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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經歷過,陳霧圓也會再經歷一次。

  *

  陽縣,晚上七點。

  陽縣是個小地方,路燈昏沉,晚上也鮮少有店鋪開門。

  進了經十巷,裡面更幽暗,坑窪不平的水泥地上一灘灘污水,兩旁的足療店點著彩燈。

  燈光透過髒得模糊的玻璃照在街道上,足療店裡有人搬著椅子挨著門口坐。

  四周沉浸在荒唐的寂靜中,忽然,有人從裡面拉開足浴店的門,隨即傳出來一男一女旁若無人的爭吵。

  「沒錢你來玩什麼?」

  「md,我什麼時候缺過你的錢,去年沒給你幾十萬?玩你一輩子也夠了。」

  「你給的有幾十萬嗎,去年是去年,今年的呢?滾你媽的往哪摸?!」

  裡面的女人罵罵咧咧:「你不是說你有錢,又是幾百萬幾百萬的話,又是你兒子多有出息,你錢呢,我怎麼沒見到?」

  鍾實才也不管她罵了什麼,撂了一張綠鈔就要走,身後女子更加生氣大罵:「一張綠皮的打發鬼呢,連去年一半大方也沒……」

  出了門,鍾實才又找了家舞廳耍到天黑,拿完貨渾渾噩噩地打算回家。

  晚上八點半,月色空亮,鍾實才住的地方是一處破敗的筒子樓,門上鎖著一把生鏽的鐵鎖,他剛要拉開門,目光一掃,不遠處的牆壁旁,站了一個身影。

  ——黑衣,鴨舌帽,不知道站了多久,目光定在自己身上。

  鍾實才本能地察覺到危險,壯著膽子問:「哎,那誰,幹什麼的?!」

  對方倏忽笑了聲,微抬下巴,聲音如一把拋光磨利的刀般冷厲:「鍾實才,不認識我了?」

  *

  鍾在往前走了幾步,鍾實才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臉頰兩側的顴骨高高地支著,眼瞳渾濁,穿著一件不知道多久沒洗的藍色外套,又皺又髒。

  那幾百萬應該早就被他花完了,不然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幅鬼樣子。

  鍾實才聽見聲音大腦里轉了好幾圈才想起來面前的人是誰,他臉上馬上堆著笑:「阿在,你怎麼來找爸了?」

  鍾在一腳踹開房門,他臉上本來沒什麼表情,但鍾實才這麼一問,他露出點嘲諷的笑意:「我來給你錢。」

  「真的?」鍾實才眼睛馬上放光,「我聽人說,你在蘇城找了一個特別有錢的女朋友,你多問她要點錢。」

  鍾實才訕笑著說:「爸爸這幾天還想著買了車票去看你,你給我多少錢,我也不要多,十幾萬夠我吃喝就行。」

  鍾實才還是跟從前一樣,死性不改,還十幾萬,配嗎?

