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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這樣的雪,這樣的寂靜街道,這樣的暖黃路燈,他會控制不住上去討要親吻與擁抱。

  冬天本應緊密依偎。

  周珞石笑了一下:「你這句話的語序挺順,而且描述得挺有意境。」

  「……」Bryan氣得喉嚨發緊,「你沒有心,同時也沒有肺。」

  「那個成語叫沒心沒肺。」周珞石再次攬住他的肩膀,帶他進入了一家藥店。飄飛的雪花在兩人身體間化作無形。

  Bryan看了眼招牌,緊張地問:「你,來藥店?什麼種類的原因?吃中毒了?章魚小丸子?是它的壞嗎?」

  周珞石不輕不重地彈了下他的腦門:「你咒誰呢?」

  Bryan不語地捂住額頭。

  「你不是從中午就不舒服麼,給你買藥,下次吃不下就別吃那麼多。」周珞石少有這樣的耐心,他叫來店員,買了盒健胃消食片。

  直到回到酒店,Bryan仍暈暈乎乎的。哥哥帶他買藥,還帶他散步消食,在初雪中。他整個人都像喝醉了酒一樣飄忽。

  但他很快酒醒了——周珞石正在接喻雪杉的電話。

  「嗯,行,放門衛吧,我明天取。」洗完澡的周珞石用毛巾擦著滴水的頭髮,對電話那頭說。

  Bryan裝作無意地走近,接過他手裡的毛巾,指了指他的右手手腕示意不要用力,自己動手為他擦頭髮。

  話筒里傳來溫柔清冷的女聲:「……那血橙你分點給同事吃,好吃的話,我媽媽再讓親戚送,是自家種的,很甜。」

  周珞石說:「行,謝謝你。」

  Bryan默然地為他擦著頭髮,毛巾拂過他的耳後與脖頸,心想什麼樣的關係才能送對方橙子。

  並肩漫步在雪中的喜悅很快化作了嫉妒,心底冰冷一片。

  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第一次,周珞石拉他在腿上坐下,在他神魂顛倒時,嫌棄他比向晚清瘦。

  第二次,夜市上周珞石關心他的身體,轉頭就約向晚清下次一起來吃。

  第三次,帶他買藥陪他散步,在他幸福得暈乎時,周珞石緊接著與喻雪杉談情說愛。

  每一次都讓他從烈陽掉落至冰窟。

  Bryan隱約察覺到不對勁,可周珞石的神情那樣的光風霽月,語氣又是那樣的從容平靜,似乎一切只是日常。

  他痛苦得快瘋掉了。

  他不要這樣的忽冷忽熱,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他七年前已經感受過一次——那年的摩天輪上周珞石給了他親吻,下一秒就宣告了拋棄。他不想要再感受這樣的痛苦。

  夜深人靜後,Bryan來到走廊盡頭,對身後的保鏢說:「有人喜歡吃血橙,我記得。」

  保鏢低聲道:「是35號。他在南方種植園有廣闊的柑橘類產業。」

  Bryan看著欄杆外的夜色,勾了勾唇角,聲音冷漠:「十分鐘電擊,二十軍刺,一百軍棍,我要看血和慘叫,不許出人命。視頻傳送到我手機上。」

  「是。」保鏢顯然已經習慣這樣的事情,面色不變地去安排。

  在不久前的權力交接中,Bryan為這七年中的苦楚算了總帳,將所有曾經妨礙過他的人關入了廣闊的地下室,一人一個單間。地下室里放滿了各種刑具,刀槍棍棒,一應俱全。

  在他情緒失控時,他會異常的暴躁與痛苦,只有看見血腥、聽見犯人的慘叫求饒,他心裡才會好受一些。

  偌大的地下室里的無數犯人,都是他的發泄對象。

  半個小時後一條視頻傳來,Bryan面色沉沉地看著滿地鮮血,慢慢地平復了情緒。

  他回到房間,默然地看著熟睡中的周珞石,半晌後緊挨著躺下,緊抱住他的一條手臂。

  接下來的幾天,情況變得更加糟糕。Bryan覺得自己是油炸又冷凍的螞蚱,反反覆覆從天堂墜落地獄,他被折磨得幾乎精神恍惚。

  周珞石對他的態度並不算差,甚至算得上是好。可那樣的好中,又總是漫不經心,似乎只是招貓逗狗,又似乎,他只是無足輕重的、可替代的任何人。

  他快要瘋掉了。

  這樣的痛苦在元宵節當天達到了頂峰。

  「我等會兒去喻家吃飯,你和我一起嗎?」結束工作的周珞石披上外套,拿起車鑰匙,問他。

  又是這樣,看似關懷,說出的卻是扎人心的話。Bryan想,和他一起去幹什麼呢?見他如何與未來的老婆和丈母娘周旋嗎?見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嗎?

