還記得那日我們讀的書?昭明太子出行,馬車碰到老僧的頭部致其昏迷,昭明太

  子深感愧疚,負荊請罪。法不阿貴,繩不繞曲,亦如是也。」

  太子若有所思,心理學的陳恕說的的確有道理,不過那是外公,假如他真將這件事從嚴處理,外公是否會怪他。

  不行,王家是他的依仗,他不能與自家人作對。

  外公的確最近有些偏執,但還是他親近之人,太子下定了決心,不能讓這事昭告天下。

  「孤受教了,多謝瑾之。」太子朝陳恕笑了笑。

  陳恕不再多言,他已經從太子的神色中明白了他的選擇,儘管早在意料之中,他還是有些失望。

  翌日離開東宮以後,陳恕立即聯繫了夏文宣,讓他將程敘撈出來。

  太子不想揭發王啟恆的罪行,那麼下一步就是要掩蓋事實,程敘就危險了。

  夏文宣動作也很快,當晚便設計讓大理寺走水,用一具死刑犯的屍體換走了程敘。

  與此同時,他還帶來一個消息,明熙帝已經知道了謝沅想造反的事,打算找機會滅掉長公主和謝沅。

  皇家果真是不存在親情的,姐弟情深不過是權利的墊腳石。

  夏文宣沒有明說,但陳恕猜到,應該是要在祭天那一日動手。

  國之大事,在祀於戎。本朝共有四大祭祀,按照年節和日子,以最高規制執行。

  二月初五,太子要代明熙帝行天地合祀,這一次也要前往南郊的天壇,也就是說,太子會再一次出宮。

  雖然離盛京城不遠,但對於謝沅來說,這次祭祀又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明熙帝的意思,是放任謝沅籌備,在祭祀那日將計就計,捉拿謝沅。

  姜貞道:「小郡王若是落在太子手裡說不定還能活,但要是被王啟恆給捉住,恐怕凶多吉少。」

  陳恕抿唇,他其實在想,這麼明顯的一個陷阱,謝沅當真會上當嗎?

  不過就在山雨欲來之際,太子妃生了。

  正月十八,太子妃孫氏歷經一個日夜的掙扎,成功誕下皇孫,

  皇孫雖有些瘦弱,但身體康健,太子喜不自勝,重賞東宮上下。

  陳恕和姜貞也高興,他們一直在等的機會,終於來了。

  皇孫的降生,讓死氣沉沉的皇宮多了幾分喜氣,顏之介聽著太子在龍床前向皇帝描述皇孫的可愛,心裡有些動搖。

  他也知道程敘的事,陳恕不知從哪裡找來了個膽大包天的小吏,竟敢在太子面前告狀,不過他也期望程敘能將王啟恆拉下馬,但令人遺憾的是,太子選擇為王啟恆隱瞞。

  顏之介從前一直以為,太子是個單純沒有多少心術的繼承者,但這一次他卻失望了。

  還沒有登基,太子就如此維護王家。等日後王啟恆知道了他顏之介做過的事,他還能有什麼好下場。

  他瞥了一眼龍床上服了藥假裝昏迷的帝王,心裡知道,別看明熙帝已經醒了,但他撐不了多久,本來在娘胎里就中了毒,這麼多年操勞過度,身體已是強弩之弓,有謝沅牽制,王啟恆還不敢做什麼,等謝沅沒了,這天下不就是王家的天下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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