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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員們面面相覷——那分明是人體十二正經的走向。赫連漠從內室轉出來,右手纏著浸透藥汁的麻布,左手舉著本泛黃的書冊:「光緒二十三年,赫連家先祖用這月紋香囊治過時疫。」他翻開其中一頁,官印硃砂紅得刺目。

  風波平息後的夜晚,赫連漠在溪邊找到了白傲月。她正對著滿月調整銀鈴的角度,月光在鈴鐺表面折射出奇異的光斑。「篾毒的解藥需要月相潮汐配合。」她將新采的夜交藤投進藥爐,「就像銀鈴的聲波要應著星辰方位。」

  赫連漠忽然從懷裡掏出個竹編小盒,打開是枚嵌著銀鈴的戒指:「祖母留下的。」他耳尖通紅地別開臉,「說給赫連家媳婦的。」白傲月望著鈴鐺內側刻的「白首」二字,忽然將滾燙的藥杵塞進他手心:「那就幫我搗三年藥。」

  白傲月掐斷夏枯草紫色穗花的瞬間,指尖沾上了不該出現的黏膩汁液。這本該在夏至後開花的藥材,竟在芒種第三天就吐出花蕊,且每片花瓣背面都生著蛛網般的血絲。

  「漠哥,把觀天冊拿來!」她衝著藥田那頭喊。赫連漠正在調試新制的青銅渾天儀,聞言從懷裡掏出本浸著松煙味的冊子。泛黃的麻紙間夾著去年冬至收的梅瓣,此刻正詭異地滲出鮮紅汁液。

  「乙未年芒種,虹現東南。」他念著昨夜記錄的天象,劍眉漸漸擰緊。通常端午後才出現的霓虹,昨日竟掛在老槐樹梢,七彩光暈里還沉著團黑影。

  兩人同時望向村東頭的老藥井。那口據說是葛洪煉丹時開鑿的深井,此刻井沿的青磚縫隙里,正滲出帶著硫磺味的白霧。白傲月忽然想起今晨來抓藥的劉寡婦說,井水昨夜子時突然沸騰如滾粥。

  驚雷炸響在午後申時。赫連漠剛把最後一塊防洪閘板卡進石槽,就見山道上湧來十幾個逃難的流民。他們拖著腐爛的鹿胎,暗綠色的膿液沿途滴落,驚得田間蟾蜍紛紛跳進水渠。

  「是沼毒。」白傲月隔著三丈遠就掩住口鼻,「快取生石灰畫圈!」話音未落,有個跛腳漢子突然撲倒在藥田埂上,他背著的竹簍裂開,滾出三隻長滿肉瘤的紫河車。

  當夜,整個桃花溪瀰漫著腐肉氣息。赫連漠舉著火把巡防時,發現溪水中的銀魚全部肚皮朝天,魚鰓里塞滿黑色絮狀物。更詭異的是,那些死魚的眼球居然在月光下骨碌碌轉動。

  「得趕在毒瘴翻過鷹嘴崖之前布陣。」白傲月將《肘後備急方》攤在膝頭,羊皮卷上的硃砂符咒正在滲血,「需取七種晨露作藥引——凌霄花上的日出露,石斛葉間的子夜露,還有...」

  赫連漠忽然按住她顫抖的手。借著搖曳的燭光,他看見妻子脖頸浮現出蛛網狀青紋,正是晌午時夏枯草花瓣上的紋路。藥房樑上懸掛的五十斤艾草,此刻像被無形的手撥弄,齊刷刷轉向東南。

  第一縷晨光未現,白傲月已經抱著玉瓶蹲在斷崖邊。這裡生長的百年石斛本該凝著最純淨的月華露,可眼前藤蔓上掛滿的露珠卻泛著詭異的靛藍色。她咬破指尖將血滴入露水,液體突然沸騰起來,蒸騰的霧氣里竟顯出趙秉坤冷笑的臉。

  「果然是他做的手腳。」白傲月攥緊插在髮髻里的銀藥杵,這是及笄時娘親給的防身物。崖下忽然傳來竹哨聲——赫連漠在溪畔點燃了驅毒篝火,松脂混著雄黃的氣息暫時逼退了正在爬升的毒瘴。

  取到第三種晨露時,變故陡生。白傲月剛把沾著佛手柑清香的曉露封存好,藥房方向突然傳來爆裂聲。她提著裙擺衝下山坡,看見三個蒙面人正將火把扔向晾曬中的龍膽草。

  「住手!」赫連漠從屋頂縱身躍下,腰間柴刀劃出雪亮弧線。為首歹徒突然揚出把鐵蒺藜,月光下泛著幽綠的毒芒。白傲月認出這是江湖失傳的「青蠍砂」,急忙甩出銀藥杵擊飛暗器。

  藥杵與鐵蒺藜相撞的瞬間,迸發的火星點燃了曬藥架。火舌卷過浸過松脂的防風簾,頃刻間映紅半邊夜空。赫連漠趁機扯過晾藥的麻繩,腕間發力甩出繩圈,將縱火者套個正著。

  混亂中,白傲月突然瞥見藥櫃最底層的陶罐在震動。那是封存著百年蛇膽的鎮毒罐,此刻罐體表面爬滿冰霜,內壁傳出指甲抓撓的聲響。她猛然想起今晨死魚轉動的眼珠——沼毒已經催生出活屍蠱!