  Bryan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崩潰了,卻還努力維持著冷漠表情:「我在外面等你。」

  周珞石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兩秒,只淡淡道:「好。」

  當晚,Bryan坐在小區外的長椅上,雪花落了他一身。他盯著某樓某層,不受控制地想像那些畫面——周珞石接過女人親手織的毛衣,周珞石吃下女人親手夾的菜,周珞石與她們談笑……

  他痛苦地彎下腰,臉埋入手掌中。他這幾天沒吃藥,情緒的泛濫比過去任何一次都要嚴重。痛苦,暴虐,嗜血,交織在他內心。

  最突出的,竟然是委屈。

  他滿心憋悶,他想立刻像小時候一樣,趴在周珞石的膝蓋上訴說委屈,訴說痛苦與愛意,訴說恨,訴說一切。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去它的偽裝,去它的面子,去它的一切。

  Bryan撐著長椅,雙目泛著猩紅,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小周,放著我來收拾,哪有讓客人洗碗的道理。」開著暖氣的房間溫暖如春,喻惠笑著阻攔。

  「沒事,很快的。」周珞石把碗盤放入水池,挽起衣袖,擰開水龍頭,正要洗時喻雪杉也來阻止。

  「你的手還是先不要碰水的好,我來吧。」喻雪杉從他手裡接過碗,「藥膏有好好塗嗎?」

  周珞石笑了一下:「嗯,已經好了。」

  幾年前喻雪杉的賭鬼父親又回來了一次,被周珞石抓到賞了頓痛揍,從此銷聲匿跡。前不久,周珞石又幫喻雪杉擺平了醫院裡調戲騷擾她的病人,平日裡也對母女倆多有幫襯。喻惠憐他孤身一人,逢年過節都讓他來家裡吃飯,久而久之把他當做了半個兒子。

  她搖著輪椅從臥室出來,手裡拿著一個手提袋:「裡面是我織的毛衣,你拿回去試試,不合適我再改。」

  周珞石笑著說:「您的眼力可是頂頂的,還能不合適嗎?」

  正說著話,兜里的手裡震動了起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後來到窗邊,接起了電話。

  「哥哥……哥哥……」喘息聲混著風聲鑽入他的耳朵,「我愛你,我恨你……我愛你……」

  周珞石握著手機的手一頓。

  「哥,哥哥……我快死了……我馬上死……」

  周珞石皺了皺眉,向喻惠示意了一下,關上門離開。

  「你在哪裡?」他問。

  「我?」那邊傳來一聲輕笑,「難受……哥哥……我難受,愛你,愛得要死掉……恨你……哥哥……」

  「你理理我……哥哥……」

  「你不要我,你幸福的話,我就走,我從這裡跳下去,你不會難過,哥哥……」

  周珞石加快腳步來到車旁,拉開車門坐進去,聲音冷如寒鐵:「別讓我問第二次。」

  那邊似乎是瑟縮了一下,說了一個地址,而後又是瘋瘋癲癲的話語。

  「恨死你了……我會瘋掉……我……愛你,哥哥,愛得要死了……」

  「確保你的幸福,我就走,哥哥……」

  「你不要我,我認了,真的認同了……哥哥……」

  顛三倒四的絕望話語通過車載藍牙迴蕩在車內,周珞石一言不發地開車,面色平靜。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這副表情是在壓抑怒火,前所未有的怒火。越生氣,他越是平靜。

  叮的一聲,電梯停在大樓頂層,周珞石一腳踹開通向天台的鐵門,巨響震天,鐵門在大力下碰到牆後又反彈回來。

  Bryan坐在天台邊緣的石墩上,身後是二十八層高樓下的車水馬龍。

  他抬頭露出個病態的笑容,痴痴地盯著面前的人:「哥哥……」

  周珞石一步一步走過去,平靜地說:「過來。」

  Bryan下意識地震顫了一下,卻又固執地搖搖頭:「想說話,與你,哥哥,我難受,好難受……我要瘋了……說話、讓我,好嗎,哥哥……」

  隔著一米距離,周珞石俯視著他:「說。」

  「我……難受,心裡。很久很久了。我該恨你,可我愛你,愛到發瘋,想抱你,吻你,趴在你腿上,哥哥……」Bryan痴戀地盯著他的臉,又在他的目光下狼狽地移開眼去,「哥哥,請您不要再……折磨我了,太痛,太難受,我難受得要死了……」

  周珞石面無表情:「我折磨你?」

  「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我折磨很,心裡碎了,拼不好,哥哥……」

  周珞石把菸蒂扔到地上用鞋尖碾滅,又說了一遍:「過來。」

  Bryan堅持地搖頭,仰頭望著他:「哥哥,你抱抱我,親親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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