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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春天,擺脫異變摧殘的作物們終於脫胎換骨,長勢喜人。甚至不需要德魯伊或者魔藥,農田裡都能長出半個人高的超級大南瓜。最近鎮子裡熱熱鬧鬧辦起了農作物比拼大賽,誰種出的蔬果最大,誰就能贏得大量獎勵和當年「種地之王」榮譽稱號。

  但是……

  但是老闆知道,麻子臉他家沒田。

  乾笑著的老闆與乾笑著的麻子臉告別。差不多十分鐘後,麻子臉手攥「鈔票」出現在白山茶旅館,快樂地向美麗的服務員大聲問好。

  不甘啊,不甘!紅山茶旅館的老闆回到自己的旅館。除了一桌三個老頭兒在打牌,沒有別的客人。見狀,老闆眼含熱淚地跌入老闆娘寬廣的懷抱。老闆娘翻了個白眼,拍著老闆的背讓他脆弱的肥胖心臟好受一點。

  「你、你怎麼還能這樣淡定!」老闆哭訴,「生意都被搶走啦……」

  「我們本來就是模仿人家的嘛,這種生意上的事兒很正常!」

  「不正常!肯定是什麼妖術,不然客人怎麼一夜之間就被搶走啦?」

  「那是因為人家剛恢復營業就免費送葡萄酒和麵包,味道還好極了。」

  「那也只是頭幾天才送!客人怎麼都沒回來?」

  「那是因為人家環境好,價格又實惠,每個客房都有軟乎乎的枕頭和免費水果;酒吧除了買酒還買一種大家都沒見過的叫可可茶的甜水;甚至還有一個表演舞台,有人當著大家的面活生生變出一隻兔子!而且人家還收那個叫『鈔票』的東西……」

  老闆萎縮了一下:「這個、這個東西我們也收了……」

  「晚了!最初不就是你嚷嚷著『我可不是傻子,就算是女王陛下要我們用,這種廢紙也沒法當成金幣使!』」

  老闆噤聲,悲傷委屈的小腦袋都快縮進脖子裡了。

  「但是,但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日子,不都是我們陪人們度過的嗎?」

  吱呀一聲,紅山茶旅館的破木門從外被推開,一伙人風塵僕僕、目不斜視地走進來。一位女士兩位男士,仨人卸下行李,在小方桌上坐穩。老闆一個鯉魚打挺從老婆懷裡蹦出來,向新來的客人彈射而去。

  「歡——迎——光——臨!」老闆的淚差點撒在客人頭皮上,「三位客人,需要點什麼?」

  三人中,一個鬍子拉碴的男人緩緩皺起眉毛,僵硬地環顧冷冷清清的旅館:「這就是你們說的店?看起來完全不怎麼樣嘛,還不如去旁邊那個白什麼旅館……」

  老闆的心被洞穿,菜單差點沒拿穩。

  「你問查爾斯,」長頭髮的女人說,「是他說的這間店氣氛很好。」

  「你那時候不是和他一起住的嗎?」

  「我有地方睡就行。」

  鬍渣男強忍住自己的白眼,而那個叫查爾斯的男人點了幾樣小菜,又說:「這裡之前還賓客盈門,怎麼現在……」

  老闆哆嗦著嘴唇:「您以前來過?生、生意上的事兒,起起伏伏很正常……」

  客人查爾斯就不再繼續問了,只說自己很喜歡這旅館。老闆被誇得洋洋得意,興高采烈地問:「您幾位是從外面回來的嗎?」

  「是的,」查爾斯若有所思地回答,「三年了……我們在外面學有所成,打算回來報效祖國呢。」

  「哦哦,」老闆憨笑,「原來是幾位大學者!回來了好,咱們法羅斯現在真是越來越好了,學校也都開學了,商店的東西也多起來,還有好多新鮮玩意兒……生活都走上正軌啦!誰想得到幾年前發生過那樣昏天黑地的日子呢?」

  客人們忽然都沉默起來。老闆只好打了個哈哈,跑到後廚掏出自己壓箱底的好菜好肉好酒,發誓要讓客人賓至如歸。飯菜上齊,查爾斯忽然叫住老闆:

  「我記得您喜歡用酒換故事,是件有趣的好事,現在還有這項活動嗎?」

  老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只是自己的一點小癖好,我粗人一個,談不上什麼有趣……如果您三位想的話……」

  「我們人也不少,不好訛您太多,不如我們一人講一個故事,您看誰講得最好,就給誰一杯酒吧!」

  「喂!」鬍渣男大聲抗議,「你怎麼自作主張把我也拉進來了?我可不會講故事——」

  查爾斯轉過頭來:「那就從黑泉先生你先開始吧。」

  鬍渣男人眼中噴出名為憤怒與屈辱的火焰,好似和其他倆挨在一起的客人沒那麼熟。但他還是動了動嘴皮,憋了半天,終於開口:

  這是你們要我講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呃,有一條小溪。這小溪沒有名字,在地上到處流淌。不久,一群屠夫路過這裡,他們看這條小溪的水比較乾淨,就用這條溪水清洗刀具。屠夫的刀宰殺了許多東西,滿是髒兮兮的血,還乾結成血塊……總之,小溪的水被血染紅,洗刀的人越來越多,溪水就越來越髒,紅得發黑。

  有過了很久很久,有一個……有一隻矮腳野兔兒來到了又黑又臭的小溪邊。兔子對小溪說:「跟我走吧,我要去遙遠的地方旅行!」小溪就跟著兔子走了……它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最北邊的冰原,最南邊的沙漠,哪裡都去!這樣又過了很久,兔子帶著小溪回到它的家鄉。那是一片大森林……森林太大,兔子太小,沒過多久,它就消失在樹木之間了。

  ……

  然後呢……小溪就在森林邊停下,也不再到哪裡去。過了不久森林邊突然出現了——

  兩個惡魔!