  鍾在沒搭話,推開房門。

  房間裡面充斥著一股酸臭的霉味,堆放的啤酒瓶,外賣盒還有沒洗的衣服在沙發上、地上、桌上扔的到處都是。

  鍾在站在門口,在他的記憶里,這樣難聞令人厭惡的味道幾乎貫穿了他整個童年。

  沒洗的碗筷,酸臭發霉的衣服,水池裡鍾實才醉酒之後的嘔吐物,混合在一起,刺鼻骯污,鍾在那時候覺得人的氣味應該都像自己一樣是臭的。

  偏偏鍾實才還看不得家裡亂,他會隨機找個理由在家裡打砸動手,直到把所有人都打的喘不上氣,他醉醺醺地睡過去。

  媽媽會從地上起來,拖地、洗碗、動作小心翼翼,時不時伴隨著輕微卻極度痛苦的抽泣聲。

  鍾在會幫著一起收拾,他有點潔癖全靠那個時候養成的。

  鍾在對王繡的記憶已經非常淺了,他只記得當時王繡會穿著一件藏青色的棉襖,會和姐姐抱在一起哭泣,兩個人的聲音特別輕。

  但媽媽沒抱過他,大概是因為他身上沾了一半鍾實才的血,所以王繡不怎麼喜歡他,平時也不怎麼管他,鍾在知道。

  他挺無所謂的,之前陳霧圓說自己有時候脾氣很好,別人說他什麼他都不在乎,但那其實不算脾氣好,她不知道自己小時候一直被起各種外號,沒爹沒媽這種話都算程度最輕的。

  從小一直被這麼說,連鍾實才更是什麼髒話都說的出來,臭蟲,人渣,婊子生的畜生,鍾在的忍耐閾值早就提高了。

  鍾在上學要比別人晚一年,還是社區的工作人員到家裡提醒他才去上學的。

  鍾在不喜歡上學,他野慣了,在網吧、垃圾桶或者巷子裡到處亂竄,讓他坐在教室坐一天他不樂意。

  而且學校里老師和同學也對他避之不及,他每次進教室大家都捂著鼻子,所以鍾在總是逃學。

  他有時候喜歡過夏天,有時候喜歡過冬天,冬天雖然沒有厚衣服穿,但是長袖也可以擋住他身上的傷,這樣大家異樣的目光就會少一點。

  夏

  天也不錯,他可以隨便找個公用的水龍頭洗澡,也不用擔心感冒發燒,人到夏天就會精力旺盛,可能傷口也會好的快一點。

  鍾在到現在還記得隔壁公園有個水龍頭,邊上有顆巨大的柳樹,他喜歡用冷水沖洗血淋淋的傷口,然後躺在地上看柳枝在湛藍的天空中飄動。

  自由,無畏,仿佛生命可以在這一刻停住。

  鍾在看著面前和當初相似的場景,心情有些不一樣,當年的痛苦他現在都緩過來了,現在看著鍾實才過的不好,他心裡挺樂的。

  鍾在掃了幾眼室內,問:「鍾實才,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

  他語氣格外冷硬,沒什麼嘲弄的意思,但這顯然不是一個友好的問題,

  鍾實才問:「像什麼?」

  「像條死狗,」鍾在說。

  鍾實才的平和完全是他裝出來的,一個人再怎麼樣也改不掉骨子裡的東西,他馬上動怒,大罵一聲:「我日你媽的。」

  鍾在反手關上門,鍾實才此時察覺到了危險。

  鍾在個子一米八五往上,光論起動手,五個鍾實才加在一塊也不夠看的,他握緊手裡的袋子,警覺後退。

  他剛摸到門邊想走,鍾在從桌上撿了一把刀,插在桌上。

  刀深入膠合板桌子半寸,鍾在語氣也不見動怒,說道:「過來。」

  鍾實才在沒拿錢怕跑路之前就已經有點怕鍾在了,不然他也不會在外面這麼久不敢回蘇城。

  這瘋子是真下死手,鍾實才心頭一跳,罵罵咧咧地挪過來,

  「你對你老子就這個態度,我好歹養了你幾年,要不是我你能活到現在?」

  「是你養的嗎?」

  「不是我還有誰,幾百萬都是我的錢!」

  鍾在點了支煙,從懷裡掏了一塔錢,鍾實才的目光馬上就直了,他咽了幾口唾沫。

  鍾在數了兩張,放在桌上,「問你個事,答的是實話你就拿。」

  鍾實才見錢眼開,他怕鍾在但也實在想要錢,連忙點頭。

  「你錢都花完了?」

  「花完了。」

  鍾在又數了幾張,問:「之前一直在陽縣這邊待著?」

  「一直在這待著,我哪都沒去!」

  鍾在摁著錢,提醒他:「說實話。」

  鍾實才假裝思考:「去了信番,浦江,去年才到這,我戀家。」

  實際是錢花完了沒地方去了。

  鍾在也沒有揭穿他,又問:「找我是王思遠給你打的電話,還告訴你我談戀愛了?」

  鍾實才說是。

  鍾在點了下頭,越發肯定自己心裡的猜測。

  鍾實才換過號碼,王思遠一出獄能跟他聯繫上肯定有中間人,能把這倆人扯在一起的,除了偷雞摸狗就只剩下吸毒了。

  王思遠以前的大哥就是販毒被抓了,底下也有一些人去了戒毒所,跟王思遠同一時間出來的也有,王思遠可能就是通過他們又聯繫到了鍾實才。

  鍾在換了話題,問:「你聯繫過我媽嗎?」

  「聯繫他媽的b,」鍾實才憤恨地說:「我找不到她人,找到了掐死她!」

  語氣聽起來不像是假的,鍾在彈了下菸灰,紅光微盛一秒,他手臂肌肉崩得很緊,血管爆出,但鍾實才光盯著錢了沒注意到。

  他伸手拿錢,鍾在清晰地看到他手臂上有針孔痕跡,問:「最近賭博嗎?」

  「不賭了,不賭了。」

  鍾在拿著那一沓錢在手上拍了兩下,盯著鍾實才,嘴角挑了一個半上不下的弧度,說:「鍾實才,我真想殺了你。」

  鍾實才渾身汗毛悚立,嚇得站起來,賠笑著說:「我好歹是你爸,當初沒有我就沒有你,你媽走之後,還不是我養著你,咱們父子之間沒有隔夜仇。」

  鍾在把錢扔在桌上,猛地踹了下桌子,椅子腿撞到鍾實才,霎時間讓對方痛苦地閉嘴。

  「我不殺你不是因為我跟你沒仇了。」

  鍾在低頭編輯了條簡訊,倒扣上手機,取下菸蒂,摁滅在桌上:「是因為我現在想活,只有你最該死。」

  他緩慢地拔出桌上的那把刀,說:「鍾實才,謝謝我女朋友吧,要不是她你現在就會死在這。」

  要不是我現在想活著,早幾年前我就弄死你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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