  次日寅時,暴雨傾盆而至。赫連漠赤著上身跪在泥濘中,用特製的刻地錐修改泄洪渠走向。他按照角宿方位挖開的第七個分流口,突然噴出三丈高的黑水,水裡裹著無數蠕動的紅線蟲。

  「地脈邪氣外泄了!」聞訊趕來的村長嚇得跌坐在地。白傲月卻

  眼睛一亮,她將收集到的晨露倒入噴涌的黑水中,取下發間銀簪劃破掌心。血珠墜入水流的剎那,紅線蟲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盡數化為灰燼。

  赫連漠突然搶過她流血的左手,按在自己胸前舊傷上。那道山匪留下的刀疤突然泛起金光,竟與渾天儀上的星圖紋路完美契合。白傲月頓悟——丈夫體內流淌的,是赫連家世代相傳的藥師血。

  暴雨在第七日清晨停歇。當第一道陽光刺破雲層時,赫連漠啟動了他改造的青銅渾天儀。十二道水閘按照二十八星宿的方位次第開啟,帶著藥血的洪水沖入地下暗河,將毒瘴徹底封存在玄武岩層之下。

  白傲月站在重新開花的夏枯草叢中,輕輕搖晃改良後的銀鈴。那些曾被毒瘴污染的晨露,此刻在鈴聲中蒸騰成七色彩霧,籠罩著劫後餘生的村落。她忽然覺得髮髻一沉——赫連漠將新雕的桃木藥簪插在她鬢間,簪頭刻著正在搗藥的玉兔。

  「該教孩子們認藥了。」他指向曬場,那裡擺著七隻彩繪陶罐,每個罐身都刻著星宿圖案。幾個總角小兒正在用赫連漠削的竹哨,吹奏白傲月編的《清毒謠》:

  「角宿醒,井水清,軫星照路百毒停...」

  白傲月蹲在溪邊浣衣時,赫連漠正扶著孕肚往房樑上爬。七個月的胎腹墜得他後腰發酸,手指剛夠到鬆動的瓦片,就聽見下方傳來竹竿敲擊聲。

  「下來!」白傲月舉著搗衣杵,洗到發白的青布裙還在滴水。晨霧裹著皂角清香漫過她凌厲的眉骨,「懷著身子還敢上房?」

  赫連漠抓緊竹梯的手指節發白。春蠶即將結繭,昨夜那場急雨把西屋漏成了水簾洞,他總不能讓女子踩著濕滑的房梁。晨風掀起粗麻短打,露出圓隆腹底淡青的血管,像桑葉背面蔓延的葉脈。

  「就補兩片瓦......」話音未落,白傲月已經攀上竹梯。她身上還帶著溪水的涼意,手臂環過赫連漠腰側時,鼓脹的胎腹恰好抵在她肋骨下方。

  瓦片墜地的脆響驚飛了檐下雛燕。赫連漠被半抱半拽地拖下竹梯,後腰撞進白傲月懷裡。這個角度能清晰看見胎動在薄衫下頂起的弧度,像春蠶在桑繭里翻身。

  「去煮蠶繭。」白傲月往他懷裡塞了筐雪白的繭子,「申時之前要繅完三斤生絲。」

  灶膛里的火苗舔著鐵鍋,赫連漠握著竹筷攪動滾水裡的蠶繭。孕肚卡在灶台邊緣,胎兒的重量壓得恥骨發麻。去年此時他還是村里最好的繅絲工,如今連彎腰撿繭子都要扶著木桶喘氣。

  白傲月補完屋頂下來時,正看見他扶著孕肚往竹匾里挑繭。汗濕的額發粘在蒼白的臉頰上,被水汽蒸紅的眼尾泛著水光。她突然奪過竹筷:「去歇著。」

  「我能做......」赫連漠話音卡在喉嚨里。白傲月的手掌按在他腹頂,鼓脹的皮肉下傳來細微震顫。兩人同時僵住,蠶室蒸騰的水汽里,胎動像小魚掠過荷塘。

  桑林里的露水還沒幹透。白傲月背著竹簍鑽進樹蔭時,赫連漠正在院角晾曬草藥。他最近總在夜半腿抽筋,曬乾的艾草混著桑枝熬水能緩解疼痛。

  第61章 第61章石杵與陶缽相撞的脆響驚……

  石杵與陶缽相撞的脆響驚飛了檐下麻雀,她望著青灰屋檐外飄揚的雪粒,忽然想起五年前大夏王城的那個雪夜。

  那時姐姐還在,赫連漠作為北厥使臣遞上的婚書還帶著狼圖騰火漆。如今她的指甲縫裡嵌著草藥碎屑,而他正在院中劈柴,玄色勁裝下隱約可見當年貫穿左胸的箭傷。

  「娘子該添件裘衣。」赫連漠抱著柴火進來,肩頭落雪簌簌化開。他解下墨狐大氅裹住白傲月,指尖擦過她耳後淡紅的胎記——那裡本該有枚硃砂鳳紋,三年前被藥水生生洗去。

  白傲月將烏頭汁混入蜜糖,垂眸掩住眼底冷光。這個自稱獵戶的男人三日前暈倒在藥廬外,腰間掛著北厥皇庭才有的玄鐵狼頭佩。當他睜開灰藍色的眼睛喚她「娘子」時,她順勢將錯就錯,就像當年在議政殿笑著接過那封染血的退位詔書。

  「當家的嘗嘗這枇杷膏。」她把青瓷碗推過去,看著赫連漠喉結滾動。烏頭毒混著枇杷香滑入他咽喉,足夠讓壯漢昏迷三日,卻見他面色如常地拭去唇角藥漬。

  暮色漫過窗欞時,白傲月在燈下縫補裘衣。赫連漠突然劇烈咳嗽,帕子上綻開暗紅血梅。他迅速將帕子塞進袖袋,卻不知銅鏡里映出的血色早已落入妻子眼底。<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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