  惡魔奴役溪流給他們挖坑——呃,我是說,利用溪水沖刷出了一個大洞,來滿足他們不可告人的秘密!哪想到,被沖開的洞裡居然湧出一股粘稠的黑色液體!這還是人們第一次發現這種物質。惡魔們拿它做研究,發現液體居然能燃燒,似乎可以拿來做些什麼燃料,神奇非凡,未來肯定大有可為!沒錯,就是這樣,為了紀念小溪的貢獻,這種液體被命名為黑泉——

  「放屁!」女人狠狠敲了下桌子,「明明取名叫黑油!還有你在罵誰是惡魔?」

  「都說了是你們要我講的!」鬍渣男瞪著眼珠子,「我愛怎麼講怎麼講!」

  眼看戰火一觸即發,查爾斯嫻熟地攔下怒目圓睜的兩個人,又轉頭問老闆:「那麼,您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

  「這個……」老闆撓撓頭,「這是個童話故事嗎?怎麼感覺前後部分有些、有些割裂?後面那部分,我有點,有點沒聽懂……」

  「聽懂就有鬼了,」名叫阿比蓋爾的黑髮女人猛地捂住鬍渣男準備吐出更多信息的嘴,「接下來輪到我!」

  很久很久以前,一個死人的靈魂在到處遊蕩。靈魂漂泊太久,感到很寂寞,但是它原來的□□早就腐爛了。終於有一天,靈魂遇見了一隻正在捕獵的狼,試著鑽進狼的身體裡。狼呢,神智未開,靈魂又沒有人的靈魂強大,就這樣被占據了身體。

  進入狼身體的靈魂可以在地上行走了,但它不懂捕獵,不懂怎麼在野外生存,就想方設法回到文明社會去。它跑啊跑,終於來到熱鬧的城市。但是它現在是一匹狼,為了生存,只好露出肚皮,搖尾乞憐,變成了富貴人家的寵物與小丑。變成寵物的它不需要自己捕獵,不愁吃不愁穿,過上有飯吃的好日子。

  靈魂困在狼的身體,就只能繼續當一隻狼,可是它有強烈的與人交流的欲望,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即當不了人,又當不了狼,靈魂過得很不快樂。而那狼呢,也會在每天夜裡進入夢中,向占據自己身體的靈魂哭嚎。那哭嚎聲多麼哀傷和淒涼啊,比靈魂生前聽過的一切悲劇都更悲傷!

  人的心和狼的心融為一體,靈魂終於承受不住身體裡的兩份悲傷了。它做出了選擇:離開狼的身體,迎著烈日飛去,化在了晴空中。留下的那頭狼呢,又變成最初的自己,它不再有酒足飯飽的好日子,也不再能理解那種複雜的感情。它只是搖搖腦袋,飛奔著逃離城市,回到荒野。狼終於又獲得了自由。

  黑泉聳聳肩:「聽不懂。」

  在阿比蓋爾拿起盤子敲破黑泉的腦袋前,查爾斯趕忙說:「起承轉合都有了,是個很有韻味的故事。」

  詞窮的老闆沒話說,便評價道:「沒錯,這是個很——故事的故事,不錯!」

  阿比蓋爾把自己摔回座位:「行啦,該你講了,大聰明!」

  聞言,查爾斯清清嗓子說:「一個溫暖的春天,三個人走進寂靜的旅館,因為一個故事能換一杯酒,於是他們圍著桌子玩講故事的遊戲。」

  桌子旁的幾個人都瞪大眼睛面面相覷,阿比蓋爾狐疑地問:「這是在說我們?」

  查爾斯卻繼續說:「飯菜可口,水果也甘甜。故事講了一個兩個,人人都有自己的看法,這時——」

  這時紅山茶旅館外忽然有一陣躁動,稀稀拉拉的幾位客人包括老闆,都抬起頭往外看去。原來一條遊行的花車隊伍正經過旅館門前,穿著艷麗服裝、頭戴花環裝飾的人們走在最前方,吹奏手裡的樂器,悠揚的樂聲飛揚;在他們後面是一輛巨大的花車,車上有一棵高大的五朔樹,簇擁著的桃花、百合、月季、康乃馨、杏花、迎春花還有碩大的白色山茶花花團環繞在五朔樹周圍,車上的少年少女不停將花瓣撒向空中、地面,那花瓣飛落在人們頭頂,引出一連串笑聲;走在最後的是自發跟隨著的居民百姓們,他們提著籃子,愉快地將瓜果、點心、雞蛋分發給身邊的人,還和著樂聲高唱歌曲,好不快樂!音樂、花瓣、果香飄進紅山茶旅館,打牌的老頭兒推推搡搡著也跟了出去,而老闆娘呢,也將手裡的活計一甩,提著籃子邁出大門,走前還不忘說一句:「白山茶旅館在舉辦慶祝五朔節的節目,我先去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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